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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先生要你去采訪。」MoniKa微笑說,看着她的眼神充滿探究。
「我?」她怔住。
「對,只接受我們雜志社的你,其他人他都不要。」
「為什麽?」她不懂,為什麽他要這麽做?
「這一點,你恐怕要自己去問他了。」
燦蔓臉上閃過一絲猶豫,總編擺明了不想得罪瞿蒼弈,誰去采訪他,對她來說其實都沒差,文章能不能生出來才是重點。
見她動搖了,MoniKa更加确認自己心中的懷疑,輕松靠向椅背,繼續朝她扔出誘餌。
「瞿蒼弈的專訪我們是做定了,現在只差可以多快做好。」她對燦蔓露出一抹友善的微笑道:「燦蔓,有件事我就直接跟你說了。」
燦蔓擡起頭,有預感總編接下來要說的話,将會對她造成很大的影響。
「我已經被美國一間全球發行的雜志社挖角,如果順利拿下最近的新聞獎,很可能會馬上飛去美國。」MoniKa說着,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得柔和。
「總編,恭喜你。」聞言,燦蔓驚喜地刷亮雙眸。
這是總編一直希望獲得的機會,現在終于快要實現了。
「謝謝。」MoniKa加大臉上的笑容,繼續說:「在這之前,我必須跟老板推薦下一任總編人選,而我打算建議的人選,就是你。」
「總編?」她詫異到說不出話來。
「但目前我需要更有力的理由。上次你搶到瞿先生獨家照片的事,我已經呈報讓老板知道了,如果你這次可以拿到瞿先生的專訪再創一次銷售佳缋,我會更有把握說服老板。」
總編直言不諱的态度,讓燦蔓有點受寵若驚。「我知道了。」她點點頭。
她了解總編的意思了,不管對方答應接受采訪的心态是什麽,她勢必要盡全力完成這份工作。
此刻,燦蔓帶了一堆3C産品在身上,有筆記型電腦、超高畫質數位相機、錄音筆……等,全都是為了希望能快速且有效率的完成采訪。
身為一個專業的雜志人,她實在很不願意承認,這是自己第一次這麽害怕采訪某個人,就連剛踏進這個産業時也沒有。
那時候的她,只有躍躍欲試的興奮,完全不懂什麽叫怕,也沒有時間浪費在緊張上頭。
但瞿蒼弈和別人不同,他是個渾身充滿危險誘惑的驕傲男人,光想到自己必須和他單獨共處一室好幾個小時,她便莫名感到一陣心慌。
站在一棟造型獨特的兩層樓建築物前,她手裏拿着紙條,上頭寫着他助理要她記下的地址跟時間。反覆對照後,她發現地址正确無誤,但建築物本身……卻是一個大問題。
因為,不管她從哪個角度看,這都像一棟住宅,不是公司。
他應該不會寫錯地址吧?
燦蔓請計程車司機稍等一下,自己走到對講機前按下門钤,「您好,我是今天要來采訪的雜志記者。」
「羽燦蔓小姐?」一道異常渾厚的男性嗓音從對講機裏傳來。
「請進,大少爺等你很久了。」
話剛說完,眼前簡約大器的鐵灰色大門立刻往兩邊敞開。
燦蔓沒有直接進去,她先回頭付掉計程車費用後,才深呼吸口氣,提着大包小包走進去。
痩小的管家很快将她帶往餐廳,解釋現在是瞿蒼弈的用餐時間,中途行經某個小客廳時,又請她将所有東西先放下來。
燦蔓放下全部的東西,只帶着錄音筆去見他。
進入餐廳後,快速掃過裝潢簡約卻不失尊貴現代感的室內一眼,她發覺自己必須再做一次深呼吸,才有辦法從容面對他。
「燦蔓,好久不見。」
伴随沉穩的腳步聲,回憶裏低沉的男性嗓音再次在她耳邊響起,她轉過身,立即看見瞿蒼弈臉上挂着迷人的淺笑,正快步走向自己。
望着他略顯淩亂的黑發、依然英氣逼人的身影、充滿自信又帶點高傲的微笑,她居然有片刻的失神。
他跟記憶裏一模一樣,依舊不費吹灰之力便令她情不自禁呼吸加速、臉紅心跳。
瞿蒼弈緩步走到她面前停下,眸光垂視着她,「抱歉,臨時接了一通電話。」剛才弟弟瞿莳華突然來電,商讨是否要裁員一事,他花了一點時間才說服弟弟,讓弟弟徹底放棄這個念頭。
早年他們父親也曾被裁員過,那段時間是他們童年記憶裏最黑暗的一段。每天看着原本意氣風發的父親垮着雙肩、沮喪坐着的模樣,令他們不禁擔心随時可能失去父親。
雖然後來父親再度振作,甚至将自行創立的建築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但他心中的童年陰影仍舊揮之不去。
大概是從看見父親萬分頹喪的那刻起,他便暗暗立誓,将來自己有能力成為別人的老板,他絕不因員工個人表現外的因素裁「沒關系,我也才剛到。」燦蔓轉開視線,往後退一步。
察覺她的疏離,瞿蒼弈不悅地皺了一下眉頭。
「大少爺,飯菜已經備妥。」管家來到他們身邊,恭敬地提醒。
「先吃飯吧。」瞿蒼弈朝她比了一個「請」的動作。
「但是采訪……」燦蔓朝小客廳看了一眼,表示她的東西都在那裏。
「你還是一樣,工作第一?」他扯唇笑了。
她靜靜看着他,一臉困惑。他找她來不就是為了采訪嗎?如果不是,他為什麽要透過總編聯絡她?
「我是來采訪你,不是敘舊。」燦蔓不卑不亢地表态。
她完全被他搞糊塗了,在尚未弄清楚他的想法前,她不會再輕易卸下防備,免得又在他面前出糗。
聞言,瞿蒼弈的表情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OK,我現在知道了。」他冷漠武裝起自己,倨傲地瞥她一眼,「要采訪我,就要照我的規矩。」
「你的規矩?」她皺緊眉頭,不解地望向他。
他也不說話,僅是看着她,但只有他心裏清楚,自己看着她的眸光裏包含了多少渴望與想念。
這兩個月,他忙到連睡覺的時間都被剝奪,父親留下來的建築公司出現了危機,他必須快速整合綠建築公司內部所有資源,再想辦法另外集資,準備随時填進父親公司的資金黑洞。
他不會拿自己手中的兩間公司冒險,卻也不可能對父親留下來的公司見死不救,再加上時常靈感一來,他便一頭鑽進工作室裏,往往超過十個小時還不一定能出來,所以幾乎沒什麽休息時間。
「大少爺空閑的時間不多,最近又将工作跟生活起居都挪到這裏。大少爺雖答應貴社總編的采訪邀請,但訪問必須以不幹擾大少爺生活作息跟工作為前提。」管家說完,立即看了眼瞿蒼弈。
他面無表情地回視管家一眼,随即跨步走向餐桌落坐。
燦蔓快速消化完管家的話,感覺腦袋裏有團火轟的一聲猛然爆炸開來。
她跟在他身後,憤憤不平地重重踩着步伐,走進餐廳,直接站定在他面前,「這是什麽意思?」
瞿蒼弈懶洋洋擡頭看着她,「意思是,你必須自己找時間訪問我,我不可能特別為了你空出一大段時間,懂嗎?」
管家替燦蔓拉開椅子,請她就座。
她一直處在情緒崩潰的邊緣,但不想讓管家為難,只得深呼吸口氣後坐下。
見主人跟客人坐定,管家立刻吩咐傭人們上菜。
「如果你不願意接受采訪,應該一開始就明确拒絕我們總編。」她覺得自己好像又被他擺了一道。
剛認識時也是這樣,他先隐藏自己的身分,讓她在關公面前耍大刀,當她自以為跟他聊得很投機時,才愕然發現他就是該公司的負責人。
現在又來了,表面說願意讓她采訪,人到了之後才百般習難,竟說什麽要她自己找時間采訪他?
「我的确拒絕過你們總編。」瞿蒼弈雲淡風輕地陳述。
燦蔓猛做深呼吸,見他用餐的模樣優雅地像個貴族,盡管面對她滔天的怒火,他仍絲毫不受影響。
「你拒絕過?」她覺得自己的聲音像在尖叫了。
「很多次。」他依然沉穩得令人匪夷所思。
「很多次?」現在,她已經不只是想尖叫這麽簡單。
「我方才跟你說的,事前都跟貴總編提醒過了,是她堅持你沒問題。」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甚至沒有擡頭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