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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瑜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看一個男人,剛醒來的沈豫北絲毫沒有白日裏的張牙舞爪,大約是還在犯困,眼睛只眯開了一條縫,隔了一夜,他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渣子,頭發也亂糟糟的,看在阮明瑜眼中甚至有些滑稽。
沈豫北試着睜了幾次,才全睜開眼,然後他發現自己的手腳确實越了界。可能在他不知的時候,伸到了阮明瑜身上,不過随即他又釋然,眼前這個可是他娶的太太,別說伸手腳在她身上了,就是真有點什麽,也再正常不過。
沈豫北若無其事的把手腳挪了回去,翻個身,仰面閉目,顯然是要再眯一會兒。
不大習慣這樣的沈豫北,阮明瑜甚至是有些慌亂的從床上爬了下去,進衛生間。沈豫北閉着眼,聽着衛生間傳來的水聲,等阮明瑜從衛生間出來,他才下床進去。
兩人誰都沒有要搭理對方的意思。
阮明瑜現在看到這個男人,腦子裏就跟灌了醋一樣,巴望着能趕緊回去分道揚镳。
雖說有八天假期,但依沈豫北眼下的忙碌程度,斷然待不了這麽長時間,他們在這住了四天就往回趕。
臨走前,陳淑雲給他們備了不少東西讓帶回去,除了已經粗加工封裝好的野豬肉,還有些不容易壞的小菜,零零碎碎裝滿了整個後備箱。
“毛衣等織好之後,我再給你們郵過去。”陳淑雲不舍,私心裏想讓他們多待幾天,轉念一想,小輩都有自己的事,哪能陪她幹耗着,只好作罷,又叮囑他們路上車開慢些。
跟陳淑雲揮手告別,阮明瑜在沈豫北後面上了車。
他們清早出發,中午停留在服務區簡單吃了兩口,繼續行駛,最終在晚上九點多時進了市區。
“鐘叔,路過青陽路時,麻煩你停一下。”
阮明瑜話音剛落,沈豫北原本閉着的眼睜開了,“車不經過青陽路。”
阮明瑜愣了下,随即道,“那鐘叔你随便找條路把我放下。”
鐘叔不放心道,“這麽晚了,要不太太你跟先生一起回家吧,等明天我再把你送回去。”
阮明瑜搖頭,“不用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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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叔停車,就在這把她放下。”沈豫北突然道。
此時的沈豫北異常煩躁,頭痛難忍,胸口發悶,還有隐隐上沖的嘔吐感...這種征兆對沈豫北來說并不陌生,再不把阮明瑜攆下去,他可能會像只死狗一樣在她面前丢人現眼。
鐘叔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停了下來。阮明瑜下了車,鐘叔已經把行李箱從後備箱拎了出來,然後對阮明瑜道,“太太到家之後,不介意的話,給我報個平安信息。”
阮明瑜心下大為感動,應了鐘叔的話。
阮明瑜站在馬路牙子攔車,鐘叔開車門進了駕駛座,下一秒,喉頭發出一聲哽喝,“太太,快來幫我!”
她反應也快,立馬跑過去,卻被車內的情況駭住。原本該在車後座穩坐如泰山的沈豫北正劇烈抽搐,手腳扭曲成詭異姿勢,白色的泡沫不停從他口鼻之中湧出,不僅如此,他喉中還發出了古怪的大叫聲...
鐘叔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了,立馬開車往家走,同時電話聯系沈豫北的私人醫生,讓他即刻往沈豫北住宅趕。
這時的沈豫北全然沒了平時幹淨整潔的形象,他頭發散亂,面色青紫,仰頭時脖子上青筋畢現。
阮明瑜來不及作他想,抱住沈豫北的腦袋,用力掐開沈豫北的嘴巴,四下尋找,沒看見任何可以塞進沈豫北嘴裏的東西,想也不想,阮明瑜把手伸了進去。
她師傅曾經治過這種怪病,阮明瑜在古書中也見過相關記載。
通常這個時候,首要做的就是把人嘴巴捏開,防止他咬舌,或者被嘔吐物嗆住,窒息而亡。
“太太,快把手拿出來,會咬斷你手指!”鐘叔從後視鏡看了一眼,立馬阻止阮明瑜。
“我沒事,你開快點。”
手上傳來劇烈疼痛,沈豫北還在不停弓背蜷縮,阮明瑜根本就抱不住他,此時她沒別的想法,只不想讓他咬舌。
鐘叔車開得飛快,二十分鐘的路程,十分鐘就開回了位于鏡泊湖旁的宅院。
此時沈豫北已經漸止了抽搐,渾身也開始松軟下來,只是人還在昏迷中,阮明瑜抽出了被沈豫北咬破的手指,試着活動了幾次。
驀地,阮明瑜聞到一股不容忽視的味道,心裏咯噔一下。
視線落在沈豫北身下,那裏已經濕了一片。
鐘叔也聞到了,透過後視鏡看向阮明瑜,猶猶豫豫道,“太太,先生不希望被人知道他有這個病,所以...”
癫痫俗稱羊癫瘋,大概是全世界最讓人喪失尊嚴的一種疾病。
驕傲如沈豫北,他擁有光鮮的外表,不菲的財富,底下有上萬員工靠他吃飯,又怎麽能接受得了有天會在別人面前撲倒在地,抽搐吐沫,甚至二便失禁。
阮明瑜被今晚所見驚到了,現在回過了神,聽明白鐘叔話裏的意思,點頭道,“鐘叔你放心,我就當沒看見。”
車子開進宅院,鐘嬸和已經趕到的馮醫生聞聲出來,四人合力将沈豫北擡上了二樓,馮醫生先給沈豫北做了體檢,主要檢查口腔和神經系統,以判斷他會不會在短時間內再發作。
“還好,沒有咬到舌頭,肌反射也恢複了正常。”
“今天先讓他休息,明天帶他來醫院,最好詳細拍CT、腦電圖檢查下,考慮要不要把苯妥英鈉的劑量再原有基礎上再加大點。”
馮醫生話音剛落,鐘嬸突然道,“太太,你的手在流血。”
阮明瑜已經疼麻了,安撫鐘嬸,“沒事,我回去自己處理下。”
馮醫生溫和道,“還回去處理幹什麽,跟我下樓,讓老鐘先給豫北換身幹淨衣裳,我給你包紮下。”
從沈豫北發現他有這個病開始,馮醫生就一直是他的主治大夫,十來年的交情了,彼此早都熟悉了,沈豫北也拿他當心腹。
阮明瑜跟他下樓,鐘叔和鐘嬸留着幫沈豫北換衣裳。
阮明瑜的手被咬得豁開了一個口,馮醫生給她縫了兩針,處理好傷口時,鐘叔就下來了,對阮明瑜道,“太太,要不我送你回去?”
如果是尋常,鐘叔就挽留阮明瑜了,可在這個節骨眼上,若是沈豫北知道阮明瑜看到他大發作的醜态,估計要責難。
馮醫生道,“我也該回去了,老鐘你就別麻煩了,人我來送。”
阮明瑜搭馮醫生的順風車回到住處,雖然她身上很疲憊,但腦子裏亂哄哄的,全是沈豫北發作時的樣子。
翻來覆去睡不着,阮明瑜索性坐起來,用手機查了沈豫北的病。
現代醫學對癫痫的認識比數千年前完善了不知多少倍,從發病機制,到治療,再到康複預後,醫療網站上都給了詳細的解釋。
......
沈豫北從昏睡中轉醒,四周昏暗朦胧,只有床頭一盞燈亮着,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是在他房裏,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成了幹淨的。沈豫北轉了轉脖子,動了下身體。
鐘叔睡得不實,聽見動靜,騰地一下從地上坐了起來,忙問沈豫北,“阿北,你現在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沈豫北勉強笑了笑,“沒事了,就是有點口渴,鐘叔,麻煩你幫我倒點水。”
鐘叔立馬給沈豫北倒了一半熱水,再兌上涼開水。沈豫北只喝了半杯,把玻璃杯擱在床頭櫃上。
“鐘叔,你回房去睡吧,我沒事。”
鐘叔猶豫了下,不放心。
沈豫北又道了一句,語氣不容拒絕,“回去吧。”
鐘叔年輕時是特種兵出身,退伍之後被沈豫北重金請來,本意是當保镖。當年二十出頭的沈豫北,為了掙開發權,擴展沈家勢力,沒少幹逼人跳樓這類損陰德的事。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仇家多結怨深,一次意外,沈豫北在審查工地時,被人拿鐵鍬從高處砸中腦袋,當場昏死過去。
因為有安全帽的保護,使他并未出現腦出血之類的危像。
在醫院醒來之後,他似乎與尋常無異,照常上班處理公事,甚至還安排人把打他的人也給逼得跳樓自殺。直到他因工作疲勞過度,在家休息時第一次大發作,被鐘叔親眼看見全過程。
癫痫患者無論是大發作還是小發作,意識都是喪失的,對發作時的情況也不會有記憶,醒來之後除了身體上的疲憊,和精神上的失落感之外,并沒有其他後遺症。
從鐘叔磕磕巴巴的轉述中,沈豫北才得知自己的病。
他沒親眼見過癫痫患者,但在網絡訊息發達的當今,想要知道一個病的具體症狀甚至獲得視頻都不困難,沈豫北很快就見識到了癫痫大發作狀态。
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叫如牛羊,甚至二便失禁...
盡管沈豫北再難以置信,但也不得不逼迫自己承認一個事實,他自己發作時,可能與視頻中的人相差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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