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重獲新生
蔣筝這一嗓子直接吼醒了滿心欣喜的長笙, 她松開緊抱着蔣筝的雙臂, 向後挪了一點,臉上滿是笑意。
畢竟是高山之巅,就算有生命樹的靈力護着,空氣中也依舊帶着些許冷意。
蔣筝下意識攏了攏被子, 望向四周的目光有些迷茫,又滿載驚喜。
“我睡多久了?”
“九天。”長笙道。
九天……
天吶, 九天不吃東西,聽起來都覺得好餓。
“咕~”
果不其然,她的肚子十分不争氣地配合她那點小心思叫了這麽一聲。
長笙一聽, 連忙反應過來, 起身道:“中午盲做了一些甜粥,我去熱一下, 給你盛一點。”
蔣筝點點頭,随後在長笙走至門口的瞬間問了一句:“只有粥嗎?”
長笙轉頭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像個大姐姐似的說教道:“你剛醒,要吃點清淡的。”
“哦……”蔣筝咬了咬唇, 目送着長笙離開了房間。
她看了一眼床腳疊放整齊的精靈族服飾, 又略微掀開被子朝裏看了一眼, 見自己已經換上了長衣長褲, 大腦一時有些運轉不過來。
誰給我換的衣服啊?
還是說, 我重獲肉身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衣服?
這很有可能啊……
霧草!那個包子不會看見了吧!
蔣筝越想越頭疼,整個人都伴着肚子的一聲“咕嚕~”縮進了被子裏。
縮了一會兒,又覺得被子裏可悶了, 忍不住把頭再次探出,一邊呼吸着被子外略帶青草氣息的空氣,一邊望着那不算高的房梁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忽然間,她驚覺乍醒——自己活過來了,不再是一個鬼,而是一個真正的大活人了。
她伸手将床尾衣服撈到手上,攤開後亂七八糟研究一通,終于成功穿在了身上,又蹲在床沿找了一下鞋子,發現沒有,便光腳下了地。
木質的地面絲絲冰涼,她快步走到牆邊,伸手觸碰,那真實的觸感讓她激動得差點哭了出來。
她不再能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上下亂飄,也不再能無視一切阻礙穿來穿去,可她現在是個活人了,有什麽能比真真正正的活着更重要呢?
她狂喜地蹦回床邊,一頭倒在床上興奮地打起了滾,完全忘記了兩分鐘前還在憂心的問題。
長笙端着粥進屋時瞄了一眼床上的蔣筝,瞬間被那感人的躺姿逗樂。
聽見了長笙進屋的聲音,蔣筝瞬間翻身而起,上前興奮地接過碗和勺子,笑道:“謝謝小笙笙!”
“慢點,燙……”
這聲的提醒還是來得稍微遲了一點點,蔣筝餓得厲害,此時看到吃的,第一反應就是往嘴裏送,結果先是燙到了舌頭,緊接着手指也漸漸感受到了粥碗的燙,一時瞪大了雙眼,沖着長笙驚道:“燙燙燙!放哪兒!放哪兒!放哪兒!”
長笙連忙接過粥碗,哭笑不得:“你沒事吧?”
“我沒事。”蔣筝覺得自己被燙得忽然有點大舌頭了,她指了指那碗粥,道:“你……不覺得燙嗎?”
“還好吧。”長笙拿起勺子,道:“我幫你吹吹。”
“多大了,你還要喂我吃?”蔣筝一臉嫌棄。
長笙沒有管她,只坐在蔣筝身旁,舀起一勺粥輕輕吹了起來。
蔣筝癟了癟嘴,伸手胡亂順了順剛才被自己滾亂的頭發,乖乖等起了投喂。
想來也怪,前一秒還覺得自己長大了,不需要喂飯了,可一看長笙這麽體貼地吹起了粥,竟是忽然接受了這種被照顧的設定,還有些小小的理直氣壯。
就在長笙喂她喝粥的時候,包子從門口探了個腦袋進來,深褐色的眼珠子直溜溜地盯着一喂一喝的兩人看了幾秒,又默默退了出去,将門關了個嚴實。
蔣筝忽然想起了一些被自己遺忘了的事。
她咽下了一口粥,假裝無意地随口問道:“祭司是怎麽給我重塑肉身的啊?”
“祭司大人說,不死鳥最初就是誕生于生命樹,它們與生命樹本就同根同命,不死鳥每五百年輪回一次,都是毀滅肉身,留下天魄進入沉眠狀态,待到天魄蘇醒時,精靈祭司便會為它們吟唱重生的禱文,引動生命樹之力,為它們重塑肉身……而你,恰好是天魄之身,這世上,又恰好剩下了最後一滴不死之血。”
“那我……”
“你生于樹種,藤葉纏身,我們先把包子推進卧室關起來,才把你從樹裏拽了出來。”
“……”
“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你不是最常說,我有的你都有,大家都是女人,不需要羞澀嗎?”長笙說着,眨了眨眼。
“我有什麽好羞澀的。”蔣筝說着,打了個哈欠,伸手道:“不燙了吧,我自己吃。”
長笙點頭,把碗交給了蔣筝。
一人吃,一人看,小小的房間裏,彌漫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溫馨。
吃完一碗後,蔣筝舔了舔嘴,道:“還有嗎?”
“有,我去給你端。”長笙笑着将碗接過,大步跑着出去,沒多久又小步跑了回來。
蔣筝餓極了,一連喝了四碗。
長笙見她打了個飽嗝,笑了笑,定下心來,開口道:“我們已經出來半年了,這次去瓦格隆雪原,路途遙遠,怕是又要耽擱許久,父王和二哥一定很擔心我。”
她說着,輕嘆道:“離開塔蘭的時候還是夏天呢,這不知不覺都入冬了,再過不到兩個月冥絡就十五了。弟弟長一歲,我這個做姐姐的要是連一句紙上的祝福都給不了,一定會很遺憾的……”
“不過流砂祭司人真的很好,特意召見了風家靈女,讓她離開沃多替我送個信。我讓風姑娘把那把匕首和長刀也一塊兒帶去了,可惜我肯定收不到回信的,不然真想知道冥絡看見了會不會很高興……”
“會的,一定會的。”蔣筝望着手裏的空碗沉默了好一會兒,道:“祭司她……現在怎麽樣?”
長笙道:“祭司讓你不用擔心,她說她活得太久了,可以像常人一樣生老病死,也是一件幸事。”
“那我……”
“祭司還說,你醒後要有什麽疑問,可以一個人去找崖邊找她。”
***
無邊崖上,生命樹下。
千葉流砂站在深不見底的懸崖之邊,望着遠處群山愣愣出神。
蔣筝走到她的身旁,陪她一同望了一會兒,不過并沒看出個所以然,便幹脆開口問道:“你在看什麽?”
“看什麽都一樣,這裏能看見的一切都已被我看過千萬遍,只是不看,也沒有別的事能做了。”
“嗯……”蔣筝低頭,輕聲應了一下。
如果換做從前,她可能會笑着說一句:“那你很悠閑嘛。”
可如今,她卻無法對千葉流砂說出這樣的話。
“我沒想到,你會把菲尼克斯的心間血交給我。”蔣筝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問出心中疑惑:“沒了心間血,你會怎麽樣?”
千葉流砂沒有回答她的疑問,只是淡淡說道:“蔣筝,有些話我要你牢牢記着。”
蔣筝擡眼望向千葉流砂,目光無比認真地點了點頭。
“你們答應我的事,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做到……黑龍就在我們腳底,你要清楚,這不只是你們對我的承諾,而是對沃多,甚至整個埃爾和大陸的承諾,明白嗎?”
“明白!”蔣筝難得認真地點了點頭,心頭有一腔熱血無比洶湧。
“你比誰都清楚,不死鳥并非真正不死,更何況你無法與心間血完全相融,它會盡力保護你,卻不一定能保全你。”千葉流砂說着,轉身望向蔣筝,道:“你如今只是一個尋常人,無法再像從前那樣,以天魄之身承受大幅度的時空逆轉,那個空間,不要再使用了,知道嗎?”
“如果用了會怎樣?”
“尋常人,**消散,魂體自然也會不複存在。”千葉流砂道。
蔣筝不禁詫異:“那黑龍的屍骨怎麽辦?”
“計劃照舊,丢棄黑龍屍骨并不需要逆轉時空,只需撕出一個空間裂縫,這點你放心,我不會傷你性命。”
“嗯……”
“路上小心。”
“多謝祭司。”
蔣筝站在原處等了好一會兒,見千葉流砂不再言語,應是沒了下文,便轉身準備離去。
就在此時,千葉流砂忽然輕嘆了一聲,道:“留心長笙。”
蔣筝不由大驚,回頭猛地望向千葉流砂:“什麽?”
“她身體的異常,你應該發現了。”
“她怎麽了?難道她也被魔氣入侵了?”蔣筝小心試探。
千葉流砂搖了搖頭,道:“你走吧。”
“……”
“萬事小心。”
蔣筝不再多問,轉身朝遠處木屋走去,心情莫名沉重。
長笙與包子此刻收拾好了行李,見蔣筝回來,紛紛招手。
蔣筝長嘆了一聲,将所有的心事都壓在了心底,快步上前,拍了拍包子肩膀,道:“怎麽看你悶悶不樂的?”
“沒……沒有。”包子扭頭望向一旁,蔣筝對他而言,多少還有一些陌生。
“包子之前找祭司問了一些問題,回來以後就這麽悶悶不樂的。”長笙小聲在蔣筝耳邊說道。
“我聽得見……”包子不滿癟了癟嘴,道:“生命樹果然不能治病啊……”矮人少年握了握拳頭,堅定道:“看來真的只能等有機會去一趟埃格特,學學他們那邊的煉金術了。”
“有機會的,我們先去一趟瓦格隆雪原,然後就去埃格特!”蔣筝說着輕輕推了推包子的背包,道:“走吧,包子小弟弟!”
“不要叫我小弟弟……”包子瞪眼道:“我比長笙大。”
“你別看小笙笙還沒十七,其實她快二十了。”蔣筝說着,上前勾住了長笙的手臂,道:“對不對呀?成熟的小妹妹。”
長笙二話不說抓住了蔣筝的手腕,輕輕一發力,蔣筝便疼得嗷嗷叫了起來。
終于可以制住蔣筝了,長笙十分得意地眯了眯眼,揚起一絲勝利般的笑意。
蔣筝揉着手腕,咬了咬牙。
這個小妹妹太暴力啊……以前感受不到,現在忽然體驗了一下,卻又覺得太過深刻。
無憂無慮耍流氓的日子成為過去式了,想想竟還有點小憂傷……
三人離開生命樹,往下山的方向走去,只見不遠處的山壁上靠着一個熟悉的身影,背負短弓,輕閉雙眼,聽見三人走來,便站直身子,淡淡一笑。
她說:“我和你們一起,就當是彌補五十四年前的過錯。”
“那你們豈不是每個人都有出發的理由了?”蔣筝癟了癟嘴,活動了一下筋骨,道:“太過分了,我沒有去的理由,臨時想一個好了!”
三人紛紛豎起耳朵等待她臨時想的理由。
“我……”蔣筝說着,忽然握緊拳頭,一臉認真地說出了一個極其中二的目标:“我要拯救世界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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