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幕牆上畫面急轉,原野上一匹白馬狂奔而來,上面端坐着一位綠衣女子,她神色緊張,握着缰繩的小手滲出細細的汗珠。

駿馬飛馳而過,急急的向前面的一大隊人馬追去。越來越近了,女子在馬上高聲喊道:“無涯,無涯,你在哪?”

“卉兒!是卉兒!”一輛馬車上突然伸出一只手來,快速的揮舞着,“卉兒,我在這裏!”

卉兒夾緊了馬肚,沖上前去,拉住了無涯的手,這才長長的出了口氣。

“我們以後再也不分離。”無涯說道。

“恩!”卉兒眼神中透出不可置疑的堅定。

他們兩下如此動靜,很快便驚動了霍家人,壯漢們都催馬上前要趕開卉兒。如此沖突之下,不知怎的,無涯坐的馬車上的馬匹突然被驚了一下,馬兒拉着馬車漫無目的的橫沖直撞。無涯只聽得霍夫人的尖叫聲,然後便兩眼一黑,什麽事情都不知道了。

嗯,狗血家族劇。林真坐在床上抱着膝頭,看看幕牆,看看無涯。無涯看到林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苦笑道:“那時挺無能的。呵呵。”而莫離見到卉兒時,卻摸了摸鼻子,一副深思的樣子。

再回神到幕牆上,此時的無涯和卉兒生活在一處小小的街市上。卉兒開了一家花店,專門為富家太太們種植各種花卉。說來也怪,只要是她種的,無論什麽珍惜品種、無論怎樣的季節不付,花兒總能開的十分嬌豔。于是一時之間卉兒的花店門庭如市,名氣遠播。

無涯最近老是覺得莫名其妙的頭疼,伴随着四肢無力的症狀,有時還有突如其來的健忘。他無論如何都想不起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懵懵懂懂的活着,快要活成了一個童稚,只是對卉兒有着深深的依賴與眷戀,卉兒變成了他生活中唯一的重心。

一日,突然來了一個錦衣客商,大抵是對卉兒種的鮮花十分滿意,在店裏逗留了許久。卉兒去了一老客戶家送預訂的花盆,只留了無涯招待客商。那客商反反複複、上上下下打量了無涯許久。言語間詢問了無涯的籍貫啊、家中人口幾何等問題,待到日落西山這才姍姍離去。

第二日,那客商又來了,這次約了無涯去酒樓喝酒,卉兒并未阻擋。二人到了酒樓,那客商卻拿出了一塊殘缺的玉珏給無涯看。無涯摸着缺了一個口子的玉珏頭疼欲裂。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的回到了家中。

也不知是因為無涯是比原本約定的時間早回到家,竟然讓他看到了永生難忘的一幕。

在自家的花圃種,那一直以來都溫婉可人的卉兒,如今卻是一口綠發,綠發上纏繞着嬌豔的花朵。她綠衣飄動,手腕上的藤蔓猶如一條條靈蛇,四面八方的從花朵中汲取着養分。看着她眯着雙眼,一副□□的模樣。無涯突然間便記起了讓他心疼欲裂的那天。

那天他被驚到的馬匹甩出了車廂,一頭撞在一旁的一棵大樹上,滿臉的鮮血橫流。霍夫人尖叫着從另外一輛馬車上跌跌撞撞的沖了過來。抱着他,巨大的淚滴從她的杏眼中滴落,落在他的臉上,心中被砸的生疼。

這多像多年前自己一時調皮爬上了一棵百年老樹,失足摔了下來,母親也是如此的抱着他,焦急的擦着眼淚。兒時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瞬間交融在了一起,一時間想起了母親這麽多年來像一棵大樹一般為他遮風擋雨,用自己的青春換回了他安穩的生活。可如今他卻為了一個只相處了幾天的女人離自己年邁的老母而去。這是多少的不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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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涯艱難的擡起手,輕輕的擦去母親的淚水,小聲的說道:“娘,對不起。是孩兒不孝。”

他說着咳出一口鮮血,驚的霍夫人更是大哭起來。

他漸漸地感覺到生命的流失,恍惚間卻見卉兒變成了一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她的滿頭青絲瞬間變成了海藻般的綠發,綠發飄揚伴随着她眉心的花佃散發着血紅的光芒。整個人去靈蛇一般的柔軟妖嬈,從她的身上伸出許多堅韌的綠色藤蔓。藤蔓上盛開着攝人心魄的花,這分明就是個妖精。

遠遠的傳來一陣陣的慘叫聲,無涯分明看到了卉兒的藤蔓入觸手一般深入了壯漢們的身體裏,殷虹的鮮血順着藤蔓流下來,滋養的那花更加的豔麗。

呵呵,原來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共度一生的人竟然是如此模樣,無涯苦笑着,只想着能讓她念着一點點舊情,放了自己母親。他艱難的伸手去抱住母親,卻見母親突然怒瞪了雙眼,長大了嘴巴。

“我……兒……”母親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臉,可是還未碰到就已落下。伴随着母親轟然倒下,無涯不可置信的看着母親背後探出的粗壯的藤蔓。

母親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衫,無涯也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到了盡頭。也好,一起去吧,來生還能做一對母子。定要做個孝順兒子。

可惜天不遂人意,無涯低估了卉兒的能力。他眼睜睜的看着卉兒用她的藤蔓幫他修補破碎的身體,每日粗大的藤蔓還要伸到他的嘴裏給他養分……一切都記起來了!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殺害了他的家人,殺死了他的母親,讓他如傀儡般的活着。

無涯不顧一切的撲了過去,狠很的掐住了卉兒的脖子,滿腔的怒火都發洩在雙手之間。可能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雙手發出一層恐怖的綠光。

卉兒不可置信的看着呀呲欲裂的無涯,“你瘋了嗎?這是幹什麽?!”無涯也沒有言語,滿腦子只想着掐死她、掐死她。卉兒忍無可忍的揮開無涯的雙手,說道:“無涯,你聽我說……”

這時的無涯怎麽可能聽的進她的話,既然不能傷害到卉兒,我就傷害自己。想着卉兒無微不至的照顧自己的身體,她那麽寶貝自己的身體,我就毀了他,只要她不高興,自己就開心了。

無涯想着,拿起花圃中卉兒用來修剪花草的剪子,一下子狠狠的紮向了自己的胸口。鮮血如瀑般噴射出來。看着卉兒哀傷的眼神,無涯卻感到無比的滿足。母親,孩兒來了。

此時,那錦衣客商卻不知怎的也來到了花圃,見此情狀,吓得大喊着“有妖怪!妖怪吃人啦”,然後驚慌失措的撒腿跑了,丢下那塊破碎的玉珏砸在無涯的身上。玉珏沾染了無涯的血液,發出星星點點的光芒,包裹着無涯的身體,猶如母親溫柔的懷抱。

卉兒苦笑着,催動藤蔓包裹住着點點星芒,苦澀的聲音響起:“無涯,我真是無心害你。”她說着,藤蔓透過星芒漸漸衍生到無涯的身體裏,一點點的引導着星芒修補無涯的身體,“我本是空靈境花境的境主,已經境主此處幻境幾百年,可能我的靈力不夠,漸漸覺得獨力難支。所以我與空靈老人告了假,在人間尋找有靈力的配偶,同我一同境主花境。”

“初時見你,在你家後院,我化身一朵桃花,息在樹上安歇,你捧着一本書在桃花樹下朗讀。聲音清朗,玉立身長。大風刮過,我不小心掉在了你的書頁上,你輕嗅着我,把我夾在了帶着墨香的書頁中。” 卉兒眼中滴下一滴淚來,“後來,我便着了魔似得混進了霍府,引起了你的注意。霍夫人說的對,是我故意勾引的你。”

無涯在星芒中發出痛苦的□□,卉兒加緊了藤蔓靈力的輸出,那花兒微微顫抖着,沒了往日的嬌豔。“無涯,你忍忍,很快便不會痛了。”卉兒咬牙繼續用破碎的聲音說着:“你那麽單純善良,而且一如你霍家傳人,有着充沛的靈力潛能。我真的很開心,以為能和你白首偕老。誰知我還是低估了人間的力量。那日,霍夫人要帶了你回來。我本也想死心了,回到花境獨自生活,可是我發現了魔靈的氣息。”

卉兒嗚咽着:“我真不是有心的,我着了魔靈的道,我原本只是想護送你安全的返回霍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你原諒我。”

無涯發出野獸般的喊叫聲,藤蔓上的靈力瞬間被吸收一空。卉兒咬牙從手腕處放出兩條如水晶般的冰藤蔓,藤蔓再次伸向星芒,無涯的聲音瞬間小了下去。

“我違天動用了花境的靈力,修補了你的身體。其實你體內現在已經有了我三成的靈力。你是不會死的。”卉兒嘴角微微的上揚,好似一朵稀薄的花:“霍夫人彌留之際,告訴我霍家有塊永生玉珏,可以讓你活下去。可惜我一直找不到,我甚至懷疑是不是已經被魔靈取走了。今天他倒是自己出現了。這個大概就是天意吧,無涯。”

卉兒更加努力的輸送靈力到無涯的體內,她兩條冰藤蔓上的四瓣花,不停的抖動着,隐隐有破損之勢。“無涯,這裏就是我的花境,我求了空靈老人,在花境創了一處街市,和你如同世間所有普通的夫妻一般生活,只要你能開心我就滿足了。但是支撐這個街市跟來往進出幻境的人類已經消耗了我太多的力量。我可能真的撐不下去了,我只求你不死。”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是真的愛你。”卉兒笑着:“霍夫人現在活的很好,我求了冥王,借了60年的陽壽,她在霍家活的很好。”

無涯似乎聽到了卉兒的話,星芒突然大盛起來。卉兒滿足的笑了,“你不怪我了……”

說完,那星芒一下子爆發出刺目的光芒,然後一瞬間隐沒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漸漸的,一點點閃起了幽暗的星光,一個綠色的身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他的眉間清晰的烙印着一點紅色的花佃。還是一如從前溫柔的白面書生樣,卻散發着冰冷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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