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微風從半開的雕花軒窗吹進來,外間和東次間之間懸着的淡色紗簾也被輕輕地浮送動,一旁做工精細的火盆裏的炭燒的通紅,屋子裏除了靜靜燃着的香爐,再沒有別的聲音。
容慎老老實實地坐在榻邊,一面憋着笑一面梗着脖子任靜王殿下施展高超的按摩術,不一會兒,脖子竟然真的不疼了。
葉翡放下手。
不知道容慎屋裏點的什麽香,淡淡的萦繞在鼻尖,無端地叫他覺得心安。又或者,叫他覺得心安的不是這屋子的香,而是身邊的這個人……
容慎活動了一下自己僵硬了半天的脖子,歪着頭看向葉翡。像葉翡這樣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人怎麽可能會這樣高超的技能呢?所以說她其實還是在做夢吧……
“怎麽?”
并肩坐在榻上的某人滿意地放下手,擡眼就看見容慎黑亮黑亮的大眼睛正探究地看着自己,竟忽然還是莫名地心虛起來。
他剛才……她當是沒有感覺的吧……應當吧……
小姑娘涼涼軟軟的臉頰似乎還殘留着他指尖的溫度,葉翡很想再試一試,想知道方才是不是只是他的錯覺,其實一切都沒一起發生過……
就只是這麽動念一想,葉翡竟然感覺到自己的耳朵又開始發燒了……
容慎笑呵呵地說道:“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啊。”
不然你怎麽會出現在這兒,還露出了一點兒莫名其妙的,嗯……羞澀?
“不是你。”葉翡盡量地保持臉部肌肉的正常穩定,以一種居上位者的嗓音不鹹不淡地補充道:“是我在做夢。”
容慎:……
有時候她會覺得葉翡是從外太空穿越過來的,邏輯清奇不能溝通……
兩人正默默無語地對視着,雅荷特別不好意思地在門外咳嗽了一聲,半天才探了個腦袋進來,道:“老爺方才派人來請……咳,來請靜王殿下去書房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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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險好險,她差點說成了“姑爺”……要是真的這麽說出去,待會姑娘一定會打死她吧。
“對了,殿下怎麽忽然來了?”容慎覺着自從靜王殿下回京以後,她看見他的次數已經夠多的了,簡直就是哪哪都有他,怎麽現在已經發展到在自己家裏睡個覺,睜開眼都能看到他的地步了。背後靈也不帶這樣吓唬人的呀。
“年關了,父皇賞了些金銀細軟,叫我帶過來。”葉翡好不容易因為雅荷的打斷暫時恢複了正常,這會兒也能和她好好說話了,想到容慎許是在問為什麽他會出現在她的聽風閣裏,便又補上了一句,“方才在前廳沒有看到你,便過來看看。”
哦……容慎點點頭,從前廳來的,那就是最起碼得了老太太的允許的。她家老太太還真是鐵了心地要把她們倆湊成一對啊。若知道後邊有這麽一出,不知道她會不會後悔自己放葉翡進來了。
容慎瞄了一眼一臉淡然的葉翡。其實他不用特意來看的……美人雖然養眼,可她付不起這個責任啊。而且,雖然他看起來十分坦然,可那個耳朵尖,紅的實在是太顯眼了。
他也知道闖人家閨房是不對的啊。
托了她爹容明琮的福,裕國公府今年過年又不用出門采購什麽東西了,從這點上來看,聖人還是很夠意思的。
不過考慮到人家聖人派了寵愛的兒子來給她們送年貨,她卻連人家見都不見還躲在屋裏睡覺……确實也是十分失禮的事情。不管怎麽說葉翡也是皇天貴胄,也是她們裕國公府上的客人,讓人家屈尊降貴地親自來看她,等了老半天不說,還免費贈送了一次按摩服務,她也忒把自己當大爺了。
容慎擡高聲音對門外的雅荷呵責道:“殿下來了怎麽不把我叫醒?”害得她吓了一跳差點從榻上掉下來,還扭了脖子!
雅荷好委屈,她是想叫來着,這不是靜王殿下不讓嗎。偷偷瞄了一眼葉翡,雅荷“撲通”一聲跪下來,道:“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一時疏忽……”
“是我叫她們不要吵醒你。”葉翡打斷了雅荷的話,有什麽話就要脫口而出,卻在嘴邊又頓住,沉默了一秒鐘,又道:“只是來看看你,沒有別的事。”
沒有別的事。所以就連她醒着還是沒醒都不重要嗎?純粹來看看她是不是還活着?
容慎撫上自己的臉頰,不敢相信地捏了捏,她真的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已經醒了,真的不是在做夢,可這個人說起話來,好像并不能夠很好的理解呢。
對于莫名其妙就開始虐待自己的臉這件事,葉翡暫時還想不到什麽正常能解釋通的理由,不過容慎從小就偶有奇奇怪怪的時候,他已經見怪不怪了。甚至有的時候,他還覺得這粉團子一樣的小姑娘的舉動挺可愛。
“你若是覺得過意不去,便陪我一起去書房吧。”葉翡是很樂意同她多呆一會兒的。
容慎本來懶得動彈,可自己确實不在什麽理,這也就是葉翡小時候被她欺負慣了脾氣好,換做旁人肯定要挑她沒禮貌的毛病的,因此只默默地穿上鞋站了起來,瞧了瞧一點眼力見都沒有的葉翡,道:“還請靜王殿下稍等片刻,阿慎去換身衣服。”
順便再梳個頭發。
容慎睡覺不老實,她自己是最清楚不過的,往常早上起來她都是要沐浴的,不然頭發在腦袋上翹翹的不服貼,沒法好好梳頭。加上剛才那麽一鬧,她現在應該不止是衣服皺巴巴的,就連發型也變成雞窩了吧。
不知道為什麽,容慎這麽一說,葉翡竟然有點不自在。到底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郎,方才被想見她的情緒沖昏了頭腦,這會兒終于意識到,自己這算是擅闖了人家閨房,還把人家從夢裏吵醒了。
其實容慎的意思是他等在外間就可以的,可耳朵尖兒都快冒煙了的靜王殿下應了一聲後,就三步并作兩步地跨出了聽風閣的門檻,還背過了身,對着院子裏那幾棵長青樹發怔去了。
問荷一面掩着嘴偷笑,一面趕忙跟了進去,留着雅荷一個人守在門口想笑又不敢笑痛苦萬分。
靜王殿下實在太可憐了。瞧瞧都被她們姑娘給欺負成什麽樣兒了啊,她們姑娘可真不愧是京中霸王花,五年前給靜王殿下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五年後還是一樣!
容慎進了裏間便扭頭去看問荷,“方才我睡着未醒的時候,有沒有……”
有沒有做什麽更丢人的事,比如在榻上耍個雜技說個夢話什麽的。
“姑娘您打了靜王殿下。”問荷十分機敏,這個時候也完全沒有給容慎留一點面子。
她那時候只是不放心,偷偷地探了半個頭進來,沒想到別的沒看到,就看到容慎還沒醒,閉着眼睛就給了坐在一旁的靜王殿下一掌,直拍在後背上,一點都沒含糊。
靜王殿下倒是紋絲未動,連哼都沒哼一聲,脊背挺的筆直筆直,生生挨了她家姑娘的一下。
問荷看了一眼就縮回了腦袋,緊接着聽見容慎出聲,這才慌慌張張地詢問。結果又看到她家姑娘對着人家靜王殿下怒目圓睜的……
“你說,我打了葉翡?”容慎簡直不敢相信,指了指自己,人畜無害的小臉上完全寫着“不,我不相信”幾個大字,“我先動得手?”
問荷點點頭。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其實是只有你一個人動了手……
容慎一聲哀嘆,放着問荷去準備衣服裙子和各種首飾,自己往大床上一撲,紮進了天蠶絲被子裏。
“你們幹嘛要把他放進來啊!”
就算她沒多喜歡葉翡,可也不想在他面前這麽出醜啊!葉翡是好脾氣沒說什麽,可她現在已經知道了,這樣以後還怎麽好意思端出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高冷模樣啊……
“姑娘要不穿這件吧?”問荷抖着一件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和雲絲披風從東次間走出來,完全無視了做鴕鳥狀的容慎,心裏考量的是,雖然只是在自家府上行走,可畢竟身邊擱着一個靜王殿下,不能太正式也不能太随便,這身衣服活潑素淨,配上一個雙髻剛剛好。
容慎擡眼看了看問荷手上的衣服,嗯,這衣服裙子是挺小清新的,只可惜小清新也沒用,反正她已經把自己的形象毀了個幹淨……
“姑娘,老爺還在書房等着呢。”
容慎往被子裏縮了縮,自暴自棄道:“叫他自己去好了!”
不過雖然容慎嘴上是這麽說的,末了還是被問荷哄着穿好了衣服,梳好了發髻,一身清爽地出門去見葉翡了。
年輕的男子着一身茶青長袍,腰間束以顏色微深的緞制腰帶,外罩一件同色滾邊繡有竹葉的外衫,負手立在階下,背對着她的後背十分挺拔,就連他身旁的蒼松都被比了下去。
他總能找到最适合他的顏色。
或者是,生成這副模樣,穿什麽顏色都一樣蠱惑人?
其實大乾的男子裝束,并不必須加一件罩衫的,雖則有風時外衫迎風而動盡顯飄逸,可這樣的穿着到底麻煩些,行動多有不便。不過作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靜王殿下,這樣的裝束非但沒有顯得繁缛,反而平添了幾分書卷氣。
容慎看着他,心下一動,忽然想起了什麽,連忙将問荷招過來吩咐了些事情,這才在他身後站定,輕輕喊了一聲,“殿下!”
樹下風景一般的男子聞聲轉過頭來,如畫的眉眼在看到她的時候有些微微松懈,嘴角好像染上了那麽一點點笑意,純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将她望着。
不知道是血統還是什麽別的原因,葉家人都會有這樣一雙黑亮黑亮的眸子,葉翡也不例外。可例外的是,容慎一直覺着他盯着自己的時候,那目光有點……專注得過分……
那專注,叫她覺得危險。
不過那都是以前了,現在的容慎已經十分習慣他這樣的目光,能夠泰然自若地朝他笑着點點頭,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無論如何她到底是整個裕國公府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容慎十分相信大樹底下好乘涼,何況是裕國公府這麽大的!葉翡再危險還能上天嗎?
葉翡點點頭,并不多說話,負着手十分安靜同她并肩朝書房走去。
如果你特別喜歡一個人,一定會知道,你會非常希望能和他呆在一起,哪怕一句話都不說,也不會覺得尴尬而十分樂在其中。
而對于一路沉默的葉翡來說,他此刻的心思難得并不在享受這片刻的靜谧之中,而是在斟酌即将到來的事情。
雖然不知道容明琮找他去書房有何用意,但,葉翡心裏明白,有些話,他現在必須同容明琮說。
容慎一點一點的長大了,容貌也漸漸顯露出和小時候的漂亮不太一樣的少女的美好,這樣的容慎越來越耀眼,他也越來越擔憂。
萬一,容家變了心思怎麽辦,萬一,她被別人騙走了怎麽辦……
各懷心思的兩個人一路平安地到了書房門口。容慎可沒打算進去,朝着葉翡欠了欠身,便停住了腳步。
葉翡難得見到小姑娘這麽安靜的時候,忍不住擡手揉了揉她額前的碎發,又拍了拍她的頭,這才心滿意足地往書房裏去了。
容慎一臉無語地目送他進去,心裏合計着,她是不是該換個發型把劉海剪掉,葉翡從嘉林回來就染上了一個怪癖,有事沒事總對她的劉海下手。今天這還升級了,不但蹂/躏了她額前細軟的劉海,還拍了她的頭。
長得高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看看她們容家的基因,也并沒有比以容貌見長的皇家差到哪裏去嘛!她還在長身體,以後一定會長得很高!
上次也是,這次也是,總覺得葉翡越來越把她當娃娃看了。
葉翡此去在書房裏呆了許久,久到挂在頭頂上的太陽已經西斜,隐隐顯出下墜的趨勢。容慎等在外邊的樹影下,也跟着樹影的移動換了好幾個地方了。
滿懷心思的葉翡面無表情地踏出門檻,立刻蹙起了眉毛。
她怎麽還等在這兒?!
容慎百無聊賴地低着頭,用腳在樹下畫着圈圈,心裏這個懊悔啊!早知道要這麽久,她就回去睡一覺再來了,省的在外邊挨凍。可都等了這麽久了,萬一她前腳剛走,他後腳就出來了,那她豈不是白等了……
她爹爹可不是一個磨叽的人啊,今天怎麽還抓着人家不讓出來了,兩個大男人,又不是閨蜜團,有什麽好聊的。
葉翡走路輕,容慎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出來的,一擡頭那人已經到了近前,漆黑的眸子裏帶了點不知所以的怒意,伸手緊了緊她身上的披風,在發覺那雲絲披風只有薄薄到底一層後,怒意達到了頂點。
她是不是傻了,幹嘛要等他,連個手爐都不拿,身邊的丫鬟看起來機靈,沒想到也是個榆木腦袋!
“你在這裏做什麽?”
容慎當然聽出他聲音裏的怒氣了,可用腳趾頭她也想不到他生氣的緣由竟是她,只是暗暗叫苦,完了,雖然不知道她爹和葉翡說了啥,可看起來貌似倆人是談崩了啊談崩了。
也不知道萬一有天葉翡和她老爹一起掉進皇宮外的太液河裏,聖人先救誰啊……嗯這還用想麽,肯定救兒子啊!容慎腦子裏一過,便有了答案。
不過她哪裏知道,要是真有這麽一天啊,葉翡那個皇帝老子,還真不一定是先救這個傻兒子,還是先救他并肩走過風風雨雨的好基友呢。
容慎思緒早飄到爪哇國去了,哪裏注意到清冷高貴的靜王殿下又開始動手脫衣服了,眼看着袖子都要脫下來了,容慎這才回過神來,連忙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葉翡的手,“殿下你這是幹什麽!”
光天化日之下啊!朗朗乾坤的,他這是要幹嘛!這還在容明琮的書房外,他就要變身了是嗎!
葉翡你原來不是這樣的小孩啊,到底在書房遭遇了什麽!
“怎麽?”葉翡被她冰涼的小手一按,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聲音還是冷的,能不冷嗎,她手都冰涼了,簡直快要把他氣死了。
“???”容慎竟不知道說什麽,他自己要脫衣服,還問她怎麽了?她怎麽知道他怎麽了……
“咳……”雅荷實在看不下去這兩個人了,咳嗽了一聲吸引了容慎的注意力,見容慎一臉迷茫地看着她,連忙朝後追上來的問荷使了個眼色。
容慎恍然大悟。
她剛才被葉翡帶到溝裏,都忘了正事兒了。
剛才她叫問荷去取的,可正是葉翡的那件紫色外衫。上次一回府她就給好好洗了熨燙妥帖地挂在一邊了,這麽些天沒機會給他,好不容易逮到他,可不得物歸原主麽。
她便是等在這兒表達一下自己的誠意和謝意嘛,哪知道他進去那麽久也沒出來。
“殿下,這是殿下上次借給阿慎的外衫,多謝殿下……”容慎轉頭指了指問荷端着的盤子,他那件外衫好好地疊在一起,整齊又幹淨。
可哪像葉翡壓根就沒有心思欣賞她把他的衣服照顧得多麽好,看到那衣服眉頭倒是一舒,長臂一展就将那衣服拿在了手裏抖開,重新披在了她身上。
“容慎,”葉翡低下頭,鼻尖差點碰到她的鼻尖,聲音陰恻恻的,帶着不容反駁的命令,“你就是這麽愛惜自己身體的?”
容慎:……?
男子清冽的氣息直沖鼻息,葉翡長長的睫毛甚至掃過了她的臉,有些微微的發癢。容慎下意識地要往後躲去,卻因為身上披着衣服而動彈不得,只能任着他照舊把她裹成一個大粽子。
這時候容慎已經不太記得自己方才要幹什麽了,滿腦子都只在飄三個字:
睫,毛,精……
一個男子,怎麽能好看到這個程度!
對方好像感受到她已經被美色所迷惑,輕笑了一聲退開半步,将她的領子整理好,“以後不要做這樣的傻事。”
我會心疼的。
容慎:???
她做什麽傻事了?
跟在容慎身後的雅荷和問荷:佩服佩服,竟然敢在老爺的書房外對她家姑娘動手動腳的,靜王殿下好膽量!
“可是衣服……”
“衣服你便留着吧,我不缺。”葉翡淡然道。
容慎:好巧,我也不缺……
可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的閨房裏擱着件男子的衣服這算怎麽回事啊,要是傳出去,她還要不要在長平城混下去了。
“殿下還是……”
“容慎,過兩天就是宮宴了,你也不想染着風寒過年吧?”
唔,對方好像已經祭出了殺手锏……這是在威脅她吧……
容慎“嗯”了一聲,老老實實地放棄了推辭,“可殿下的衣服……”放在她這裏到底不妥吧。
好在對方終于理解到了她的意思,又笑了笑,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你不是還有三個哥哥?”
哦,這意思是基本不能被人看見,如果真的被人看見,就讓她二哥三哥來背鍋?小夥子你确實很有想法嘛。
容慎偏頭躲開葉翡的魔掌,“殿下以後不要拍我的頭了,阿慎在長個子呢。”
知不知道一個發型要梳好久,她得梗着脖子半天不能動呢,他倒好,一掌下來就給摁趴下了。
“好。”葉翡聽話地放下手,長個子好,葉翡發自內心的希望容慎快快長大,然後,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他的小妻子娶回家……
容慎滿意地綻開一個笑容,漂亮的大眼睛被擠成了兩道彎彎的月牙。孺子可教也!
還沒等她得意完,“孺子可教”的靜王殿下又輕飄飄地吐出一句話來。
“阿慎,幾天不見,你臉都圓了。”
容慎:[好想罵人可是還要保持微笑.jpg]
她就是稍微胖了一點怎麽了,吃你家大米了!她現在知道了,葉翡哪是要變身啊,他是要造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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