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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瑟瑟,萬物枯竭。好在風雖然冷冽,但天氣穩定。沒有太陽,也沒見下雨,空氣有些燥悶,卻也不影響這邊的熱鬧。人來人往的立交橋上,林十五坐在小板凳上,支着小攤,做着給人畫頭像的小買賣。這處立交橋,靠近S市著名景區,途經此地的游客很多。林十五是抱着賺大錢的心思來的,但現實并沒有她想象的那般好。此時,她正手捧着畫夾,沒好氣地盯着坐在她給顧客準備的椅子上卻不準備做她生意的某人。

所說的某人,正是左麟。他穿着最新潮的黑色風衣,戴着副墨鏡,正抱着雙臂饒有興趣地四處瞧着。

這個橋上,并不只有林十五一個擺小攤的。有好幾個和她做一樣買賣的,也有算命賣飾品的,不算來往行人,也是挺熱鬧的。

左麟目光移向林十五邊上一算命先生身上,對方也戴着墨鏡,一身灰色長衫,饒有興趣地問她:“這命能算出來,你信不信?”

林十五跟着左麟的目光看去,轉而翻了個白眼,說:“你去算算不就知道了?”說着,作勢要趕他,“別耽誤我工作。”

左麟輕挑起眉,笑着,“不信為什麽要去算?”

算命先生眼瞎,聽力卻是極好。左麟聲音雖輕,卻也被他聽得真切。他冷哼了一聲,随手拿起棍子敲了敲自己的招牌,對着左麟與林十五這邊,沉聲開口:“天道輪回,因果循環。冥冥之中,皆有定數。”

雖然算命先生沒有說明,但左麟知道他在表示自己的不滿。左麟笑了,看着那人問了句:“師傅算命可也消災解禍?”

“當然。”算命先生擡了擡自己的下巴,理所當然地應他。

“師傅不是說皆有定數,還可以改?”左麟眼眸微眯,嘴角還勾着那抹笑。

按照算命先生所說,一定都是定好的。那怎麽能憑他幾句話就能改呢?而他又有什麽權利去改別人的命?左麟不信,是不信自己的“命”由他人口出。

算命先生憋紅了臉,最後只說了句:“老子只是在你要走的分岔路口前給你先選了條路,愛信不信。”說完,他将板凳挪遠了林十五這邊一些,不想再與左麟過多交談。

看着這麽一出,林十五撫額,不由得埋怨左麟:“你能別給我搗亂嗎?我又不是就今天一天來擺,能讓我給‘鄰裏’留個好印象嗎?”

“沒看出來嗎?”左麟撇撇嘴,摘下墨鏡,直視她,“我就是來搗亂的。”

林十五無話可說,而自己抓着畫夾的手,卻不自覺地握緊了些。

左麟不是第一次找她,自她辭職,他找了她不下十次。

學校舒素素跳樓自殺,自己失控大哭。當時左麟看在了眼裏,事後他曾問她緣由。她當時只回了一句。

她說:左麟,阻止死亡,沒有用的。

預見死亡,并不是什麽先兆,并不是什麽暗示。只是上天在折磨她,讓她提前看見一個個人死亡,卻無能為力。

左麟曾說過的“事在人為”,都只不過是理想之言。

沒人能阻止死亡,沒人能改變命數。閻王叫你三更死,哪能留你到五更。

但眼前的這個人,并不信。

他找她,無非是想要向她證實他的大言不慚。

林十五嘆了口氣,一聲不吭地收拾自己的東西。左麟在這裏,今天的生意是沒法做了。

左麟見她開始收攤,也好心地幫她一起,還恍若不知地問:“這麽早就收了?”

林十五将畫夾夾好背上,畫都收拾到箱子裏,一切完畢,她瞥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地說:“左偵探,你就這麽閑?”

“林十五,不是我閑。”左麟眸子微暗,輕笑了聲,“是我在意。”

林十五心微微一動,明知道他在說什麽,卻還是心悸了。她微皺了眉,擡步要走。

還沒走兩步,就被人叫住。

跟着的左麟,也是頗為詫異地看向那說話的人。

“小姑娘,要不要坐坐?”

是方才跟左麟鬥氣的算命先生,他似乎忘了方才的不愉快,如從前招攬客人一般的詢問。

左麟饒有興趣地打量這算命先生,樂了:“師傅,你沒叫錯人?”

聽見左麟的聲音,算命先生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我沒叫你。”

左麟嗤笑了聲,将眸光移向林十五,看她要怎麽回答。

被算命先生叫住,林十五也是詫異的。她在這兒擺攤不是一天兩天,左麟沒來之前,她跟自己的“鄰居”雖然沒說過什麽話,但對方也應該知道自己不會是他的潛在顧客。怎麽現在,會有這麽一問?

林十五雖然有疑問,但是花錢的事她是不會應的。

“師傅,不好意思,我還有事。”

她回得委婉,但她相信對方應該了解自己的意思了。

腳步剛動,那算命人又幽幽來了句。

“十五,真是個好名字。”

林十五心裏“咯噔”一下,沒有回頭,腳步更快。

左麟跟着她,下了立交橋他才問:“你心虛什麽?”

“我沒有心虛。”林十五答得很快。

左麟好笑:“那好好走,這會兒又不是趕集。”

林十五沒出聲,左麟眸光漸深,與她并肩,随意說着:“那算命的,是聽見我叫你的名字了。”

“我知道。”林十五回道。

知道還這麽失态?

左麟看了她一眼,轉而将視線移向眼前的車水馬龍。

“林十五……林、十、五……”

他開始琢磨她的名字。

“十五?”左麟将眸子移向她,問道,“你在家排行十五?”

他緊緊盯着她的眼,不想錯過裏面的任何情愫。

林十五搖了搖頭,面無表情:“計生政策不允許。”

左麟語塞,緩了兩秒又覺得好笑。他只是想到了輩分才這麽問,她竟然會提到“計生”……他可沒當她媽是豬。呃……這理解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啊。

稍稍緩和,他才又問她:“那這名字怎麽取的?”

“十五出生的。”林十五緩緩答着,有些心不在焉。

“哦,中秋節啊,紀念團圓。”左麟點點頭,看着她,她的面色卻有些古怪。

想了想,左麟歪頭試探地問:“是陽歷?”

林十五搖了搖頭,垂下眸子:“是陰歷。”說着,她腳步頓住,擡眸直視他,一雙眸子深邃幽暗,“但……”

左麟也停下步子,正對她。

她眸光微閃,卻不同往常。

那光,不是熠熠,是深不可觸的恐懼。

“是七月。”

七月半,鬼門開。

明明才下午三點左右,這座城市卻已經擁堵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天氣的原因,林十五才走了十分鐘,就覺得口幹舌燥。看了眼在旁邊默默跟着的左麟,好心地問了句:“你渴嗎?”

左麟歪了歪頭,問她:“要去給我買水?”

林十五翻了個白眼,回了兩個字:“順便。”雖然左麟并沒有明确回答,但她也準備給他買上一瓶了。

她看了眼周邊的商店,最後選擇了一處離自己最近的。

在商店前張望了望,她掏出四塊錢給老板,然後自覺地拿了兩瓶水。水到手裏,林十五幹脆就此停下,扔給左麟一瓶,自己拿着一瓶打開喝了兩口。

商鋪的對面,是長途汽車站。此時,一個剛出站的大巴車被堵在車站門口,進退不得。

林十五只瞥了那麽一眼,手一抖,水瓶滑落,灑了一地。

水瓶在地上彈跳了兩下,水和着灰塵,噴濺在她身上。她卻也無暇閃躲,一雙眼睜得大大的,不敢離開視線所及。

她的反應太過,左麟不由得眯上了眼。跟着她的視線看去,只能鎖定一輛大巴車。但具體是上面哪一位,左麟不得而知。但他知道,她看到了什麽。

“林十五,阻止死亡有沒有用,我做給你看。”

說完,他拉起她的手,直穿馬路。

路況很堵,所以兩人沒走人行道也能安然無恙到達對面。

在大巴車前止步,左麟歪頭睨了眼林十五,問:“哪一位?”

林十五一雙眼已經紅了,咬着唇,看了大巴車許久,最後垂下對他搖頭。

左麟微微皺眉,說:“阻止讓我來,你看着就好。”

以為林十五是不願意參與,左麟捏着她的手用了些力道。

“哪一位?”他重複。

林十五深吸一口氣,擡頭看左麟,一字一頓地說:“不是。”

“嗯?”左麟不懂她莫名其妙的兩個字。

林十五繼續:“不是哪一位,是……”

她輕吐了口氣,才說出最後幾個字。

“是這一車。”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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