61 活下去
手術室前高高懸挂的節能燈在持續不停的亮着，正在手術中這五個鮮紅的大字看上去是那麽的鮮豔，那麽的刺眼。而在手術室緊閉的大門外那一排排的長凳上，靠着一位身上衣服沾滿雜草和泥土，面容無限嬌美卻失魂落魄，眼淚不停滑落的憔悴女人。
這個女人，正是九死一生的吳詩。她就這樣靜靜的躺在長椅上，張大着自己的雙眼，呆滞的望着對面長廊的牆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死一般的沉寂。
淩亂的秀發披散在肩頭，邋遢到極點的粉紅色運動服顯露出了她的狼狽。可是這一切對于吳詩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哪怕她現在累的筋疲力盡，哪怕她現在一閉上眼就能熟睡，哪怕她的渾身上下沒有絲毫的力氣。對于她來說，精神上的痛苦遠比肉體上的折磨來的更狠，更徹底。
她在等一個人，等一個男人，等一個被推進手術室，到現在還沒有出來的男人。那個男人救了她，那個男人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住了子彈，替她前去了鬼門關。內疚？自責？也許這些早就根本已經麻木，她現在唯一等待着的，就是手術室的燈熄滅。她在等一個消息，等一個決定她繃緊神經會不會徹底崩潰的消息……
原本安靜到極點的走廊中出現了一連竄急促的腳步聲，朝着吳詩這邊跑來。她緩緩的将視線扭過，首先進入眼簾的，是位眼圈紅紅的漂亮女孩，緊接着，是一群穿着西裝的男人。有中年的，也有年輕的，還有一些則是穿着警服的警察們。
“方書記，這位就是範偉出事時在一起的吳小姐，她是江德人。範偉和歹徒搏鬥時，她就在洞裏。”戴着兩杠兩花的中年警督湊到身旁男人的耳邊小聲道，“似乎精神受到了些刺激，現在有些不願意開口說話。”
來人正是平安縣委書記方富民和他的女兒方佳怡，随同的還有縣委裏的幾名其他領導。有些諷刺的是，範偉出事竟然還是二中教導處張主任，那個曾經陷害過範偉的家夥在接到警察打電話到學校詢問後急時的第一時間通知了方富民，只有他知道方富民和範偉之間的關系。
“我知道了。謝謝你王局長。”方富民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吳詩，輕嘆了口氣臉色有些難看道，“好好的旅游就會出這種事……”
“這是我們警察的失職，真沒有想到搶劫三家銀行，擊斃三十多人的特級殺人犯竟然會藏匿到平安縣景區裏的山洞中，而且從現場勘察來看，那家夥在那山洞裏起碼生活了近一個月，範偉和吳小姐是因為躲避雷雨才進的山洞，沒料到就這樣湊巧碰上了。”
方富民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女兒方佳怡，臉色沉重道，“王局長，你老實和我說，這小子……情況到底怎麽樣。”
“這……”王局長有些為難的看了方富民一眼，咬牙道，“方書記，我也不曉得範偉竟然會是你幹兒子，老實和你說了吧，他的左肩中槍，子彈距離心髒的位置十分接近，他是死是活，就要看老天爺的了。若是子彈沒有射進心髒，那麽存活的可能性很大，可若是……”
方富民一揮手制止了王局長接下去要說的話，“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好，有事您就叫我。”王局長點頭轉身便帶着幾名警察離開了走廊。
方佳怡現在還覺得腦袋暈暈的，完全有些不知所措。望着緊閉的手術室大門，她真的難以想像幾天前還在聊天見面的人如今已經躺在裏面生死不明。那紅紅的眼眶中淚水終于忍不住的落下，整個身子都開始輕微的顫抖起來。
“佳怡，別難過，範偉一定不會有事的。”方富民上前抱住了自己女兒，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吉人天相，是個好孩子，老天爺不會這麽狠心的。”
“哇……”方佳怡靠在自己父親的胸口放聲大哭，她終于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傷心欲絕。
“佳怡！”就在吳詩神情呆滞的望着眼前這些為範偉而傷心的衆人時，走廊裏又多出了一群人，而這時發出聲音的另一個女孩，依然很漂亮。
柳婷剛急忙沖到手術室前，就看見失聲痛哭的方佳怡，整個人突然間楞在了原地。剛開始她還抱着一絲希望，希望這一切不是真的，可是這樣的場景，把她內心的一切僥幸都給撕裂，而且撕的粉碎。
“老方。”柳國正臉色難看的朝方富民打了個招呼，急切的上前問道，“怎麽回事？怎麽會出這事，範偉怎麽樣了？”
柳婷這時急忙将方佳怡給拉到了一旁，方富民這時才輕嘆口氣搖頭道，“情況不太好。”
“怎麽不太好？難道……真的……”柳國正實在有些難以相信，這在旅游景區竟然會碰上這種事，要不是他的秘書打電話給他确定電視裏那個傷者名字叫範偉，他還不敢确定這一切都是真的。
方富民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眼目光茫然的吳詩一眼，“你通知他父親範濤沒有。”
“通知了，他們正在趕來的路上……”柳國正這時也看見了躺在椅子上神色漠然的吳詩，“範偉他媽媽也趕來了，出了這種事，政府應該要表一表态。”
方富民嘆息了聲，“我知道，這件事我會讓縣裏打份報告，不管範偉結果最終如何，這功勞是一定要追究的。”
柳國正點點頭，與方富民又聊了幾句，便走到了吳詩的身旁緩緩坐下，擡頭望着她問道，“吳小姐，你沒事吧？”
吳詩輕搖了搖頭，依然沒有說話。
“哎，出了這事，誰也不希望，別想太多，範偉一定會堅強的活下來的。”柳國正拍拍吳詩的肩膀，“你別把所有責任都往心裏去，碰上這事誰也不希望發生，事情既然出了就不要太在意了。”
“柳總，你說我能不在意嗎？”吳詩絕美凄涼的美麗臉蛋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終于開口道，“本來……出事的那個人應該是我，而不是他……”
“你總算說出實話了！”就在吳詩苦笑開口之後，站在一旁的柳婷突然間沖到她面前，怒目而視道，“我就知道範偉那花心大羅蔔一定是為了救你才會出這事的！我就知道！！”
“婷婷！不得無禮，給我閉嘴！”柳國正臉黑了下來，朝着自己女兒瞪了眼道，“你亂說些什麽？還不快給姐姐道歉！”
“道歉？我為什麽要道歉？我在森林氧吧碰到她的時候我就知道範偉肯定不是她的導游，他們一定是想在山洞裏幹什麽才會……”
“啪！”就在柳婷肆無忌憚的想繼續說下去時，柳國正卻頓時狠狠的扇了她一個巴掌！這一巴掌不僅把柳婷給打蒙了，就連方佳怡和其他人都看傻了眼，柳國正有多疼愛自己這個寶貝女兒，可是今天卻主動出手打了她？
“柳總，你女兒說的沒錯，是我害了範偉，我活該被罵。”吳詩依舊十分的平靜，平靜的有些發冷，有些讓人感覺如同冰霜般的無法融入。“如果範偉出了什麽事，我不會茍且偷生的。”
“吳詩！你怎麽能這樣想，小女只是胡言亂語，她根本就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別把她的話當真。不管怎麽說，你也不能有輕生的念頭！”柳國正臉色鐵青的狠狠瞪了眼自己女兒，急忙想安慰些什麽，可是卻見吳詩根本沒有理睬，只是靜靜的坐在椅子上。
“兒子……我兒子呢？我兒子呢！”就在衆人陷入一陣尴尬的沉默中時，走廊另一頭又來了很多人，方富民看見人群中沖來的一位工人摸樣的中年婦女正在傷心的叫喚着，他已經知道這女人就是範偉的母親，那個範濤的原配妻子。而在她的身後，則站着範濤和他現任的妻子。
“範偉的媽媽，你別擔心，範偉正在手術中。我是方富民，是平安縣的縣委書記，你生了個勇敢的好兒子啊，勇搏悍匪，真是個少年英雄。”方富民知道這時候該自己先開口打破沉默，微笑着走到範偉母親身邊道，“手術已經進行了幾個小時……馬上，就會結束了。”
“方書記，我兒子……有事嗎？”範偉母親眼裏都是淚水，她緊緊抓住方富民的手哽咽道，“我求求你讓醫生救救我兒子，我就只有這唯一的依靠，如果他沒了，我也不想活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相信醫院的醫生們一定會勁百分百的努力搶救的。”方富民實在不能說範偉沒有生命危險，這可是要付責任的。他現在除了安慰眼前這個情緒激動的婦女外，真的沒有任何辦法。
“那就好，那就好……”範偉母親神色慌亂的點了點頭，臉上卻明顯出現了不踏實的表情。這時候，方佳怡主動上去，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扶着範偉母親便坐到了椅子邊上。
範濤看着自己曾經的妻子那滿頭隐隐而出的白發和憔悴的身子，不由輕嘆了口氣。範偉是她的命根，是她唯一覺得活下去有意義的根啊……
柳國正看見範濤，禮貌的點了點頭，範濤苦笑着走了過去低聲道，“醫生有說什麽嗎？”
柳國正搖了搖頭，他是真的不清楚，“醫生還沒出來，一會才能知道結果。”
原本空曠的手術室走廊現在突然變的十分擁擠，除了一些和範偉有關的家人和朋友外，甚至已經有很多記者在外圍想拍些照片等待采訪。範偉勇搏歹徒的事跡幾乎在新聞播出後立刻引起了這個平靜小縣城的軒然大波，殺人犯降臨平安縣，這可是無疑與爆炸性的大事件。
陪同範偉母親一起來的還有華馨蘭和江靜，兩人此刻也是六神五主的呆呆站在一旁，盯着手術室那還亮着的手術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眼圈紅紅的就這樣淚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方佳怡靜靜的看着自己身邊緊張的人們，望着捂住臉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吳詩，互相緊握着小手的華馨蘭與江靜，輕咬着嘴唇，努力讓眼淚不要流出的柳婷，突然，她咬牙苦澀的笑道，“範偉，你的紅顏知己還真是多啊……我不生氣，只要你能回到我身邊，我就不生氣……不生氣……”喃喃自語的說着，她的淚水又忍不住從眼眸中噴湧而出。
“叮咚……”就在衆人各懷心思的焦急等待中，手術室的燈終于在一聲鈴響後熄滅。幾乎瞬間，所有人都從兩邊的長椅上猛的跳起，所有的眼睛都慌亂而緊張的盯在了手術室的門前！
吳詩揪着心渾身顫抖的從椅子上站起，憔悴的面容絲毫沒有掩飾此刻她心中的緊張和期盼。方佳怡望着她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麽，她有了種非常不好的感覺。
“咔嚓。”手術室的大門被人打開，從裏面走出了兩名護士和一名正脫着大褂的醫生。看見他們眉頭緊皺的摸樣，所有人的心都瞬間緊了起來。
走出門的醫生根本沒有料到門外的長廊已經被這麽多人給擠的水洩不通，這種場面讓他不由微微一楞。就在這時，方佳怡摻扶着範偉的母親快步上前，焦急問道，“醫生，我的兒子怎麽樣了？怎麽樣了？”
醫生摘下面罩，朝着範偉母親道，“裏面那位是你兒子？”
“是是，是我兒子。他們都可以做證。”範偉母親緊張的都快站立不穩，急忙拉住醫生的手道，“我兒子……到底怎麽樣了……”
那名中年醫生皺了皺眉毛，思索了會後還是低聲回答道，“病人的傷勢很嚴重，子彈是從他左肩打入，距離心髒距離十分的相近，由于人體是個很複雜的系統，他在中槍之後很明顯便陷入了自我保護的深度昏迷。子彈雖然是取出了，而且傷口縫合都很完美，只不過他什麽時候醒過來……那就要看他的毅力了。”
“毅力？這，這是什麽意思？？”方佳怡茫然的反問道，“醫生，那最快……大概能多久？”
“這個我也不清楚，有可能是一天，也有可能是一年，也可能……”醫生說到這裏止住了話語，搖搖頭便鑽入人群走了出去。
“撲通……”吳詩終于臉色慘白的站立不穩，整個人暈倒在了地上。随之倒下的，還有方佳怡摻扶着的範偉母親……
方佳怡緊抿着嘴唇，顫抖着盡力不想讓自己倒下。她不停的對自己說，還有希望，還有希望，範偉一定不會有事的！
柳婷癱軟的坐倒在椅子上，江靜一片鐵青着臉趴在自己父親江師傅的肩膀上便失聲痛哭。華馨蘭努力的搖着頭，她根本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她的眼淚在決堤，她的心也跟着碎成了一片一片……
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清醒，那代表什麽？豈不就代表範偉會成為植物人？方富民咬緊嘴唇，人是救回來了，可是卻成了活死人，這叫什麽事？
柳國正嘴巴張了張，卻楞是沒有發出聲音，範濤臉色鐵青的一跺腳，像發洩般的咆哮道，“狗日的殺人犯，還老子兒子來！”
旁邊的記者有幾個還要上前拍，卻被方富民大手一揮便攔了下來，他怒聲道，“拍什麽拍，警察，誰讓他們進來的，給我轟出去！”
方富民的話一出口，柳國正立刻知道不好，他急忙拉住方富民瞪了他一眼，接下話道，“記者朋友們，今天這事你們也看見了，小英雄目前處于昏迷不醒的狀态，先回吧，若是他醒了，我會第一時間通知各位。”
記者本還有些驚訝與縣委書記為什麽突然發這麽大火，還想拍下來問問電視臺要不要這錄象呢，結果見柳國正說這話也覺得沒了戲，只能搖着頭紛紛朝着走廊出口走了出去。
“你幹什麽老方，別把氣撒在記者身上啊！”柳國正見記者走光了後，這才有些懊惱的朝他道，“你又不是在官場一天兩天了，怎麽還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怕什麽，不就是趕記者嗎？我看他們誰敢整我！”方富民氣呼呼的扭過頭，滿臉的憤怒。
“他們不敢整你，想整你的人可有的是！”柳國正說完這話便轉身離開，只留下方富民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些恍惚的最終還是冷靜下來。
所有人都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衆人茫然的茫然，傷心的傷心，痛哭的痛哭。場面既吵鬧又充滿着悲傷的氣氛在其中……
所有人心中只有一個疑問，難道昏迷的範偉，真的永遠醒不過來了？
“範偉？你好笨啊，這麽簡單的題目都不會算，以後可要怎麽考大學嘛。”方佳怡狠狠的敲了敲還沒反應過來的範偉腦袋，不滿的嘟囔着小嘴道，“你啊你，都高三了，我可要考重點大學的，你要是考不進，我以後就不理你了拉。”
“重點大學？佳怡啊……這，我怎麽記得好像我們才剛考進重高啊？”範偉茫然的摸摸腦袋，有些奇怪道，“你怎麽又開始問起大學了？”
“笨蛋，考什麽高中啊，這都快要考大學了嘛。”方佳怡不滿的斜瞪了她一眼，指了指旁邊坐着的華馨蘭道，“馨蘭你說，這個家夥應該怎麽辦啊？”
範偉還沒回過神，突然在方佳怡的身邊華馨蘭就這樣沒有一絲征兆的出現了，她含笑的拍了拍方佳怡道，“佳怡，好好說嘛，範偉一定會努力的。”
“哼，範偉考不上才好呢。”就在範偉剛想說話之際，在他面前又出現了柳婷雙手叉腰一臉壞笑的嬌俏摸樣道，“他要考不上正好去我爹的公司上班，當我的未婚夫去。”
“未婚夫？喂，等等……”
“範偉……你不要做當別人的未婚夫，好嗎？”範偉剛要反駁柳婷的話，結果身後卻出現了江靜一付楚楚可憐的動人摸樣，“我不想你做別人的未婚夫……”
“哥哥……你真的要成為柳家的未婚夫啊？”一旁崔琳天真的摸樣呆呆的看着範偉，有些不高興的質問道。
“這……”範偉看着眼前憑空一個個冒出的和他有關的漂亮女孩，明顯露出了一付茫然和不知所措的表情。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眼前的所有女孩突然消失不見，一陣雷聲打破了寂靜。範偉看見了陰暗的山洞，看見了一臉絕望的吳詩，看見了拿着匕首頂在她脖頸上的歹徒。
他就這樣看着歹徒手中的匕首一點一點，一點一點的深深割入吳詩的雪白脖頸表面，看着鮮豔刺眼的血液就這樣緩緩從傷口中流出，一片片的流出！
“不！！！！”範偉發出了一聲歇斯底裏般絕望的慘叫……
……
“滴……滴……”心電圖發出的清脆響聲每隔幾秒準确的在這寂靜的白色房間中出現着，明亮的燈光下，一位躺在病床上，穿着藍條子病服的年輕男人攤在病床上的手指突然輕輕的動了動。
方佳怡猛的擡頭有些迷糊的驚醒過來，她那緊緊握着範偉手掌的小手有些茫然的拿回到眼前輕輕動了動，很快她似乎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的大眼睛猛然一亮，朝着身邊還在睡着的範偉母親興奮的搖了搖，“伯母，伯母！剛才範偉的手動了，他的手動了！”
範偉母親被方佳怡剛搖醒就聽見這話，她在短暫的呆滞後立刻一把拉住方佳怡，激動道，“你說什麽？你說什麽？”
“我說，剛才我明顯感覺到，範偉的手指動了動！”方佳怡興奮的渾身都在顫抖，一個星期，整整一個星期啊！她哪都沒有去，就幫着範偉母親守候在病床邊了！
“你說什麽？？”就在範偉母親開心的一把抓住範偉的手時，睡在另邊桌子上，臉色憔悴的吳詩突然沖到了床邊，望着閉住眼睛的範偉哽咽道，“範偉，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醒的，一定會醒的！”
範偉母親緊張的急忙按下了護士鈴，也不管現在是不是深夜。三女都開心壞了，方佳怡抿着粉嫩的嘴唇，望着依然沒有絲毫蘇醒跡象的範偉喃喃自語道，“醒過來，一定要醒過來……”
值班護士快步走進病房中，範偉母親已經急切的扭頭便道，“護士，護士我兒子的手指動了，他的手指剛才動了下！”
護士做了些簡單的檢查，翻了翻範偉的眼皮，又摸了摸他的手掌，半饷才露出一絲苦笑道，“你們別太激動，這只是一次病人簡單的神經反射，并不代表病人有蘇醒的征兆。如果有情況在叫我。”
望着說完話轉身離開的護士，方佳怡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眼圈頓時又紅了。這一個星期也不知道她是怎麽過來的，整天以淚洗面和無數次的失去希望，這種感覺讓她有種真的要崩潰的感覺……
吳詩沉默了會，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絲黯淡和一絲堅持，又默默的坐回了範偉病床旁的椅子上。望着天花板那蒼白無力的一片白色，她的心也如同這種顏色一樣，逐漸變的越來越白。
記憶裏那個活潑的男孩依舊是那樣的鮮明，依舊是那樣的清晰，可是現在他卻躺在這病床上不會說話，不會表達，就像棵樹木般沉默，沉默的讓人發顫……
“這是哪？我到底到了哪裏？”範偉茫然的看着仿佛置身與宇宙般的黑暗中，他有了種莫名的心悸和恐懼。因為在他的四周，沒有一絲光明，永遠都是無盡的黑暗。他就仿佛像位被全世界抛棄的生命，在這片黑暗的海洋中漂浮着。
“喂，有人嗎？有人嗎？？？”範偉竭盡全力的叫喊着，當他感覺到自己張口卻根本聽不見任何聲音後，他又一次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之中。
一切都仿佛那麽的自然，自然到範偉感覺到自己似乎永遠也沒有希望能從這裏出去。他第一次産生了崩潰的思想，第一次有了種認命的感覺。他擡頭望着四周無盡的黑暗，想要離開這裏的欲望在心裏變的越來越強烈，可是卻就是沒有任何辦法能實現……
突然！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他幾近絕望之時，他看見了這無盡黑暗中唯一的一點亮光，這點亮光在黑暗中緩緩擴大，緩緩擴大，這樣的擴大幾乎在無限的放大，而且速度越來越快。
就在範偉興奮和激動中，無限的亮光終于從針尖那麽大擴散至他的身前，他終于可以肯定，自己似乎可以離開這該死的鬼地方了！
可是僅僅在他興奮的被亮光包圍的這一刻，一陣劇烈的頭疼幾乎遍布他腦袋的所有地方。他雙手抱頭蜷縮起來，不停的想拒絕那種帶着無數複雜信息鋪天蓋地而來的數據與痛苦，當這種痛苦與數據傳送達到頂峰之時，他的心在剎那間仿佛裂開一般，轟的一聲炸響，亮光消失，黑暗消失，星光也消失，剩下的，只有他茫然的發現腦袋除了腫脹不舒服外已經根本沒有了任何的疼痛感覺，而進入他腦中的龐大數據信息，則依舊在不停傳遞着……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總之從前生活的一片片景象變的越來越清晰，而他腦海裏的那些雜亂無章的數據開始變的有條不紊，逐漸排起隊歸順的一次次的沖擊進他的大腦中。
範偉茫然着，他瞪大着雙眼沒有一絲可以動彈身體的力量，就這樣在充滿光明和黑暗的廣闊空間這樣漂浮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漂向何處。這一切根本就不是他自己所能選擇的，他認命了，接受了這一切的一切。這時候，他想起了一句名言。
也許，當黑暗和光明都被同時打破的時候，距離新生，還會遙遠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