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林十五不是普通人，她的眼睛可以預見死亡。

每個臨死的人，周身散發的磁場不同，而林十五就是通過這種磁場看到了影射的圖像，就如同有陰陽眼的人能夠看到鬼是一個原理。

聽起來很奇幻，但林十五是并不稀罕的。

夏日炎炎，陽光從窗口照進屋裏，只是十幾分鐘，便讓整個屋子都升起了一陣熱意。屋頂上的電扇“吱呀、吱呀”響個不停，下頭的人，卻是絲毫的涼意都未感覺到。

林十五直直地盯着坐在自己床上的男人，目光要有多真摯就有多真摯，但是……

對方并不相信她。

左麟也是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的人，倒不是審視，更多的，像是在看戲。

趙蓉失蹤三天後，她的老公尋得了事務所的聯系方式約見了左麟。自己的老婆平白無故地失蹤，他更多想到的并不是對方的人身安全，首先的就是懷疑他老婆出軌。

他向左麟遞出趙蓉的照片，第一句已然氣急敗壞：“查查這臭娘們是跟哪個野男人跑了！”

也是，要是真擔心自己老婆失蹤什麽的，早就報警了。哪裏輪得到，左麟開的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小事務所。

原以為真像趙蓉老公所說，是不可言傳的“家醜”，但事情越查到後頭越耐人尋味。“野男人”沒找到，倒是趙蓉的閨蜜說起了一個陌生人。

——“蓉蓉打電話過來說的，說是在路上碰上了一個女人，讓她晚上不要出門什麽的！我當時也沒多想，只當是蓉蓉遇到了一個變态……怎麽也沒有想到……蓉蓉在第二天就失蹤了……”

因為這句話，左麟開始查這個陌生人。

從監控中模糊的影像查到對方的全部信息，他發現，這個叫做林十五的女人真的與趙蓉一點半點關系也沒有。或許林十五真是随意經過的路人甲乙丙丁，她找趙蓉說話也只是為了提醒她系鞋帶。左麟并沒有想很多，他如今來找林十五，也只是單純的走個過場。說實話，他還有其他的方向可查，所以并沒有想過真能從林十五這裏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不過……

能預見死亡是什麽意思？

這個女人真當他是傻的嗎？

眼前的人，身子繃得很直，拳頭微微蜷着，一雙眼珠子灼灼地看着自己。

濃厚的劉海半遮着她的眉眼，面容不算精致，但也耐看。上身白色T恤，下身七分牛仔，穿着簡單大衆。這樣的女人，還真是丢到人群裏可以找出一堆。唯一的亮點，大概就是那雙眼睛了。

那雙眼睛，如同黑夜裏的北極星，如同深淵裏的浮萍……

她就這樣看着他，坦坦蕩蕩地看着他。

有一瞬，左麟突然覺得自己應該相信她。

可是……

“你以為是你科幻片裏面的女主角？”

所謂的相信，那只是一瞬。

聽見這麽一句，林十五微垂下頭，厚厚的劉海擋着，也看不到什麽表情。

大多數人一開始聽到這種事情，也是同樣的反應。林十五一開始說得多，最後要麽沒人信，要麽避她如瘟神，于是乎她漸漸不說了。也就是這樣慢慢的，她的話就少了。

她誠心以待，別人愛信不信，她管不着。

沒得到反應，左麟咳了咳，也不坐了，站起正對着她。稍稍湊近，他開始順着她的話走：“林小姐，按你的意思，趙蓉不是失蹤而是死了。而你，還事先看到了她的死亡？”

林十五沒有擡頭，只悶聲點了點頭。

左麟點了點頭，歪着頭問：“怎麽死的？”

林十五擡頭看了他一眼，緩而悶着聲說：“先.奸.後.殺。”

嘴還真毒！

左麟怪異地看了林十五一眼，忍不住腹诽：怪不得趙蓉閨蜜說趙蓉碰見了的是變态呢。輕啧了兩聲，緩而睨向角落落滿灰塵的畫具，又是一問：“林小姐是美術老師？”關于林十五，左麟早已查得清清楚楚。住址都找到了，怎麽又會落下職業。

林十五也知道，對方擺明了的，是在明知故問。對于他的突然轉移話題，她态度如常，穩穩地點頭。

“教幾年級？”左麟從林十五身邊而過，慢悠悠地往桌子的方向去。

林十五轉過身看他，回答：“初一。”

左麟在桌前停下，一手搭上桌面，輕輕地敲擊了兩下，随後拿起一只水性筆把玩。“林小姐人像畫得怎麽樣？”

“能畫得像人。”林十五一字一頓，波瀾不驚。

左麟倒是樂了，停下手中的動作，靠着桌子，努着嘴說：“林小姐是學美術專業的，畫人像應該差不到哪裏去。”說着，左麟彎腰從地上拾起一張已然捏成團的廢紙，有條不紊地打開，指着廢紙上空白的一處，“林小姐既然預見了趙蓉的死亡場景，那肯定也看見了兇手，可否畫個嫌疑人畫像？”

話畢，他将紙攤平在桌面上，手中的水性筆也順勢放在紙上。

又敲擊了桌面幾下，他抱着雙臂看着林十五，笑得無害。

林十五看了眼桌面上的紙筆，心中一陣違和。廢紙是她畫插畫的手稿廢圖，還留有半面的空白，而筆……竟也是不能修改的水性筆。

好草率。

很顯然，左麟不相信她的話。他現在所做的，要麽是在嘲笑她要麽就是在試探她。

林十五默然走到桌前，拿起紙筆轉身又往床邊走。随性坐在地上，将紙放平在床面，打開水性筆蓋子，執筆輕點着紙張，她沒有轉頭，只問左麟：“左偵探，要我畫全身的還是只畫頭？”

左麟挑眉。他想她頭都編不出來，還能畫全身的？

他踱步走到她的身側，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黑漆漆的腦袋頂兒，讓他心中莫名壓抑。只一會兒，他調整姿勢，坐上床。

林十五擡起頭看他，不明所以。

左麟不動了，對她眨了眨眼，擺擺手：“全身吧，這樣還可以根據體形縮小範圍呢。”

了然，點頭。

低下頭的瞬間，她嘴角一扯。

短暫的微表情，卻還是被左麟捕捉到了。

他有些吃驚，嘴微張着。

林十五剛才……是笑了？

似乎從進門起，她還從未笑過。呃……應該是，連和善和好意都從沒表現過……

左麟撇過頭，擡起手虛掩着眼，腦海中卻都是方才那一幕。

片刻，他呢喃出聲。

輕輕的，如同自言自語的。

“真陰暗呢。”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還有更新［憨笑］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