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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臘八前後,太子楊湛便會安排一場東宮冬宴,邀請幾個年齡相仿、私交甚篤的臣子和親友攜家眷同樂,今年定在了臘月十二。
因為是私人宴請,請的也就七八戶人家,聊的也是些私密之事,景昀身為東宮近臣,幾乎每年都在邀約之列。今年他新婚燕爾,若是寧珞不去,必定會惹人非議,更何況上回太子妃為楊彥議親時碰了釘子,想必已經心裏不痛快了,若是這次再推拒,只怕從此景昀和太子之間便會有了罅隙。
雖然寧珞不願再看到趙黛雲那張令人作嘔的嘴臉,卻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同景昀赴宴。
前幾日剛下過一場小雪,薄薄的積雪将草木屋檐染上了一層白色,粉牆黛瓦隐約可見,倒不失為觀賞冬景的好時候。
東宮總管将太霞湖邊的涼亭三面用暖帳圍起,暖帳外四周擺放着烤架,幾個宮人将殺好的小牛肉一片片地在削下來現烤現呈,涼亭的中間支了一個小火爐在煮水,旁邊坐着一名宮女奏琴。
酒香撲鼻,琴音袅袅,側目望去,太霞湖中湖水半水半冰,随着日頭的變化,時而波光粼粼,時而璀璨生輝,湖邊的冬青半青半百,紅梅含苞待放,真是人間美景。
太子楊湛和太子妃陳氏坐在最上首,楊湛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五官甚是清秀,乍一看眉眼和景昀倒是有那麽兩三分的相像,只是因為常年體弱,臉色蒼白唇色青灰,和景昀的英挺冷峻有着天壤之別;太子妃陳氏眉眼溫柔,言談可親,一看就是親和寬厚之人,倒是讓寧珞稍稍放下心來。
衆人分坐在兩旁,寧珞和景昀坐在右側,楊彥就在他們的斜對面,趙黛雲一身盛裝坐在楊彥身旁,而讓寧珞驚訝的是,寧萱居然也來了,但卻沒資格上席,只是跪坐在了楊彥的身後為他布菜斟酒。
算算時間,楊彥和趙黛雲應當是剛剛新婚沒幾日,就已經把寧萱迎入府中,這趙黛雲也真是好氣度。
兩個來月沒見寧萱了,寧珞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只見寧萱膚色紅潤,身材豐腴,一雙眉眼脈脈含情地跟随着楊彥,看上去過得好像還挺不錯的。好不容易等到寧萱的目光得空看了過來,姐妹兩人四目交接,寧萱眼中露出驚喜的光芒,抿着嘴沖她羞澀地笑了笑。
席間都是熟人,酒熱耳酣之間,氣氛漸漸熱絡了起來。
鄒澤林就坐在景昀旁邊,滿座的人都有嬌妻美妾在側,唯有他孤身一人,成了大家調侃取笑的中心。
“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鄒澤林絲毫不以為杵,反而愈發狂放了起來,“你們一個個都娶妻生子,哪有我一個人來得逍遙自在。”
楊湛笑道:“你此刻說些大話倒是不打緊,那一日成了親,只怕也和元熹一樣,化為繞指柔了。”
景昀恍若未聞,只是小心地剔去了牛肉中的牛筋,放入了寧珞的碗內,又替她滿上了杯中的梅子茶。衆目睽睽之下,寧珞難免羞澀,偷偷瞪了他一眼,小聲道:“我自己來就好。”
鄒澤林哈哈大笑了起來:“郎情妾意,真是羨煞旁人,若是有朝一日也有人陪我吟詩作對、飲酒對棋,那繞指柔便繞指柔吧。”
陳氏在上面柔聲道:“不知鄒大人喜歡什麽樣的,我等也好幫你物色物色。”
“哪敢煩勞王妃,”鄒澤林躬身道,“這都是緣分,就好比元熹,從前我只知道他喜歡白衣女子,可弟妹從來不着白衣,他也不是疼到了骨子裏去。”
寧珞的胸口一滞,嘴角的笑容有些僵了。
趙黛雲的眉間一挑,笑着道:“原來世子喜歡穿白衣的,我倒是見過一位白衣女子,真的是猶如九天仙女,我和她一比,就好似東施效颦。”
衆人都大感意外,鄒澤林更是驚詫:“這世上還能讓瑞王妃東施效颦的女子嗎?”
趙黛雲神秘地笑了笑,卻不再往下說了,鄒澤林顯然心中癢癢的,朝着楊彥嚷嚷着:“瑞王殿下,你倒是發句話啊,我這是孤家寡人的,還要你們多多照拂啊。”
“你不是楚狂人嗎?還是詩酒相伴自在潇灑吧。”楊彥也調侃道,大夥兒都哄笑了起來。
寧珞卻沒笑,偷偷瞧了景昀一眼,卻見景昀神色如常,倒是桌案底下的手一暖,一雙寬厚的手掌将她的手握住了。
“想什麽呢?”景昀悄聲問。
“原來……你喜歡白衣女子……”寧珞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她這是該嫉妒前世的自己嗎?
“這世上不會有比我的珞兒更美的白衣女子了。”景昀眼神好似染了杯中的酒色,令人迷醉。
寧珞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蜜色折枝牡丹紋褙子,下意識的,成親後她選的衣裙幾乎都不是白色,今天也不例外,可她沒想到,景昀雖然從來不說,心裏卻依然還一直記挂着那日她穿白衣的模樣。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景昀輕聲道:“珞兒穿白衣的模樣,只有我一個人才能看。”
寧珞忍不住氣樂了:“你也不給看。”
景昀有些莫名,那個驕縱任性的小女孩仿佛又回來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哄,只好湊過去在她耳邊道:“珞兒這是在生我的氣嗎?這梅子酒很清淡香甜,我替你滿上,算是我賠罪。”
寧珞忽然覺得好笑,自己這是怎麽了?這點小事也要不高興,可真是小孩子脾氣。她定了定神,舉起杯來嘗了一口,梅子酒酸酸甜甜,味道的确不錯,她擡起眼來,輕笑道:“讓我喝酒,若是喝醉了怎麽辦?”
“我背你回去,順便也可嘗嘗梅子酒,一定比杯中的更好喝。”景昀放下心來,微笑着意有所指。
一抹緋紅飛上臉頰,寧珞嗔了他一眼不出聲了。
楊彥雖然和衆人聊着天,眼角的餘光卻一直瞟向對面兩人,瞧着他們情意綿綿的模樣,胸口悶着的氣越來越盛,忍不住舉起杯來一飲而盡,寧萱趕緊替他滿上,見他又要喝,不由得小聲勸道:“殿下切勿貪杯,小心身子。”
“嘭”的一聲,楊彥沉着臉把酒杯用力放在了桌上,杯中酒四下濺出,衆人都看了過來。
“本王喝酒,也要你多嘴嗎?沒規矩。”他看也沒看寧萱一眼,冷冷地道。
寧萱的臉刷的一下白了,咬着唇垂首不敢出聲。
“殿下自是好酒量的,萱妹妹多慮了,”趙黛雲嫣然一笑,“今日難得一聚,不醉不歸才是,我和殿下敬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一杯。”
她不動聲色地拉了楊彥一把,楊彥就勢站了起來,臉色已經恢複了正常:“臣弟祝皇兄皇嫂身康體健、兒孫滿堂。”
這一場小風波便算是過去了,酒過三巡,大夥兒都酒足飯飽,楊湛便命人撤了席,讓人上了茶,又擺上了瓜果點心聊起天來,陳氏和他耳語了兩句,便和女眷們笑道:“男人們說些家國大事,我們聽着無趣,不如去外面透透氣。”
此話正合女眷們的心意,便跟着陳氏一同出了亭子。
亭子外候着各家府上的奴仆,見主子們出來了,便紛紛迎了上來。今兒是四葉跟在寧珞身旁伺候,替寧珞披上了鬥篷,又将暖手爐塞入她的手中。
旁邊傳來一聲輕哼,寧珞一看,居然是瑞王府的內侍總管于安,他的眼中帶着難以掩飾的厭棄,和寧珞對視了兩眼別過臉去。
寧珞納了悶了,她自問沒做過什麽得罪過人的事,可不知道為什麽,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這位于公公都非常讨厭她。
女眷們圍在太子妃身旁一邊說笑着一邊朝前走去,趙黛雲扶着太子妃走在最前面,她的嘴甜,又擅長溜須拍馬,逗得太子妃開心不已。
寧萱見沒人留意她,便放慢了腳步和寧珞并肩而行。
“九妹妹你還好嗎?”她小聲問道。
“我很好,倒是你,我很擔心你。”寧珞憂心忡忡地道。
寧萱的嘴角露出一絲幸福的笑意:“殿下對我很好,時不時便會到我房裏來,至于王妃,我避着點就是了,你不用擔心。”
“他對你很好?”寧珞不可思議地問,剛才衆目睽睽之下便呵斥她,這居然是對她好的模樣?
“方才是我欠考慮了,殿下不悅也是應該的。”寧萱自責地反省。
寧珞說不出話來了,我之□□,人之蜜糖,對于她們兩姐妹,這句話可能是最合适的了。
前面便是一片梅林,紅梅含苞待放,在一片殘雪中別有意境,陳氏停下了腳步笑道:“黛雲,我聽說你在瓊華女子院中就讀,才名在外,不如今日為我們賦詩一首,也算是為景添色。”
趙黛雲嬌嗔着道:“皇嫂這是在笑話我呢,要論才名,皇嫂才是當之無愧的才女,就連定雲侯世子夫人,我也望塵莫及。”
陳氏立刻想起了寧珞,朝着她招了招手:“你叫寧珞吧?長得果然出色,難怪世子如此疼寵于你。”
“皇嫂,寧妹妹不僅會作詩,還是女子院中書畫雙絕、琴技出衆的學生,今日既然大家都這麽有興致,不如就讓寧妹妹一樣樣表演過來如何?”趙黛雲興致勃勃地道。
陳氏也來了興致:“世子夫人如此多才多藝,今日可要讓本宮大開眼界了。”
寒冬臘月,在外面為這麽多女眷表演,趙黛雲分明是要折辱寧珞,可若是推脫,倒要讓太子妃心生芥蒂。寧萱眼露憂色,正要自告奮勇為陳氏撫琴,寧珞卻示意她稍安勿躁,朝着陳氏躬身應道:“娘娘有召,寧珞豈敢不應。”
旁邊有宮人先送上了琴,寧珞将手爐遞給了身旁的四葉,坐下來,撫上了琴弦,寒風吹過,原本指間的熱度一下子便被帶走。
她屏息凝神了片刻,指尖驟然從琴弦上劃過,銀瓶乍破之聲響起,奏的正是一首古曲高山流水。
巍巍乎仿佛山高雲淡,洋洋乎仿佛流水濤濤。
一曲将終,寧珞四指當心一畫,裂帛之聲猶如金玉,戛然而止。
陳氏聽得悠然神往,回味了片刻這才贊道:“彈得好!”
一旁的四葉驚呼了一聲:“夫人,夫人你的手流血了!”
陳氏一驚,幾步到了她跟前,握住了寧珞的手一看,果不其然,小指指甲處被琴弦割到了,滲出血來。她不由得自責道:“是我唐突了,不該讓你彈琴。”
寧珞笑道:“娘娘何出此言,是我學藝不精,倒是讓娘娘掃興了。”
宮人們還在準備筆墨紙硯,陳氏擺了擺手:“好了,這天冷得手都僵了,撤了吧,大夥兒去我房裏暖暖身子。哎,你這小手可冷的,我替你捂捂,不然世子只怕要怪我。”
她說着便吃吃笑了起來,果然一路拉着寧珞的手不放,還有說有笑的,趙黛雲跟在後頭再也插不上嘴,氣得臉都僵了。
剛到太子妃的宮門口,裏面便有孩童的嬉笑之聲傳來,太子妃的臉一緊,頓時顧不得寧珞了,皺着眉頭踏入了宮門,還沒等她說話,便見一個小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舉着手裏的東西投入了陳氏的懷裏,快活地笑着:“母妃,母妃看我!”
作者有話要說: 還在朱家尖浪裏個浪~~明天回去再發憤圖強!月榜競争可真激烈,小天使們別忘了留言哈!要不然醋哥要出溜下去了TUT感謝土豪們的霸王票包養!撲倒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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