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有病
最初來到這個世界時,蔣筝總想一死了之,死回原來的世界也好,得到輪回或永遠的沉寂也罷,總比做一個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睡,別人看不見摸不着的魂體來得痛快,反正死都死了,彌留世間意義也不大。
但現在,多了點希望和牽挂,竟然就覺得不管以什麽方式存在,只要意識沒有消亡,就還稱得上活着。
做人的時候怕死,如今成鬼了還是怕死,想想竟覺得有些可悲。
沉默許久,蔣筝上前幾步,在長笙身旁坐下,道:“發現那東西能看見我的時候,真是挺害怕的……之前總覺得這樣活着沒意思,現在卻不那麽覺得了,也許是離沃多越來越近的緣故吧……死而複生這種事,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總比沒有希望要讓人更有動力。”
“就算是萬分之一的機會,也要百分百做到。我要帶你回塔蘭,讓父王、二哥和冥絡都認識你,我要告訴他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是對二哥挺有好感嗎,到時候……”
“你可別給我亂拉紅線啊,喜歡當紅娘的破毛病一點也不好。”蔣筝連連擺手,道:“我對你的哥哥弟弟可沒興趣,真要喜歡誰,肯定是自己去争取,不需要牽線搭橋走後門,省得失敗後尴尬。”
“那我不管你這閑事了……”長笙說着,在床上躺下,閉上雙眼,輕聲道:“我今天真不該丢下你,自己一個人追出去,不會有下次了,我會保護你的。”
“聽一個小姑娘說會保護我,這感覺挺微妙的。”蔣筝說着,笑着在她身旁躺下,道:“喂,頭發還沒幹呢,現在睡了,明天會頭疼。”
“嗯,我不睡,我就稍微躺會兒。”長笙的聲音越來越弱,眼睛睜了幾秒,又偷偷閉了起來。
似是睡得不太舒服,還伸手将半濕的頭發向枕後順了順。
蔣筝在她耳邊喊了幾聲,見她不回應,也只得搖輕嘆了一聲,嘟囔道:“睡吧睡吧,明天頭疼的是你。”
她翻身而起,靜靜看向一旁的長笙。
眼睫微顫,眉心緊鎖,明顯睡得并不舒适。如果可以,還真想拿毛巾幫她擦擦幹。
“歲數小就是不聽話,還想着保護誰呢……”
窗外秋雨淅淅瀝瀝,身側入夢的少女輕皺着眉,睡得并不舒适。
離開塔蘭時,還是夏日,如今未到沃多,便已是深秋,長笙心裏焦急,日有所思必夜有所夢。
夜有所夢也好啊,哪像她連夢的資格都沒有,更不知是否真能再世為人。蔣筝擡眼望向窗外,心中的顧慮與希冀在相互交織,混亂的思緒又伴她捱過了一個長夜。
塔圖爾的天在連續下了七日大雨後終于放晴,長笙心情也随之一起好了不少,一大早就一邊揉着太陽穴,一邊招呼着隔壁房包子離開了行舍。
由于包子在前天夜裏光榮負傷,平日裏由他背的行李,今日都被長笙搶了去,這一點就讓他萬分憂傷了。
論年齡,他比長笙大一歲,論性別,他比長笙更适合幹累活,論身份,長笙可是公主……如今長笙竟幫他背了行李,弄得他每分每秒都心有不安。
“殿下,還是我來吧……一點小傷不礙事。”矮人跟在長笙身後。
長笙拒絕:“你是傷員,要還讓你拿行李,不就是在欺負你嗎?”
“皮肉傷而已,根本不影響!再說了,我是男的,我還比你大一歲……”矮人極力争辯。
長笙無意識地反駁道:“我功夫比你好,我個子比你高。”
矮人如遭暴擊,瞬間沒了聲兒,面部表情那叫是一個無言以對。
蔣筝在一旁打着哈欠,道:“長笙小妹妹,身為一個人類,你竟然可以那麽理直氣壯的和一個矮人比身高,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嗯?怎麽危險?”
“很容易被日的。”蔣筝話音剛落便收到長笙一記眼刀,為弘揚心中那份威武不能屈的精神,她立即沖着長笙做了個鬼臉,見長笙一臉無語地別過頭去,心裏還有一絲竊喜。
年輕人啊,就是那麽容易挫敗。
***
從未坐過船的包子在去往特巴城的船上吐空了早上吃進胃裏的所有食物,整個人都蔫在了床位上,一臉生無可戀。
與他相比,同是從未坐過船的長笙就沒有什麽異樣的感覺,還十分惬意地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風、看着海景,将包子的仇恨拉得十分穩。
巧的是,前天夜裏出手相助的那兩個女子也上了這艘去往特巴的船。
當晚匆匆一別,想不到這麽快又遇見,不由詫異,一問才知兩人的目的地竟也是沃多。
琳說過,她與夜兩人是為了複仇而來,一路追尋魔蹤,殺了不少被魔化的半魔人,卻始終沒有抓到攜帶花種之人。
這一路,她們看見有太多人因為那種魔花徹底失去神志,淪為六親不認的取血工具,心中的擔憂逐漸掩蓋過了那份仇恨。
雖不知魔族究竟想做什麽,但在一路的追蹤下,她們愈發肯定魔族在尋找某些東西的同時,還在準備一場血祭,這絕不可能是一件小事。
長笙不禁皺眉。
說不準,那些人血人命,就是魔神複生的祭品……
“魔花害死的不止是我們師父,往後還會有越來越多無辜受難的人,就算要報仇,也必須想方法先阻止它……就算不行,也至少找到一個應對魔花的方法。”琳說着,止不住地握緊了拳頭,皺眉道:“我們聽說這種花曾經在沃多出現過,那是一場浩劫,許多精靈受到侵擾,自相殘殺,不過最終還是平息下去了……所以我們想,沃多應該有能對付這種魔花的方法。”
她說罷,見長笙陷入沉思,不禁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
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的夜忽然擡眼,淡淡問道:“你們又為什麽要去沃多?”
長笙下意識望向蔣筝。
無論是阻止魔神複生,還是幫助蔣筝重新做回一個人,此行目的都是不便透露給不熟之人的,必須要想個說法糊弄過去才是。
“這個簡單,你就實話實說,再真假參半。”蔣筝說着,打了個響指,道:“你哥哥被這種花控制,所以你也在尋找一切的根源,然後敞開懷抱。”
她說着,還真走到夜與琳身後,敞開了懷抱,“摟”住她們的肩,一臉大義凜然道:“來吧兩位美人兒,我看你們身手不凡,不如我們一起拯救世界!”
長笙一臉嫌棄:“有病吧……”
在話脫口而出的瞬間長笙便已後悔,擡眼再看夜琳二人,便見她們的目光都有些詫異,似是不能理解長笙的這句回應。
蔣筝原地攤手搖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哦豁,這就很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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