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林十五正式加入左麟的事務所，是在兩個星期之後。幾天前，左麟當着林十五的面撥了安小慧的電話。電話很快被接通，那頭的人，聲音愉悅，笑聲不斷。回到家鄉，安小慧按照父母的意思相處了一個對象。對方很老實，也很疼她。安小慧已經決定，再處幾個月，不出意外就和男人結婚。

她說，雖然現在生活平凡且平淡，但比起在大城市打拼，她要自在許多，也坦然許多。

是的，安小慧如今過得很好。

清粥小菜，樂得自在。

挂斷電話，林十五眼圈都紅了。

這是第一次，第一次自己預見死亡的人，還活着。時隔半月，閻王沒有再帶走安小慧。對方活得很好，比之前都還要好。原來，死亡真的可以被阻止。原來，付諸行動，真的可以不趨于一個結果，壞的結果。

越想着，林十五的眼就越濕潤。

那刻，她感動又激動。

緩了片刻，她看向左麟，真心誠意地說了聲：“謝謝。”

聽說林十五要加入左麟的“探真事務所”，蘇哲死皮賴臉地也非要加入。

左麟對此哭笑不得，問了一句：“你能做什麽？”

蘇哲一拍胸脯，很确定地說：“我投資啊！經費什麽的，都放着我來。”

于是乎，探真事務所一下子就變成了五個人的格局。為了方便，林十五退了原先的單人間，在左麟這邊住下，目前加了個床，與秦雪瑩同屋。蘇哲也一同入住，不過沒人願意與他一個房間。蘇哲也不在意，指了指沙發說這以後就是他的窩了。畢竟一直在外闖蕩，蘇哲早已沒了富二代的嬌氣。

對于突然出現的室友，秦雪瑩的适應能力也算極好的。林十五最初入住時，秦雪瑩和她基本沒話。到第二天晚上臨睡，秦雪瑩突然從床上爬起來和林十五聊天。

雖是聊天，但基本都是秦雪瑩問，林十五答。

從與左麟相識，到林十五的過去，秦雪瑩問得毫不避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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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見死亡這屬性，你什麽時候有的？”秦雪瑩問。

林十五稍稍沉默，然後回她：“八歲。”

“記得這麽清楚？”雖然有短暫的沉默，但秦雪瑩看得出，林十五并沒有猶疑。她一定記得很清楚，或者，她都能記得是哪一天的事情。

林十五垂着頭，沒出聲。

秦雪瑩撇撇嘴，又問：“你做噩夢很頻繁？”

林十五點頭。大抵是昨晚上她睡得不安穩吵醒了秦雪瑩，而對方也從左麟或是李無敵那邊聽說過什麽。

“十五，我雖然是寵物醫生，但讀書的那會兒也學過心理的。”秦雪瑩雙腿盤起，一本正經地問林十五，“如果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和我說說你噩夢的內容？”

房間裏，燈火微閃。

林十五與秦雪瑩對視着。

緩而，她開口。

“噩夢的內容，是第一次預見的死亡。”

還有一點，她沒說，也是第一次經歷的死亡。

她與秦雪瑩，才第二天相識，她沒必要和盤托出。對方也并不是，她想要傾述的對象。

第一次預見的死亡？

的确，第一次，總讓人印象深刻。

秦雪瑩沒多想，問林十五：“但經歷了這麽多次，你都沒有好轉嗎？”

林十五點點頭，又搖搖頭：“或好或壞。”頓了頓，她又笑了，“沒關系，都習慣了。”

她垂下頭，說：“雪瑩，你要是覺得我太吵……不如我就去客廳……”

話還沒說完，就被秦雪瑩打斷。

對方翻了個白眼，一抛頭發。

“說什麽呢，顯得我秦雪瑩多刻薄似的。”

說完，她指了指門。

“更何況，外面還有個男人。”

秦雪瑩輕呼一口氣，繼續。

“所以啊，你就好好地呆在這裏。”

“至少噩夢驚醒，還有人陪在身旁。”

秦雪瑩不敢想象，以前的林十五，噩夢連連，卻孤獨無依，該有多無助。

她知道林十五對她還有所保留，既然這樣，她也并不強求。

秦雪瑩輕輕一笑，開始說起了自己的事。

“問了你那麽久，也說說我自己吧。”

秦雪瑩認識左麟時，自己并不是寵物醫生。那時的她，是一家私人醫院的外科主治醫生。秦雪瑩顏好，身材棒，醫術高，追求的人一大把。她很驕傲，她也的确有驕傲的資本。直到，她的一起外科手術失敗。

那時，病人家屬頻繁地向她讨伐，罵她，往她身上潑髒水、扔垃圾。甚至，在她的住所鬧，寄恐怖快遞，在門上牆上潑紅漆，寫着讓人恐懼的字眼。她越來越疑神疑鬼，甚至不敢拿手術刀。每一天，她的精神繃緊成線；每一晚，她都無法入眠。而那所醫院，為了名譽，幾天後就辭退了她。

那是秦雪瑩第一次手術失誤，沒人給她第二次犯錯的機會。

秦雪瑩的第一次，遇見了過激的家屬、無擔當的醫院……所以，成了她的最後一次。

雖被辭退，但是病人家屬并沒有打算就此放過她。

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都說“人非聖人，孰能無過”！話冠冕堂皇，卻都是屁話！

她不再驕傲，像個小醜，活得小心翼翼。

秦雪瑩幾乎崩潰時，左麟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帶她走出陰霾。

即使心裏的疙瘩未消，但能成為現在的模樣，她已經很感激左麟了。

現在的秦雪瑩，不如當初那麽驕傲，但至少，還很快樂。

聽完秦雪瑩的故事，林十五嘴張了張，欲言又止。

現在的秦雪瑩，并不需要安慰。

秦雪瑩用手托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看林十五，笑了：“而你，像極了那時的我。”

林十五一愣，不解地看秦雪瑩。

“同樣活得畏手畏腳，同樣活得不像自己。”秦雪瑩抿嘴，“所以，老大帶你回來時，我并不感覺奇怪。因為你，不過是……與我與李無敵一樣的人罷了。”

一樣的人……

不知怎的，秦雪瑩的這一句，讓林十五的心裏極不痛快。

但為什麽不痛快呢？

她說不清楚，但不痛快裏明顯藏着一絲失落。

“想知道李無敵的故事嗎？”秦雪瑩媚眼閃動，嗤笑了聲，“他的可比我的，勁爆得多。”

林十五搖了搖頭，緩而躺下，用被子将自己捂得嚴實。

緘默。

兩分鐘後，秦雪瑩按下了燈的開關。

一時間，房間裏漆黑一片。

秦雪瑩還坐着，眸子的晶亮在黑夜裏更加明顯。

“林十五，晚安。”

林十五來的第五天，“探真事務所”接到了一起尋人案。

這次的案件與趙蓉的那次不同，因為這次尋的是一個孩子，走丢不過一小時。

父母給的照片裏，孩子笑靥如花。紮着羊角辮，穿着粉紅的連衣裙，模樣十分可愛。女孩名為殷栀，小名萌萌，今年五歲。

孩子是早上八點丢的，八點半報案，沒有進展，九點才又找了偵探所。早上七點半，外婆帶着萌萌一起去小區附近的貿市場買菜。買菜時，外婆讨價還價，與小販争得厲害，也就這麽一個空當，她買好菜轉頭時，跟在身後的萌萌不見了。外婆在農貿市場轉了好幾圈，都沒再看見萌萌的身影。她這才意識到，孩子丢了！打電話給孩子爸媽，自己繼續在市場尋找。八點半，警察介入調查，萌萌卻仍然沒有消息。九點，孩子父母又給左麟事務所打了電話，尋求幫助。

接到case，大致了解了情況，左麟一刻都不敢怠慢。偵探事務所除了秦雪瑩，全部出動。

選擇最快的交通方式，九點二十四人到達農貿市場。

農貿市場四通八達，也擁擠不堪。随處都可見擺攤的小販，當然，這些人擺攤也都是按照市場規矩辦事，分類據點。左麟一行人到達的是農貿市場的正門，最頂頭，農貿市場的字樣早已破爛不堪，失去光澤。左麟環顧四周，最後視線停留在馬路口正對這邊監控，碰了碰李無敵的手肘，說：“無敵，農貿市場的所有出口附近的監控，都調查一下。”

李無敵随着他的視線看了眼，馬上應道：“好咧，我這就去。”

說完，他一邊掏出手機打電話，一邊往監控方向而去。

蘇哲好奇地眨巴眨巴眼，湊近左麟問：“我們這麽做會不會多此一舉了？警察比我們來得早，這監控肯定看過！”

看過，卻無果。

不就說明這監控裏并沒有什麽有效信息？

左麟不以為意，說：“可是這次看的，是我們無敵。”

無敵跟了他這麽多年，辦事他放心。別人說什麽，他可能不信。但是無敵說沒有，那他就相信沒有。

“好吧。”蘇哲努嘴，攤手。

第一次幫助辦案，林十五還有些緊張。她緊了緊拳頭，問左麟：“那我們呢，現在要做什麽？”

左麟看了她一眼，好笑她如今的表情。

咳了咳，轉而正色。

“找出口。”

萌萌絕不可能是自己走丢的。據萌萌外婆說，這并不是她第一次帶萌萌來。那就說明，萌萌是被人帶走的。被人帶走，又沒有引起市場的騷動。就說明，不是萌萌認識這個人，就是這個人使用了某種手段。這種手段，或是用糖吸引，或是将其迷暈。可能性太多，無法憑空而斷。

将近兩個小時的時間，萌萌肯定早已被帶離。

所以，他們不能只在農貿市場坐以待斃。

現在要做的，尋找出口，排除出口。

根據出口，推斷被帶離的路線。

“如果是熟人作案還好……但……”

左麟稍稍停頓，輕嘆口氣。

“如果是人販子，找回的幾率就很難了。”

☆、第 3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