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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廳中有片刻的寧靜,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寧珞身上,景铮莫名地四下看看,便一溜兒地跑回了位子,一邊靠着青娘一邊眼珠子四下亂轉,景曦很不高興地拽了弟弟一把,讓他趕緊過來自己身旁坐好。

看着溫柔親切的青娘,寧珞心頭覺得有些異樣。

雖然她并不怵于執掌侯府中饋,可她這一世的年齡還不到十五,在別人眼裏,就算再聰慧,這資歷、閱歷都明擺着還欠火候,要是一入侯府便将一直掌家的姨娘奪了權,指不定被人怎麽戳脊梁骨呢。

可若是她推拒了,這也不是什麽好聽的事兒,畢竟她是定雲侯府的嫡長孫之妻,祖母不理俗事,婆母多病,比起青娘,她自然是名正言順的執掌中饋之人,傳出去還要被人笑話是無能之輩。

還沒等她權衡利弊完該怎麽回話,景昀便開了口:“珞兒還小,我不想她太過勞累,二姨娘還是先多操心些府上,以後若是珞兒有這個意思了,再管也不遲。”

青娘愣了一下,笑着道:“世子倒是體貼娘子。”

景昀也不答話,只是握住了寧珞的手。

景晟輕咳了一聲道:“那就這樣吧,青娘你暫且還是管着,有什麽難決之事再找珞兒商量吧。”

“是。”青娘低低地應了一聲,嘴角的笑容斂去了,眉間仿佛漾着幾分輕愁。

大長公主對這場插曲似乎并不在意,沒一會兒便托辭身體不适離開,她一走,俞明钰便被婢女扶着也出了內廳,大夥兒各自散去,景晟叫住了青娘說了兩句,青娘重新展了歡顏,領着景铮一路說笑着離開了。

景晟卻站在原地,看着俞明钰離開的方向,神情悵惘。

作為一名新婦,寧珞的日子過得算是十分悠閑自在的。

定雲侯府就這麽幾口人,大長公主并不喜人打擾,特意吩咐寧珞只需一旬過來請安一次便可,而俞明钰更是怕把病氣過給寧珞,讓她不必日日過來請安。

每日送走景昀上朝後,她便在幾名婢女的伺候下看看書、飲飲茶,興致來了便揮毫潑墨、彈琴賞花,除了不便出府,跟在寧府做女兒時沒什麽區別。

要說最是頭疼的便是璎香開始每日孜孜不倦地替她調補藥膳,就算藥膳的口感都不錯,可到底是藥三分苦,哪有平日裏吃的小食那麽可口美味,偏生璎香很是死板,每日還定了量左哄右騙地讓寧珞用下去,說是世子吩咐的,要是寧珞不吃便要罰她的月例。

這個時候就連綠竹和紫晶也不幫她了,說是她的确瘦了些,得好好進補身子才好為世子生兒育女。

等晚上景昀回來時,寧珞和他抱怨了兩句,卻被景昀一下子抱在了床上,在她耳邊戲谑着道:“你若是再不進補些,到時候老丈人又說你太小了,不讓我圓房,我可得找面牆一頭撞死。”

寧珞頓時紅了臉:“你……怎麽這般沒羞沒躁的……原來平日裏的正經模樣都是裝出來的!”

景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看着這個小女人便想疼想寵想看她嬌羞臉紅的模樣。在她臉頰上偷了個香吻,他正色道:“不是裝出來的,是我只會在你面前不正經。”

寧珞埋頭鑽進了他的胸口,臉上燙得都快燒起來了,小聲道:“其實……也不是不可以的……我出嫁前早已來過葵水了……一月來一次很正常……”

景昀怔了一下,這句話的誘惑實在有些大,饒是定力如他也被誘得腦中燥熱了片刻。片刻之後,他斷然搖頭:“那可不行,萬一有什麽不妥呢。我要的不是一時之歡,而是一世之樂。”

寧珞心中一暖,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些日子和景昀同床共枕,他身上的變化一清二楚,雖然讓她用手幫着纾解了幾次,可這治标不治本,寧珞知道他忍得辛苦。

要是別的像他這樣身份的男人,斷是不會這樣苦了自己的,通房侍妾,随便弄一個也不會惹人非議,可景昀願意為了她苦候這幾個月,足見深情。

就連回門那日,寧臻川拉着她打量了好幾眼,也盛贊“此子重諾守信、沉穩端方,有名士之風”。

緊接着,景昀的公務便日漸繁忙了起來,盛和帝已經将他從翰林院調往了吏部,年底将至,此時正值官員年考之際,吏部忙碌得很,別說午膳了,有時甚至忙到三更才回。

大長公主有自己的素齋,俞明钰身子不好,十有八九是在自己房裏用膳,而景晟更是公務繁忙,成日裏神龍見首不見尾,這餐桌上便只剩下了沒幾個人。

這日中午,寧珞一進膳廳,便瞧見青娘小心地剔着一條鲈魚,将魚肉放入了景铮的碗裏,一見寧珞,她便笑着道:“少夫人來啦,铮兒餓了,我便讓他先吃了,少夫人勿怪。”

不知怎的,寧珞心裏又有了那種奇怪的感覺。

照理說這青娘平日裏見了她就笑臉相迎,有時也會閑話家常,可寧珞總覺得她的言談舉止透着幾分古怪,就好像剛才那樣,時不時得便會刺上她一下,寧珞要是介意吧,是弟弟要吃;她要是不介意吧,這一家人用膳總該都到齊了再吃,更何況這一桌人中,是她的身份即為長又為嫡,理應是該等她到了再用膳才可,她倒是不信,以景铮身為定雲侯之子自幼修習先賢書文,會不懂這個道理。

她微微一笑道:“铮兒喜歡吃自然是沒事,只是铮兒,有一句你可聽說過?行拂亂其所為,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景铮立刻放下了筷子,睜大眼睛道:“我知道!先生剛剛教我的書裏有!”

“那是什麽意思知道嗎?”寧珞柔聲問,順手拿起帕子擦了擦他嘴角沾上的醬汁。

景铮撓了撓頭,努力思索着:“好像是……擾亂一個人的行為,用這些來激勵他的心志,使他的性情堅韌,增加他所不具備的才能。”

“铮兒真是厲害,”寧珞誇獎道,“連這個都知道,不過,這句話要是放在此時,你覺得有什麽啓迪嗎?”

景铮茫然看了看她,又将目光放在那盆魚上,忽然便恍然大悟:“我喜歡吃魚,那盆魚便是來考驗我的,我應當克制自己,這樣就能讓自己不受誘惑,更能有堅忍的性情,就好像大哥一樣,臨泰山崩于前而不瞬,嫂嫂,我說的對嗎?”

寧珞倒是有些意外,看來這孩子非常聰明,一點就透,還能舉一反三。她伸出大拇指道:“铮兒真是厲害,說的比我都好。”

景铮高興地将面前的魚盆一推,“我以後都不吃了,”話一出口,他看着那魚有些舍不得,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又改口道,“等嫂嫂來了,嫂嫂先吃我再吃。”

寧珞瞟了青娘一眼,果不其然,青娘的臉色都變了,卻依然強撐着笑意,顯得有些滑稽。

景曦坐在旁邊埋首吃飯,寧珞卻能看到她聳動的肩膀,想必是在暗自發笑。

等用罷了午膳,璎香端了一碗藥膳過來,是山藥蓮子甜羹,裏面不知道放了什麽藥物,說是活血驅寒的,讓寧珞趁熱用,寧珞剛喝了兩口,青娘便笑着道:“少夫人好口福,可從沒見世子以前有這麽貼心呢,曦兒,你說呢?”

景曦慢吞吞地喝了最後一口湯,用帕子抿了抿嘴角,淡淡地道:“哥哥疼嫂嫂,那都是應當的,我自有母親和青娘疼呢。”

這一個軟釘子碰過來,青娘的嘴角都僵了,勉強維持着風度站起來颔首致意,連景铮都忘了領了,率先離開了膳廳。

景铮快活地圍着寧珞問東問西,他雖然才十歲,家裏早已請了先生啓蒙,加上腦子靈活,好些問題都稀奇古怪;寧珞的學識雖比不上鄒澤林、景昀那般淵博,但勝在耐心十足,對付這麽一個十來歲的小孩自是綽綽有餘,還能引經據典地說上幾則趣聞,比起先生教的還要有趣。

而景曦自從得了那副名畫後便對寧珞研習的字畫感了興趣,她開年便要去瓊華書院女子院就學,對那裏的一切都很好奇,寧珞便和她說了先生和翁老的趣事,又帶着他們到了自己居住的雲珏苑,讓綠竹和紫晶鋪開書案,教了景曦一些書畫的常識,三個人說說笑笑便過了一個下午,眼看着天色不早,這才依依不舍地別了寧珞。

臨別前,景曦将寧珞拉到了一旁,她的性子和景昀有那麽幾分相像,都是清冷之人,這些天對寧珞也只不過是點頭之交,許是今日的交談讓兩人的距離拉進,她湊到寧珞耳邊道:“嫂嫂,你在我家中,所需提防的只有一人,你那麽聰明,必定知道我要說的是誰吧?”

寧珞笑了笑,替她捋了捋發髻邊的碎發:“我知道,你照顧好弟弟。”

景曦嫣然一笑,領着景铮步入了小徑。

寧珞在原地目送了她片刻,已經入冬了,室外寒冷,她緊了緊身上的白狐領大氅,心中微嘆: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不遠處,四葉高興地一溜兒小跑而來:“夫人,世子回來了,我在府門口就瞧見他了,先回來和夫人報個信。”

這幾日景昀在吏部日日都到很晚才回,今日這麽早還趕得及一起用晚膳。寧珞高興地道:“真的?璎香去溫些姜茶,等他進屋便可喝杯驅驅寒。”

璎香應聲而去,寧珞在門口等了片刻,卻沒見景昀的身影,不免有些納悶。

四葉機靈地道:“不如我再去瞧瞧世子到哪裏了。”

“不必了,”寧珞搖頭笑道,“世子必定是有事處置,我們去裏面候着就是。”

屋裏燒着地龍暖意融融,寧珞捧着一本書心不在焉地讀了起來,眼看着日頭西斜了,外面才傳來了腳步聲,有人挑簾而入。

寧珞擡起頭來,進來的正是景昀。

她剛要起身,景昀示意她別動,自己解了大氅遞給了綠竹:“別過來,等我暖一會兒,別把寒氣過給了你。”

寧珞忍不住想笑:“我哪有這麽嬌弱的。”

“我剛去看了母親,”景昀的眉頭緊鎖,“這些日子天驟然冷了,你一定要注意,別染了風寒。”

“什麽?”寧珞失聲道,“母親病了?我怎麽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吐血雙更,求表揚,不然血止不住……(2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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