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

「唔……」她悶哼着。

「你醒了?」突然,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傳來。

她還沒來得及起身,那人已飄然來到床邊,她擡眼一看,頓時瞠目結舌。

那是一張她熟悉的臉龐,不是在哪裏見過,而是她每天照鏡子時都會看見。

年輕女子看着她,「你也吓一跳吧?我們競長得這麽神似。」

這時,季慕書忽然想起甘鳴遠錯認她是季憐兒之事。她發現自己跟眼前女子最明顯的差別就是……女子的左嘴角有一顆痣。

不會吧?她會是失蹤許久的季憐兒嗎?如果她真是季憐兒,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她為什麽不回家?為什麽不去京城?

就在她忖想的時候,有人進來。「福娃,那位姑娘醒了?」

「是啊,爹。」

福娃?莫非這人不是季憐兒,而是張大嬸口中的樵戶的女兒?天啊,世上竟有人跟她如此神似,看來,那個世上有三個長得相似的人的傳聞是真的。

「真是太好了。」福娃的爹說道。

季慕書朝聲源看去,吓得忍不住尖叫。「啊!」

「你、你……」季慕書難以置信的看着福娃的爹,「不可能……」

福娃的爹居然長得跟教授一模模一樣樣!這是婪吧?她一定是在作婪。

「爹,竈上正煮着湯,您能幫我瞧瞧嗎?」

「喔,好啊。」福娃的爹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他一離開,女子的視線回到季慕書身上,神情凝肅地道:「姑娘,你是誰?」

說着,她伸手指着季慕書的胸口,「我替你擦拭身子時看見你的銀鏈跟銀墜,那是你買的?」

「是.是我的恩人送的。」季慕書不知道福娃為何對她的銀鏈有興趣,難道她認得這條鏈子?

如果她認得這條鏈子,是不是表示她也認識鏈子的主人?

「福娃姑娘,你認得這條鏈子嗎?」她急問。

福娃語氣堅定地道:「嗯,鏈子原本的主人就是我。」

季慕書一震。福娃是鏈子的主人?可鏈子的主人是季憐兒,不是福娃啊!天啊,她都搞糊塗了。

「那條鏈子是我娘病重時,我為了替她找大夫治病而典當掉的。」福娃說,「想不到會落在你手中,而你又與我長得如此神似。」

「福娃姑娘,這鏈子真是你的?」

「那鏈子是我出生時,娘親請人特別為我訂制的。」她說,「千真萬确是我的。」

「可是.」季慕書疑惑地道,「據我所知,這鏈子的主人是位名叫季憐兒的姑娘。」

福娃微頓,「我典當鏈子時并沒人知道我的身分,你是如何……」

「慢着,你真是季憐兒?」

「我是。」

「天啊!這是怎麽一回事?」季慕書激動的看着季憐兒,「你為什麽在這兒?怎麽會改叫福娃?那位老伯又怎麽會變成你爹?」

原來福娃就是季憐兒,季憐兒就是福娃!

「姑娘為何對我的事如此清楚?」季憐兒狐疑地說。「因為你失蹤的這段時間,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季憐兒。你為什麽不回家?」

季憐兒神情一黯,幽幽地道:「我不能回家,一回去,爹便會将我嫁到京城。姑娘,你說大家都以為你是我,那……你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說來話長。」

季慕書一嘆,把自己被獨孤我行當成季憐兒擄去後所發生的種種,一五十的告訴了正主。

季憐兒聽着,神情充滿歉意,「原來你當了我的替死鬼,我真是過意不去。」

「季姑娘,你又為什麽會在這裏?」季慕書好奇地又問。

季憐兒深深吸了一口氣,下意識的看向門口,像是在确定那兒沒人。

「我爹并不知道此事。」

「爹?那位老伯他……」

「我的故事也是說來話長,」季憐兒輕嘆一記,「姑娘既然成了我的替死鬼,想必聽聞不少關于我的事吧?」

「嗯。」季慕書點頭,「聽說季姑娘你懸冠群芳,有傾城傾國之姿……啊,我不是說你不漂亮啦,只是我覺得我長得不算豔麗,而你又跟我長得這麽像,所以……唉唷,我在說什麽啦!」她懊惱的一嘆。

季憐兒不以為意的一笑,「姑娘,除了太守府的人,外面的人幾乎沒見過我的樣子,那些傳聞都是我爹讓人散播的。」

「咦?」她一怔。

「只要我一出太守府,我爹就不準我在人前露臉,他散播傳聞是為了讓我成為待價而沽的商品。」

「待價而沽的商品?你的意思是……」

「因為這個傳聞而上門提親的人不少,可他一直在等入眼的人選,直到甘鳴遠來到檀縣。」提及這件事,季憐兒神情哀怨,「他到了檀縣,聽到傳聞立刻到太守府拜訪,我原以為他見了我會失望,沒想到他競對我有意,我爹想抓住這個攀龍附鳳的機會,設局讓甘鳴遠夜探我的閨房……」說着,她聲音哽咽。

「太誇張了。」都說虎毒不食子,季慕書不敢相信季功昭競會做出這種事。難怪當初他不肯用兩萬兩黃金來贖她,原來在他心裏,錢比親情重要。

「我為保清白,于是以婚前想保有處子之身為由敷衍甘鳴遠。」季憐兒苦笑了下,「翌日甘鳴遠立刻向我爹提親,并聲明要在一個月內迎娶我進京,我雖不願可也無力反抗,前往京城的路上有人來劫,大家四處逃竄,趁亂……我在山裏躲了兩天。」

「你躲起來的同時,獨孤我行将我當成是你劫走了。」

「嗯。」季憐兒續道:「我躲了兩天,後來在山中找水喝時一個不慎失足跌下山,被我爹娘所救……醒來的那一刻,我告訴自己這是一個重生的機會,我要徹底擺脫過去,所以才假裝失憶。」

「然後老伯便幫你取了福娃這個名字?」

「是的。」季憐兒一笑,「爹娘膝下空虛,将我視如已出,我娘病重時,我雖不舍卻還是将那銀鏈典當,只可惜我娘在不久前過世了。」

「原來如此,果然那些關于你的傳聞都不是真的。」對于季憐兒的遭遇,季慕書十分同情。

「姑娘,還不知道怎麽稱呼你?」

「我與你同姓,我叫慕書,仰慕的慕,書寫的書。」

「你也姓季?」季憐兒訝異地說。

「是的,正是因為我姓季,我恩人才會将這鏈子買來送我。」

季憐兒溫柔一笑,「不知道這是什麽樣的緣分呢!」

「是啊。」緣分?這整件事光是用緣分兩個字還是無法形容的。

馬教授在二十一世紀買到季憐兒的銀墜,然後又将它改造成返回器交給她。而她競在穿越後來到季憐兒所在的朝代,甚至巧合的出現在季憐兒失蹤之處,被當成是季憐兒擄走。

如今,她因為采菜不小心摔下山坡被季憐兒所救,而當初救了季憐兒并收留她的老伯,竟又長得跟馬教授一模一樣。

這或許真是緣分,但絕不只是緣分,季慕書想,這整件事一定有着某種意義,只是現在她還不知道。

「季姑娘,我的事請你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季憐兒語帶懇求,「雖然讓你當了替死鬼,我很是抱歉,但知道你與獨孤将軍兩情相悅,我心裏總算是舒坦了一些。我現在的日子過得很安穩踏實,不想再回到過去。」

「我明白。」季慕書點點頭,「你放心,我會守口如瓶。」

其實知道季憐兒的遭遇後自己便有了一個想法,那就是代替她以「季憐兒」的身分活下去,而讓她能以「福娃」的身分重生。

季慕書因采菜而跌落山坡之事被張靜知道後,張靜便攔着不再讓她上山,她每每想去,張靜便愁着一張臉。

「将軍把你托給我,要是你有個什麽,我怎麽跟他交代?」她總是這麽說。

為了不讓她拘心,季慕書便不再上山了。

這日,她與張靜帶着自種的菜到市集上販賣,賣完正打算返回住處,迎面竟來了季憐兒。

她本想跟季憐兒打聲招呼,又因記起季憐兒不希望身分曝光之事而作罷。可這時,張靜已看見了季憐兒。

「唉呀!」張靜驚呼一聲,急忙拉着季慕書,「你看那姑娘!天啊,她跟你長得可真像,她該不會就是張大嬸說的那個樵戶的女兒吧?」

季慕書不知道該不該回應,就在她遲疑的時候,季憐兒自個兒走向了她們。

「季姑娘。」季憐兒先跟她打了招呼。

季慕書愣了一下,「福、福娃姑娘。」

張靜訝異地道:「怎麽,你們倆認識?」

「是……之前我不小心摔下山坡,是福娃姑娘跟她爹救了我。」她吞吞吐吐地說。

「你只說有對父女幫了你,可沒說人家姑娘跟你長得這麽像。」張靜十分驚奇,「真是太像了,要是福娃姑娘沒有嘴角上的那顆痣,任誰都分不出你們誰是誰。」

「呵……是啊。」季慕書幹笑着。

「季姑娘,最近都沒看見你上山了。」季憐兒道。「呃,因為之前受了傷,靜姐不準我上山了。」她說。

「是嗎?」季憐兒一笑,「也是,山路難行,季姑娘一個人還是別冒險得好,但偶爾也到我們家裏坐坐,你我年紀相仿又投緣,一定有很多話可聊。」

「嗯,好的。」季慕書覺得季憐兒這些話并不是客套話,而是真心希望她去拜訪。

雖說這是個小鎮,而季憐兒也假裝失憶,隐姓埋名在這裏展開新生活,但一心想逃離過去的她勢必很擔心被發現,為了安全起見,她非常低調,鮮少到鎮上也沒什麽朋友,季慕書猜想,她一定很寂寞。

「福娃,你現在得空嗎?」

「嗯,沒什麽事。」季憐兒回答。

「要不,到我們住的地方坐坐?我跟靜姐也正要回去。」

季憐兒很想答應,又擔心跟太多人接觸會暴露她的身分及行蹤。她怯怯的看向張靜,張靜給了她一記溫暖的笑。

「福娃姑娘,你可是憐兒的救命恩人呢,今兒個就讓我好好款待你吧!」張靜盛意邀請。

見她猶豫,季慕書順勢拉起她的手,「福娃姑娘,別想了,咱們走吧。」

之後,來到季慕書與天狼寨婦孺們住的地方,季憐兒的出現立刻引起大家的驚呼及好奇。因為,他們從沒見過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大家熱情的對待讓季憐兒感到溫暖,這是從前在季家時感受不到的。

飯後,季憐兒告辭,季慕書陪她走了一段路。

「季姑娘,謝謝你。」季憐兒衷心地說。

「別這麽說,我一直沒機會答謝你先前的救命之恩。」

「不,那不算是什麽恩情,我倒覺得是老天的巧妙安排。」季憐兒說:「因為你,我才能跟爹在這兒過上安穩日子,你才是我的恩人。」

「也許我們是彼此的貴人。」

季憐兒微怔,「怎麽說?!」

「我是個孤兒,一出生就被抛棄了,養大我的是季院長。」

「季院長?」

「喔,我長大的地方叫做育幼院,季院長是那邊的當家。」季慕書緩緩跟季憐兒解釋着,以古代人能理解的辭彙。

「我長大後又遇見我的恩師夫婦倆,他們供我讀書,栽培我。」

「季姑娘讀過書?」季憐兒驚訝地道,「除了官家及皇家貴族的小姐,鮮少有女子能讀書的。」

「是啊,所以我很感謝他們。」

「那他們呢?你說的季院長跟恩師夫婦?」季憐兒好奇地說。

「他們……」提及他們,季慕書難掩失落,無限傷感。為了愛情,她抛棄了他們,有時她想起來都無法原諒自己。

「季院長跟師娘已經不在人世了,恩師他……他在等着我回去,可我卻回不去。」

季憐兒不解,「回不去,那就把他接來。」

「恐怕也不成。」季慕書搖搖頭。她不知道怎麽跟季憐兒解釋,穿越時空這種事任誰都會當成鬼話連篇。

「季姑娘若有難言之隐,我也不多問。」

「不是的,我只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季憐兒一笑,「那就等你知道怎麽說再告訴我吧。」

她用力點點頭,「嗯,一定。」

前線不斷傳來捷報,擁戴韶安王趙麒的義軍自四面八方分進合擊,攻下一座座城池,占領一縣又一縣。

義軍所到之處,百姓夾道歡迎,人人都盼着未來有好日子可過。

不多久,有人帶來獨孤我行的信,信中說檀縣已收複,季功昭連夜逃走不知去向,倒是天狼寨已安全無虞,要季慕書跟張靜帶着大家回天狼山。

轉眼,大家已離開天狼山半年,如今得以返家,真是喜出望外。

離開前,季慕書前去向季憐兒跟福老爹告辭。其實,她一直在思索一件事,就是邀請季憐兒父女随他們到天狼山安居。如今檀縣已收複,季功昭又逃跑了,再沒有人會對季憐兒造成威脅,她也不必躲躲藏藏的過日子了。

雖說福老爹從小到老都不曾離開過這兒,不見得會同意随他們去到天狼山,但她還是決定一試。

來到山腳的木屋,她發現門半掩着,叫了半天也沒人應,正打箅離去明日再來,忽然聽見屋裏傳來微弱的呻吟。

她一驚,立刻推門入內,一進屋裏便看見福老爹躺在地上,她驅前靠近,發現地上竟有一灘血。

「老爹!」看見他躺在血泊中,就像看見馬康成躺在血泊中一樣教她心驚且傷痛。

「天啊,老爹,您.您……」她抱起福老爹,淚眼朦胧的看着僅存一息的他,「不,您別死,我立刻去找人來幫忙!」

她好恨好氣,為什麽古代沒有119,沒有救護車?待她去找人來,還來得及将他從鬼門關前拉回嗎?

「到底是誰對您做這種事?福……福娃呢?!」

「季……季姑娘……」聽見福娃,福老爹變得激動,他抓着她的手,「救、救福娃,她、她被抓走了……」

「什麽?誰抓走她?!」她急問。

「季、季功……昭……京……京城……快……快!」福老爹激動說完,一個咽氣便過去了。

季慕書震驚又難以置信的看着斷氣的福老爹,眼淚不斷的落下。

但馬上她便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季憐兒被季功昭抓走,而且将她帶往京城,可以想見是要将她送到甘鳴遠那兒。

季憐兒若真被送去甘鳴遠那裏,肯定不想活也活不了。不行,她要救季憐兒,她要把她從季功昭手裏搶回來。

于是,她放下福老爹立刻趕回住處。

一進門,她發現宋竹青音在院子裏。「竹青?」

「季姑娘,好久不見了。」

宋竹青一向跟在獨孤我行身邊的,看見他表示獨孤我行就在附近,于是,她下意識的張望尋找着。

宋竹青跟張靜一笑,然後說道:「将軍在臨山城跟韶安王的軍隊會合,商讨進攻京城的事情,所以先派我回來保護你們回天狼寨。」

宋竹青來得真是時候,她正愁着不知道該如何追蹤季功昭呢!而且,她連京城在哪裏都不知道。

「竹青,你來得正是時候,快帶我去京城。」

「嗄?」他一愣。

「憐兒,你去京城做什麽?」張靜問。

「福娃姑娘被季功昭抓走了,我猜想他應是要将她帶去京城獻給甘鳴遠以換取甘家的保護。」

「什……」張靜困惑地道,「季功昭為什麽抓福娃姑娘?又為何要将她獻給甘鳴遠?」

「福娃是誰?」宋竹青一臉疑惑,「季功昭不是逃走了,怎會跑到這種偏遠小鎮來擄走你說的那個福娃姑娘?!」

「我也不知道季功昭是如何發現福娃的下落,現在我一時也無法跟你們解釋那麽多。」她直視着宋竹青,「除了你,還有誰來?」

「我帶了幾個人來。」

「那好。」季慕書果決明快地道,「靜姐,你立刻帶人去福老爹家為他收屍下葬。」

張靜陡地瞠大眼,「什……你說福老爹他……」

「先別問,好好把他安葬,拜托。」說完,她一把拉住宋竹青的手,「走,我們立刻出發去找福娃。」

宋竹青先是一愣,然後讷讷地道:「喔。」

沙塵飛揚翻滾,猶如潮浪,兩輛馬車急駛在官道上,日夜不停,兼程趕路的朝着京城的方向前去。

馬車內,季憐兒手腳遭到捆綁,嘴裏也被寨着布條,她的眼淚不停落下,絕望的坐在搖晃得厲害的車廂裏。

對面坐着的是季功昭,還有李氏及女兒季敏兒。他們都穿着樸素,一改往日的奢華,因為他們在逃難,不得高調。

「老爺,把這丫頭交給甘鳴遠,他便會收留我們嗎?」李氏拘心的問。

「一定行的,甘鳴遠為了她大費周章,可見他有多麽重視她。」說着,他氣惱的瞪着季憐兒,「你這沒心的丫頭,還以為你被獨孤我行擄去,行動受到控制,原來你安安穩穩躲在那個小鎮,養你這麽大,都不知道要報恩嗎?」

義軍進攻檀縣,官兵不敵而逃竄,季功昭帶着李氏、季敏兒和幾名随從,以及幾箱的黃金趁亂逃出太守府,他們一路逃到山邊的小鎮,沒想到音意外發現了季憐兒的身影。

他一直以為季憐兒被獨孤我行擄走成了他的奴隸什麽的,可他看見的卻是她安穩開心的生活着,沒人限制她的行動。既然她行動自如,為何不回家?

如今檀縣淪陷,他無處投靠,在此時發現她的行蹤真是天助,當下立即盤算着帶她去京城,待讨得甘鳴遠歡心,甘家應能收留他一家三口。

季憐兒淚如雨下,只因想起為了救她而不斷被毆打的福老爹。要不是她,爹不會受那樣的苦,看他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她的心好痛。

「你哭什麽?」李氏沒好氣的看着她,「我們是帶你去過富貴榮華的生活,又不是讓你去死,真是的!」

「好了,別理她。」季功昭閉上眼睛,「我要休息一下,都別吵我了。」

就這樣,馬車一路奔馳,十天後,在距離臨山關不遠的官道上,被攔了下來。季功昭往外一看,只見許多穿着藍衫的武人守在官道上。他們正是擁戴趙麒的其中一支義軍,是由前征東将軍範離所領軍。

「各位軍爺,我們是到京城去探親的。」坐在馬車外面的車夫說着。

「獨孤将軍正在臨山城安營紮寨準備進攻京城,你們還去京城做什麽?!」

「沒辦法,我家主人的老母親病危,正等着他去見最後一面。」車夫依着季功昭囑咐他的說法回答。

「請你家主人下來。」守軍堅決地說。

車廂內,季功昭心知不出面應付不了這些守軍,于是戴起小帽,安上大把又卷又長的假胡子,掀開了簾子。

「軍爺,小人姓趙名功,正帶着妻小要趕去見老母親最後一面,還請軍爺行個方便。」說着,他以眼神示意車廂內的李氏遞一枚銀錠給他。

李氏将銀錠遞給他,他便悄悄擱在掌心上交給盤査的守軍,守軍瞥見後,眉心一皺。

「那是什麽?你想賄賂我?你當我是什麽人?」

「軍爺別誤會,只是見軍爺跟弟兄們如此辛苦,所以……」

「尋常人只要乖乖接受盤査便可,你卻拿銀錠賄賂,必定有鬼!」守軍一喝,伸手便将喬裝的季功昭給拉下馬車。

接着他一個大步上前掀開簾子,車裏的李氏與季敏兒尖叫一聲,害怕的抱在一起,可他沒看她們母女倆,而是定睛瞧着被捆綁手腳又無法出聲的季憐兒。

「這是怎麽回事?」守軍喝問季功昭,「你是人口販子嗎?」

「不,軍爺,別誤會,她們是我的妻女。」

「既是妻女,為何捆綁她?」守軍躍上馬車,拿掉季憐兒口中的布條。

季憐兒一能開口說話,便急道:「軍爺,他是我爹,也是檀縣太守季功昭。」

「什……」守軍沒見過季功昭本人也聽過他的莫名,知道他都幹了些什麽狗屁倒竈之事。

「你真是季功昭?」守軍轉頭看着他。

「不,不是,千萬別聽那丫頭胡說八道!」

「你方才說她是你女兒,既是你女兒又怎會害你?」守軍說完,命令其他士兵将他擒住。

季功昭一被擒住,立刻破口大罵,「你這忘恩負義的賤丫頭,居然出賣我!」

這時,李氏也憤恨地道:「季憐兒,你好毒的心啊!」

季憐兒神情凜然地道:「我只是大義滅親,爹跟你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總要付出代價的。」

掌燈時分,臨山城。

獨孤我行正與趙麒、趙衍、徐騰及幾位義軍領袖們商讨揮軍京城的事宣,外面有人來報——「獨孤将軍,前鋒隊隊長宋隊長回來了。」

聞言,獨孤我行看了徐騰一眼,疑惑地說:「竹青?」

「将軍不是派他護送季姑娘他們回天狼山嗎?難道出了什麽差錯?」徐騰說。

「獨孤将軍,」趙麒中斷了會議,「你還是快召見宋隊長,問問出了什麽事吧。」

獨孤我行抱拳一揖,「謝王爺。」說罷,便要人将宋竹青召至議事廳。

不一會兒,宋竹青來到,但他不是一個人,在他身後還緊跟着神情嚴肅又凝重的季慕書。

獨孤我行陡地一震,「憐兒?」

半年不見,他沒料到會在此時此地見到她……竹青為何将她帶到前線?

半年不見了,季慕書有多少情衷要訴,但時機不對,地點也不對,此時議事廳裏有那麽多人,她甚至連走向獨孤我行都不敢。

「獨孤将軍,她便是季姑娘?」趙麒早從趙衍那兒得知獨孤我行跟季慕書的事情。

他沒想到一向只知道盤馬彎弓的獨孤我行也有動心之時,因為不可思議,所以他對從未謀面的季慕書十分好奇。

「憐兒,這位便是韶安王爺,快行禮。」獨孤我行提醒着她。

季慕書一知道那相貌威嚴,氣宇軒昂的長者便是韶安王趙麒,立刻驅前下跪,「民女叩見王爺。」

「快起。」趙麒驅前,輕托她的手肘一下。

她站起,恭敬又不卑不亢的直視着他。

趙麒打量着她,笑着點點頭。「季姑娘秀外慧中,難怪将軍情有獨鐘。」

趙麒順道開了獨孤我行一個玩笑,一旁的人都笑了,然後正色道:「姑娘遠道而來,想必有話要跟将軍說。如今也是掌燈時分了,将軍,不如我們稍事休息,祭祭五髒廟後再繼續吧。」

「謝王爺。」獨孤我行再度抱拳一揖。

于是,趙麒帶着義子及其他領袖們離開議事廳,只留下獨孤我行、季慕書、宋竹青及徐騰在場。

「季姑娘,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我妻兒都好吧?」趙麒一離開,徐騰便焦急的追問着。

「徐爺,靜姐跟孩子們都沒事。」她說,「我來此是為了別件事。」

獨孤我行神情一凝,「發生什麽事了?」

「我要請你幫忙救一個人。」她說,「她被季功昭抓走,欲帶到京城獻給甘鳴遠。」

獨孤我行聽得都糊塗了,「季功昭抓了誰要獻給甘鳴遠?」

「季憐兒。」她說。

他眉心一皺,「我不懂你說的,你就在我面前。」

「另一個季憐兒。」

「為什麽有另一個季憐兒?」獨孤我行眉心一蹙,「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們落腳的鎮上有位名叫福娃的姑娘,她才是真正的季憐兒。」她說。

不只獨孤我行,就連一旁的徐騰跟宋竹青都驚訝困惑。

「我剛被你擄走時解釋過我并非季憐兒,可你不信。」她續道:「我本想以季憐兒的身分就這麽生活下去,直到我遇到了真正的季憐兒。」

其餘三個男人都不說話,認真又嚴肅的聽着。

「那天你率人劫花轎時,季憐兒趁亂逃走躲在山中,而我剛好出現在那兒,被你錯認為是季憐兒。後來她失足跌落山坡被一名樵戶所救,為脫離原本的生活,她假裝失憶。樵戶夫妻倆收留了她,為她取名福娃,将她視如己出。」

「那你身上為什麽有她的……」

「銀鏈是嗎?」她回答,「她為了籌錢醫治福大娘,所以把銀鏈典當了,而我的恩師正巧買下它再轉送給我,所以……」

「什……慢着,你說的時間完全不對,你被我劫走的同時她應該還在山裏,為何……」

「這又是另一個故事。」她一嘆,話鋒一轉,「總之季功昭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現她的行蹤,他殺害了福老爹,帶走季憐兒,要将她送到京城獻給甘鳴遠以換取庇護。」

宋竹青哼道:「這季功昭真是個老蠢蛋,難道他不知道京城就快失守了?此時逃去京城簡直是自投羅網。」

「不管如何,絕不能讓季功昭将她送給甘鳴遠,她……她一定活不了的。」想起季憐兒,季慕書忍不住紅了眼眶,「她是位善良的姑娘,無力反抗父親的安排,她只想人生重新來過,只想過安穩的日子,她……我們一定要救她。」說着,她眼神懇切的注視着獨孤我行。

迎上她哀求的眼神,獨孤我行沉吟須臾。「此去京城只有兩條路,我即刻派人駐守攔截。」說着,他輕拍了她的肩膀,「你別擔心,但關于你的事,你可得好好跟我解釋清楚。」

她噙着淚,用力的點點頭。

這時,外面有人急急來報。

「獨孤将軍,範将軍的人在官道逮到檀縣太守季功昭,趙王爺正在審問他。」獨孤我行一聽,驚嘆着如此的巧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他們逮到季功昭,除了他,還有別人嗎?」季慕書急問來報的人。

那人搖搖頭,「這……小的就不清楚了。」

「不急。」獨孤我行說着,輕托了她的背一下,将她往前推,「咱們瞧瞧去。」

尾聲

大堂上,季功昭、李氏母女、季憐兒及幾名侍從都被押到堂上待審。

季功昭及幾名侍從全被上鏈,而李氏母女及季憐兒因為是女人,則被寬容對待。

韶安王趙麒跟趙衍已來到堂上,當他們看見季憐兒時,着實吓了一跳。這時,他們并不知道堂上的女子也是「季憐兒」。

「你便是季功昭?」趙麒收起驚訝情緒,神情威嚴地說。

「回王爺,下官正是季功昭。」

「季功昭,你在檀縣可是惡名昭彰。」趙麒說道:「戕害百姓,暴虐不仁,對百姓強取豪奪,絲毫沒有憐憫之心,這些事本王早已耳聞。」

「王爺饒命,下官願意交出所有財物,只求王爺給我一家三口一條活路啊。」

季功昭苦苦哀求。

「王爺,聽說您宅心仁厚,我們母女倆只是弱女子,求您高擡貴手給一條生路吧。」李氏拉着季敏兒跪地哀求。

趙麒聽聞季功昭的正室很早就過世了,側室李氏是個貪娈又奢侈的女人,跟他臭味相投。

他看得出來季敏兒是李氏所生,因此季功昭所謂的「一家三口」指的便是他與李氏母女,那麽那與季憐兒十分肖似的姑娘是誰?

「弱女子?李氏,本王可是聽聞你平時嚣張跋扈,豪奢成性,對下人如此,對百姓亦是如此啊。」趙麒哼道,「況且你們的財富全是搜括而來,當然要還給百姓,那并不能抵過你們的罪惡。」「王爺,」季功昭一怔,「您的意思是……」「死罪能免,活罪難逃,你們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一刀斃命是便宜了你們。」他目光一凝,聲線一沉,「季功昭,京城一役若是功成,事後百廢待舉,本王就先将你押入大牢,日後讓你服修築勞役二十年以抵罪過。」

「二、二十年?」季功昭一聽,腿都軟了。

「王爺,請饒了我跟小女吧,我們都是無辜的呀。」李氏聲淚倶下的哀求着。

「李氏,你不配無辜兩字。」趙麒語氣嚴厲地道,「戰後,你母女兩人眨為官奴十年。」

李氏跟季敏兒一聽,頹然地跪坐在地。

「姑娘,你是……」這時,趙麒看着神情哀傷、沉默不語的季憐兒,「你是季家的丫鬟?」

「回王爺的話,民女名叫福娃。」在季憐兒心中,「季憐兒」早就已經死了,她名叫福娃,跟季功昭一點關系都沒有。

「民女的爹是一名樵戶,一起安穩的在山間過日子,可季功昭傷害我爹還擄走我,要将我獻給甘鳴遠以換取庇護。」她說。

「真有此事?」趙麒怒視着季功昭,「真是豈有此理!你是見福娃姑娘長得神似你的女兒,才想擄她去讨好甘鳴遠?!」

「不不不,這丫頭是我的女兒季憐兒啊!」季功昭急說。

「胡說八道!季憐兒早你們一步抵達臨山城,現在正跟獨孤将軍在一起。」季功昭激動地道:「她真是我的女兒!我怎可能認不出她來?」

「王爺,這丫頭真是季憐兒呀!」李氏也幫腔,「她就算化成灰,我都認得她!」

「住口!」趙麒沉喝一聲,「來人,将他們押進大牢。」

「遵命!」幾名士兵答應一聲,立刻上前。

其中兩人押住季功昭,另外兩人則走向李氏母女。就在此時,狠毒的李氏趁士兵不備,忽地抽出其中一人的配刀,轉身便向季憐兒刺去——

一切發生得太快,教所有人來不及阻止。

李氏松開了手,冷冷的笑視着腹部中刀的季憐兒,「都是你這賤丫頭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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