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二次公演(九)

洗完澡,宿舍區域除了我之外,幾乎空無一人。我晃去蔣三七的宿舍,把他的手機在枕套裏面藏好,再拐回自己的宿舍去。

蔣三七和我的屋子分站這條走廊的兩端,我走得很慢,總覺得什麽事情沒解決,又難解決,多少有些拒絕回去。途中路過楚江生的宿舍,房門大開,他竟然沒去湊熱鬧,還挺讓我意外的。

他正趴在上鋪看漫畫,從胡笛那兒借的,翻得認認真真,我進來也沒發現,書頁嘩啦嘩啦的。

我往上爬,找了沒有護欄的位置,坐在他的床邊兒。楚江生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就去藏漫畫,看見是我之後放松下來,嘴上還罵罵咧咧的,讓選管聽見又是五十個俯卧撐。

雖然在這兒就沒人會管你看不看漫畫。

我此刻穿着背心褲衩人字拖,脖子上還挂了條毛巾,毫無偶像包袱,以前沒怎麽爬過上鋪,現在兩條腿在床邊晃晃悠悠,覺得挺好玩兒,心情跟着也好了一些。

“下去下去,別晃了,”他假裝要推我:“床一會兒塌了。”

我把他的漫畫從枕頭底下拎出來:“塌了就賴你,你怎麽不去吃宵夜?”

“不愛去,”楚江生從趴變成躺,拿起枕頭放在肚子上:“人忒多。”

他還會嫌人多?怕不是在搞笑。

楚江生看我不信,也不打算辯解,翻身坐起來,表情乍一看挺嚴肅的,結果開口問我:“齊悠揚,你讓人罵過嗎?”

我翻着他的漫畫,随口答:“怎麽着,看你幾頁漫畫想罵我?”

楚江生把書搶走:“說正經的呢,你讓人罵過嗎?”

我心想這叫什麽問題?那可太多了吧,小時候一塊兒踢過球打過架的罵我,現在長大了,左清秋和展書佚的粉絲罵我,部分路擇遠的粉絲看我也不順眼,早些年更絕,我自己的粉絲都把我罵得狗血淋頭,險些抑郁。

得虧是那會兒忙着照顧我媽,沒空顧及這些東西。

“有啊,”我說:“當然有,誰活着能不挨罵?”

楚江生把漫畫放好,特別欠扁的攤攤手:“我以前就不怎麽挨罵。說真的,不是我吹牛逼,大家好像都挺樂意跟我玩兒。”

我把毛巾取下來,蓋在腦袋上呼啦:“這還不叫吹牛逼?”

“不是,”楚江生道:“我各方面都挺菜的,大家好像跟我玩兒沒什麽壓力,損我的人不少,真的覺得我這人特讨厭,扒着我祖墳往上罵的,我以前從來沒見過。”

我覺得氛圍不太對,停下手裏的動作看了楚江生一眼,他傷心寫在臉上,的确貨真價實有在苦惱。

“怎麽回事兒?”我問:“誰這麽罵你?說出來我幫你揍他。”

最近在展書佚的刺激和路擇遠的鼓勵下,我越來越飄,雖然也就随口一說,想給楚江生點支持。實際上就我現在這個體能,別說揍人了,挨揍的時候能不能跑掉都難說。

這話在楚江生那兒還挺受用,他下一秒就打算淚眼汪汪,撲過來同我抱頭痛哭,路擇遠就像掐着表似的準時出現在門口。

“要揍誰?”他問。

看見他,我立刻就慫了。

“沒誰,開玩笑呢。”我爬下來,毛毛躁躁,最後一腳差點踩空,他就連忙過來扶我。

楚江生:“......”

抱歉了,兄弟,搞對象要緊。

楚江生躺回床上,薄被蒙住腦袋,悶聲催促:“快滾快滾。”

我跟在路擇遠身後回宿舍,一路小心翼翼,他比別人回來的早些,說是困了。我趁他睡下之前,俯身趴在他耳邊,輕聲講了今天還沒講的喜歡,他就扣住我的手腕,拉我進懷裏接吻。我一邊跟他親嘴兒一邊想,困什麽困,這不挺精神的麽。

路擇遠只是接吻,體貼的沒有再更進一步。我想起今天那不大愉快的一茬,只能祈禱他別往心裏去。

隔天睡醒,路擇遠看起來心情還行,唯獨對我中途回自己床上睡覺表示不滿。昨晚那只鯊魚玩具隔在我倆之間,現在我再看見它,滿心都是柔情,也不舍得扔在一邊。最後實在擠到不行,我快要睡到路擇遠身上去,又擔心早上選管來叫我們起床,看到什麽過于不堪的畫面,斟酌再三決定默默爬回去。

接下來的幾天,整個大廠氛圍都忙忙碌碌,第二次公演馬上要來,日程很滿,大家練歌練走位,上位圈偶爾還要顧一些額外的拍攝。楚江生狀态愈發下滑,時間還被壓縮,進度跟得勉勉強強,彩排前一天險些崩潰,終于開口要求把他的位置改到後面去。

晚上在食堂吃飯,楚江生就自己坐得遠遠的。他常年傻樂,我們組幾個人都是頭一次見他低落,大眼瞪小眼,一時都不知道怎麽辦。

我想起前些天跟楚江生夭折的胡扯,決心主動扛起重任,前去安慰安慰受挫的小楚。路擇遠義正言辭,說自己作為隊長,和我一起去比較好。

我心想拉倒吧,他八成就是想來聽我們都聊什麽。一會兒他路擇遠要能接超過十句話,我今天晚上主動脫光了給他操,什麽姿勢任他挑。

楚江生往嘴裏扒飯,對我倆的不請自來無動于衷。

“到底誰欺負你了,”我說:“聊聊?”

“沒人欺負我,”楚江生頭也不擡:“我拖後腿。”

我安撫他:“你哪有拖後腿?還沒到正式演出,再練練就好了。”

“我就是拖後腿,”楚江生嘴裏塞着飯,說話含含糊糊:“我配不上現在的位置。”

我皺眉,這話怎麽聽都不像他自己能說出來的:“誰這麽說的?”

楚江生說:“網上都這麽說,還有我室友。”他把嘴裏的飯咽下去,又補充一句:“當然,他們是偷偷說,我無意聽到的。”

路擇遠終于停止了圖騰式的精神支援,說道:“不用聽他們的。”

我點頭附和,那邊楚江生嘆了口氣:“話是這麽說......”

......但是做起來挺難的。

我挨罵經驗算是夠豐富的了,看多了還是受不了。幾條還行,心裏罵罵髒話就過去了,看多了自我懷疑,才是最痛苦了。

我們的安慰,楚江生也聽不太進去,差不多吃飽,起身便打算離開。

“別的我也不知道說什麽了,”我叫住他,還是決定最後一搏:“但是誰說你不配,那他就是個傻/逼,知道嗎?”

這話激沒激勵到他不好說,倒是先把他逗笑了。

“你最近太膨脹了齊悠揚,”楚江生道:“雖然很感謝你,但是這樣下去你也要做俯卧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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