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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十五，你看見了什麽？”

左麟的聲音不大不小，在電梯裏七七八八雜亂的聲音中并不起眼。

擁擠的空間，炙熱的溫度。林十五擠在最裏面，背上已經濕透了。她輕咬嘴唇，擡頭去看左麟。對方也正看着她，漫不經心，似乎剛才的詢問只是一句閑聊。林十五盡力向左麟那邊擠了擠，好不容易挨上了他，開口。

“那位老先生，有心髒病。”

也不知是因為熱還是怎麽的，林十五的聲音從口中出來，有些扭曲。

“嗯？”左麟挑眉。

電梯還在運行，有人不斷地離開。

“等會兒……他會病發。”林十五呼了口氣，聲音清晰了些。

聽林十五如此說，左麟腦中恍惚出現老先生的身影。老先生淡漠少話，看起來也還康健。那樣的人，看在林十五眼裏，是這樣？

“叮！”

除開兩人的最後一名乘客離開。

左麟眯起眼看林十五，對方額頭滲滿了汗，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

“他會死的，病發。會死的。”

“所以……”

左麟盯着她，一字一頓地問：“剛剛，你是預見了他的死亡？”

林十五低着頭，沒出聲。

電梯開始下行，在不經意間，左麟聽見她“嗯”了一聲。

密閉的空間裏，連呼吸空氣都感覺不适。

聽着林十五的話，左麟心裏竟起了一絲緊張。他眉頭皺得更深，按下了樓層數字——4。

其間，電梯有上有下。

左麟和林十五沒再說一句，沒人知道，他們各自在想些什麽。

電梯到達四層。

左麟邁步出去，而林十五，随着電梯緩緩下行。

電梯閉合前，林十五輕輕喃呢。

“沒用的……都沒用的……”

左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抽了什麽風，竟會一間一間地去敲客房的門，去确認那位老先生的安全。

或許是因為那位老先生太像自己的爺爺，又或許，他在尋求一個答案。

也不知敲了多少間，被人罵了多少次，當看到老先生安然無恙地打開他面前的房門時，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是種什麽心情。

“有事嗎？”老先生開了口，那言語剛勁有力。

這哪裏是像要離去的人？

“您……沒有不适吧？”左麟腦子裏有些空白，問的問題也不如平常一般條理清晰、目的明确。

老先生怪異地看了一眼左麟，回了句“我很好”，門就關了。

看着眼前緊閉的房門，左麟一時間覺得可笑，覺得自己可笑。

一向不信怪力亂神的他，竟然會去相信林十五的話！

呵。

他還真是瘋了。

左麟看了眼門牌，又嗤笑了一聲，轉身離去。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進入電梯的那一瞬——

老人伏在案前，心髒病突發。他顫抖着手四處翻找藥瓶，卻在找到後打開瓶蓋的那一刻，永遠地倒下了。

昨天，林十五質疑左麟不相信她。

左麟回答的是：我想相信你。

是的，林十五說得沒錯，他不相信她。左麟跟着林十五來那所謂的“案發現場”純屬無聊，他也只是想看看林十五在玩什麽把戲。

他想相信她，因為她太過真誠。

做偵探的，要相信的，總歸是證據。

但也算陰差陽錯，他發現了一個秘密。

一個孫成佐和蔣青青的秘密。

小區那棟樓左麟來過，他也知道孫成佐住在15樓。所以昨晚，看到電梯停在15的時候，他心裏“咯噔”了一下，有些感覺呼之欲出。

果不其然，今早他來小區樓調了監控，女人到達15樓後敲響的房門的确就是孫成佐的。

然後他查到，女人叫蔣青青，的确住在這小區，是14樓。

同樣的，他也調出了趙蓉失蹤那天的監控。

所以，查蔣青青，是因他左麟發現了秘密，而不是他真當她是目擊證人。

這些，左麟都是由因尋果。因為趙蓉失蹤，他要找趙蓉順藤摸瓜查出來這些而已。

但現在……

左麟想，他是否應該由果及因——

前提換為，趙蓉死了。

耳邊，救護車鳴笛聲大得震耳，警察醫生随處可見。酒店裏亂了套，四處都是議論聲。

左麟和林十五挨着坐在大廳沙發，一個沉臉看着這些，一個低頭不言不語。

也不知喧鬧了多久，終是傳來了“呼吸停止，救助無效”的消息。

那位老先生，是真去了。

左麟心中五味陳雜，因為前一秒他還以為林十五欺騙自己而對其冷嘲熱諷，卻不料這下一秒，他就被打臉了。

說是巧合，也太過牽強。

做偵探的，要相信的，總歸是證據。

這回，他親眼見到了。

左麟斜着眼看林十五，對方也不管他任由他盯着。最終，左麟嘆了一口氣，問林十五：“真能預見死亡？”

都這樣了，他還問這樣的問題，林十五是該哭還是該笑。

左麟問這一句并不是為了向林十五尋求答案，只是在向自己确認。沒等林十五說話，他又問：“趙蓉的事，你去提醒了，這位你怎麽沒動靜？”

林十五看了左麟一眼，回他：“說與不說，都沒用的，不是嗎？”

這麽消極的話，不由得讓左麟蹙了眉頭。他眯了會兒眼，問她：“知道有人會死，你有阻止過嗎？”

不是提醒，是阻止。

不是說說而已，是行動。

林十五咬緊了唇，微不可聞地冷笑了聲，緩緩的，她說：“有。”

“那結果呢？”左麟問。

“胳膊拎不過大腿。”

胳膊是誰？大腿又是誰？

左麟有些明白，卻又有些不明白。

“所以……就放棄了？”

所以……要麽視而不見？要麽“提醒”一二？

林十五沒出聲。

大廳裏，酒店管理人員疏散完人群，繼續後續安排。一切正常運行，天大的事，酒店經營還要繼續。

生老病死本就常事，誰也不會因為這，而不做賺錢的生意。

左麟拳頭緊了緊，他的目光幽幽地看着酒店電梯。

透過門，他似乎看見了那抹剛硬的身軀，老人如墨一般的眼睛。

片刻，他出聲。

聲音沉啞，堅如磐石。

“林十五，有一個詞語叫做——事在人為。”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