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重生下堂妻的前情敵(7)

解憂公主雖然挂着公主的名頭, 卻并不是皇帝的女兒, 而是孫女。

她是故懿成太子的遺腹女。懿成太子天資縱橫、英才卓荦, 乃是今上最喜愛與倚重的嫡長子, 朝臣們也是有口皆碑。誰料才不過弱冠之齡,就發急病沒了。當時太子妃才入宮兩年, 懷着八個月的身孕,憂心如焚之下動了胎氣, 早産下一女, 自己也随之撒手人寰。

皇帝憐憫解憂公主無父無母, 因此将她接到宮中親自教養,又加封她為公主, 寵愛非常。就連皇子皇女們, 也要倒退一射之地。

若這是個皇太孫,恐怕還要為人所忌憚,但既然只是女子, 皇帝如何縱容寵愛,也就不礙事了。何況公主冰雪聰明, 也從不仗着皇帝的寵愛胡來。因此前朝後宮對此都保持沉默, 越發讓解憂公主煊赫人前。

前年, 解憂公主到了及笄之年,便主動向皇帝提起,要出宮開府。

按理說公主成婚之後才會搬入公主府居住,但解憂公主畢竟得寵,皇帝允諾了她的要求, 還将距離皇宮最近的幾棟宅子打通了,令人翻修重建公主府,到今年才完工,公主便從宮裏搬了出去。

不過陛下思念她,所以一個月裏大半的時間還是住在宮中伴駕,所以得了可以宮中乘轎的殊榮。

賀妤早就猜測過“江素素”這個馬甲的大號會是什麽身份,也知道必然十分煊赫,但得知是金枝玉葉的皇孫,還是不由生出幾分詫異。而且這可不是姜鷺那種連存在都不為人所知的私生女,而是正經的嫡長孫女。

但是再尊貴,一個失去父母庇護的孤女,要在皇宮這樣都是人精的地方過活,其中辛酸苦澀,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而且,她背後只怕牽連着無數漩渦。

至少金尊玉貴的公主被送進妙華庵,險些被人糟蹋,這件事就挺值得商榷的。

當下念頭一轉,她便對鄭總管道,“你看這事弄的,早知是公主鳳駕,我們也該去磕頭謝恩。”

她們是走了解憂公主的路子将那些玻璃弄進宮,得了陛下的喜歡,這一點鄭總管自然很清楚,聞言也不詫異,只是微笑着擺手道,“賀姑娘這就說錯了,宮裏的規矩,見了貴人們,如非必要,不可上前阻攔,須得遠遠避開。若是避讓不過,就挨着路沿跪下,不可驚擾了。”

通常而言,宮人們走的路和主子們走的不是同一條,想遇也遇不上,最多遠遠看一眼。

賀妤受教點頭,“多謝總管提醒。”

鄭總管便又道,“如今公主殿下住在宮外,若是有心,只管往公主府遞帖子才是正理。殿下若是得空,自然會見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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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妤要的就是這句話,連忙點頭致謝。說話間又過了一道宮門,鄭總管便住了腳步,命守在這裏的小內侍把她們送出去。

桐姐和陳玉蘭兩個見識不算短,卻也從未見識過宮廷莊肅,被那種無形的威嚴壓得喘不過氣來,整個過程都很僵硬,站在賀妤身後充當布景板。直到出了宮,兩人才松了一口氣,又活過來了。

桐姐低聲問,“賀姑娘,解憂公主……”

“別說出去。”賀妤知道她是聰明人,肯定能夠猜到,只叮囑了一句。

陳玉蘭本來沒想到,聞言總算開了竅,不由睜大了眼睛,滿臉詫異的看着賀妤,“那她怎麽會……?”

“這裏頭恐怕還有別的緣故,與咱們沒什麽相幹。你們只要閉緊嘴巴就行了。”賀妤道。

陳玉蘭連忙捂住嘴,惹得桐姐笑了一聲。賀妤這才道,“好了,這些不是你們該過問的,只當做不知道,對誰都不能說。其他的,凡事有我呢。”

本來她們是打算直接出城的,結果又被堵在了路上。卻是前不久西南大捷,今日是大軍凱旋,皇上命禮部官員到城外迎接,因此暫且封了城門,不叫人出入。

三人堵在人群中聽了一耳朵的八卦。

據說領軍出征的這位詹将軍今年才二十四歲,可謂是年少有為,最重要的是還沒有成親。不過大姑娘小媳婦們也沒有觊觎他的意思,因為據不知道什麽時候從什麽地方傳出來的消息說,陛下有意将解憂公主許配給詹将軍。

賀妤的眉頭皺了起來。生在這個時代的女性,最大的悲哀就是婚姻不能自主,也根本不會有人在意她究竟喜不喜歡,願不願意,而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将事情定下。

解憂公主,她會願意接受這樣一門親事嗎?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這應該是個問句,但賀妤莫名的篤定,認為她絕不會想嫁給一個或許連面都沒有見過的男人。至少,她認識的那個能夠直接提刀殺人的江素素不會願意。

見城門一時半會兒不會開,賀妤便道,“我還有些事要辦,你們在這裏等着,若是趕得及就回去,趕不及便先在城裏住一夜,不必等我,我辦完了事便直接回去。”

下了車,賀妤先去安泰侯府逛了一圈,卻驚訝的發現,唐柔嘉竟已經不住在這裏了。

她想跟安泰侯世子蕭樊和離的事并不順利。畢竟在這個時代,和離實在是一件大事,而唐柔嘉的母家并不強勢,且哥哥嫂子都不贊同她的打算。而安泰侯府這邊,侯夫人則直接表态:“要休書立刻就叫我兒寫給你,想和離?做夢!”

所以即便唐柔嘉已經抓住了蕭樊的好幾個錯處,卻始終沒什麽進展。

她不願意留在這裏,索性帶着兩個孩子搬到了城郊的莊子上去住,擺明了不肯再履行世子夫人的職責。

而賀妤再一打聽,臉色不由變得有些古怪。因為唐柔嘉搬去的那個莊子,正巧也在城西,更巧的是與她們剛買下的那個莊子距離非常近。

雖然名義上是說那是她的嫁妝莊子,住過去自在。然而她的嫁妝裏三個莊子,這是地理位置最偏僻的一個,也沒有桐姐買的那個大,出産亦不豐厚,實在看不出她選擇這裏的理由。

有古怪。

不過,住得近了也有好處,以前要打聽她的消息還得進城,現在就容易多了。不管她想做什麽,賀妤都能讓她做不成。

離開安泰侯府,賀妤就直接去了解憂公主府。

公主還在宮中沒有回來,卻并不影響她登堂入室。賀妤沒走正門,直接翻牆而入,繞過重重花木、軒敞屋宇和穿梭往來的仆人,找到了解憂公主日常起居的地方。

令人意外的是,她平常并不住在高大威嚴的正房,而是在東邊一座精舍安置,日用品大都放在這裏,跟着伺候的宮女卻只有兩三個,不像是獨得盛寵、排場極大的公主殿下。

賀妤玩賞了一番古代皇家園林之美,才終于等到解憂公主回府。

在兩人之間,的确是有一種模糊感應的。所以一進屋,她就察覺到自己的地方來了不速之客。不着痕跡的把人打發走了,解憂公主才轉頭看向賀妤藏身的地方,“怎麽,救苦救難的賀仙子要來救我于水火嗎?”

“不敢當。”賀妤從屏風後轉出來,微笑道,“堂堂當朝公主,怎能說是水深火熱,又豈會需要我來解救?”

“那你來做什麽?”解憂公主不客氣的問。

賀妤走到她跟前,态度十分平和的伸出手,“重新介紹一下,我叫賀妤。”

公主微微一頓,本該對她這個動作産生疑惑,但在她的理智思考出結果之前,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反應,握住了賀妤伸出來的手,語氣平平道,“我是姜白。”

“姜白,江素素……倒也不算扯謊。”賀妤笑了一聲,“公主殿下也算用心良苦。”

“賀仙子應該不會是專程來拆穿我身份的吧?”姜白看着她道。

賀妤也略正了正臉色,“我今日從宮中出來時,正巧碰見西城門戒嚴,據說是詹海青将軍大勝還朝。順便還聽了一耳朵的傳聞,與公主殿下也有些瓜葛,拿不準真假,所以想過來問問。”

“是我要與詹海青成婚的傳言?”姜白竟是沒有半天遮掩和躲避的意思,直接問道。

她這個态度不太對,賀妤敏銳的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這件事莫非還有內情,或是你跟詹海青商量好的?”

“知道得太多會死得很快,這道理賀仙子難道不明白嗎?”

“你都說我是仙子,哪有那麽容易死?”賀妤微笑道。

“那就更不該卷進這一攤子爛事裏來了,”姜白諷刺的一笑,挖苦道,“我可不是陳玉蘭,不需要你自以為是的拯救。”

“不是來救你。”賀妤鄭重道。

姜白臉上的嘲諷更甚,“我想也是。有這憂國憂民的苦心,賀仙子合該多上街救幾個孤苦伶仃的女子才是。我這公主府廟小,供不起您這樣的真仙,還請快走吧。”

話是說得決絕,但裏外的語氣都透着賭氣的意思,讓賀妤不由好笑。但她也覺出來了,幾個世界裏,姓姜的糾結的問題無非是那麽兩個:一是為什麽獲得幫助的人不是她,二是賀妤來到這裏究竟想要什麽。

第二個問題,她往往能夠通過自己的聰明才智,在觀察到足夠多的蛛絲馬跡之後,得出結論。但第一個問題,就不是她本人能夠尋找到答案的了。

也許是因為沒有答案,所以反而漸漸成了執念。

什麽都忘了,偏還記得這個。

賀妤有些無奈,但又不免心軟。她轉到窗邊,靠着窗口往外看,頭也不回的道,“為什麽我幫助的人始終不是你,這個問題,上回你問的時候,我的答案是不知道。但現在,我卻好像有些明白了。”

姜白神色微動,在意的卻不是賀妤給出的答案,而是“上回你問的時候”,她記憶中絕沒有這樣問過,那會是什麽時候?

而賀妤則在認真的回答這個困擾了兩人幾個世界的問題,“我不幫你,是因為你本來就不需要。你跟她們不一樣,自身足夠強大,也知道目标是什麽,自己就可以走上正确的道路,不需要誰的幫助。——自然也包括我。”

這回答不可謂不情真意切,也是賀妤經過這麽幾個世界之後總結出來的。別管身份和名字怎麽變,但她本質上并不是任務目标那樣的弱者,也永遠不會沉入真正的“絕境”之中,自然也就不需要賀妤訂立契約去幫助她。

然而這一番剖析,聽在姜白的耳朵裏,卻仿佛是往她的身上紮刺。

她冷笑道,“自然,因為我足夠強大,所以不管遭遇什麽都是應當,不值得人同情,更不會天降一個仙子來幫我,無論多難要自己去面對,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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