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8)
紫英門下,于是就特意設計了這麽一套說法。
說法內容是真假參半,紫炎上位後,排擠是有,但是多是針對紫鶴門下。紫英這一脈,看起來并無多大的凝聚力,根本就不是人家用心打壓的目标。不過雖如此,紫英一脈的弟子也都有上進心的啊!面對此時缺人的局面,也很想露露頭臉。結果僧多粥少,總有一些會被冷落下來的。比如沖雲,比如趙遠之之後補充的沖崇、沖夷,都是沒機會上位,心情十分不爽。
李晃他們這些天,除了練級,除了争取紫英的信任和好感,還做了很多其他的事。比如,徹底清理武當派盤根交錯的門派勢力。以前的玩家真沒太在意這些,誰會把NPC當回事啊?但現在,要和S級高手掰腕子,直接打又打不過,只好多找場外因素了。紫英是李晃他們找的一大助力,于是立即把和紫英相關的資源紛紛調動起來。
紫英雖和門下弟子的香火情看起來也并沒有多濃郁,但是到底還是将紫英心頭那團火又燎了一把。
于是這時,柳夏又站了出來:“弟子是紫鶴太師父的門人,這段時間,也是看多了紫炎太師伯一脈對我們門下的欺淩,處事極是不公。弟子們也極盼望太師叔能出來主持一個公道,大家都覺得,這掌門之位,根本該由太師叔太擔任才對。”
柳夏,根正苗紅的紫鶴一脈,但她這番話,絕不是期待着紫英真能出來主持什麽公道。誘惑,她這番話是徹底點出了掌門之位的歸屬,是對紫英一次赤裸裸的誘惑。紫英對掌門之位,絕對也是觊觎得緊。
至此,紫英的憋屈、不滿、野心、欲望,被幾人勾了個徹底。這位武當名宿完全不是一個能控制好自己思想的城府之人,頓時幾步走到籬笆院的門口,身子站得筆直,一臉正氣浩然:“武當,絕不能如此下去!”
“弟子願祝太師叔重振武當!”四人齊上前施禮,口號喊得那叫一個梆梆響,這也是他們實現練過的。整齊洪亮的來一嗓子,特別提士氣,紫英的精神果然為之一振,容光煥發地看着四人。
“好好好。”紫英一臉嘉許,“你們不錯,很能辦事,但就是武功差了點,這個急不得。這樣,你們先來幫我跑跑腿。”
“弟子遵命!”四人又是齊聲道。旁邊打雜?那最好不過,四人才不想跑去沖鋒陷陣呢!巴不得在一旁看這些NPC們打成一團亂麻。
這些天,仔細研究武當門內關系,了解各種NPC,讓李晃四人對着名門大派好生失望,也讓他們更加位逝去的幾位感到痛心。雖然他們當中也出了沖乾和趙寒兩個小人,但是從沖冥、淩非笑、蘇萬言、顧雲飛這些人身上,他們看到的事正直、勇敢、手足情深。因為NPC一定程度上的呆蠢,反倒讓這些優點在他們身上閃爍的更加純粹,他們的精神讓人感動,更将許多NPC襯托的不堪。不過幸好,因為這種反襯,讓李晃四人挑撥離間他們時毫無壓力。
紫英給了李晃四人一些書信,送交的弟子,都是紫英門下。四人當然沒那麽規矩,一離開隐仙岩立即紛紛拆開來看。随即發現紫英也不是太沖動無腦,至少這信寫得很周密,絲毫沒有任何敏感之事,只是談談師徒情,然後讓弟子前來拜會。
李晃四人放下心來,将數封書信準确送交幾個沖字輩弟子。有了這種參與,富有經驗的李晃相當清楚,這相當于他們已經成功置身在這一事件當中。事件,在“人在江湖”中是比任務還要高端的。事件當中,玩家的主觀能動性能得到最大的發揮,并不是機械地完成NPC交代的使命,玩家和NPC一樣,是事件的制造者,引導者,乃至完成者。參與事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死。比如現在,李晃四人要是都死了再複活,紫英就不再認識他們,又哪裏還能參與進來?如此周密的事,四個不認識的人趕都趕不及呢!
所以接下來四人都特別小心,堅決不去做什麽危險的事。在平安地度過了這段時間後,四人重新去找紫英了。因為偷看了信件,他們四人當然知道紫英和弟子約見的時間。但是因為是偷看來的時間,所以四人如果光明正大去參與,似乎不太好,怎麽也得弄個是不巧撞倒的形勢吧?
于是最後,四人挑了個遲一點的時間。
早到,有可能被人給打發走了,遲到嘛,就算也被人打發,但磨蹭一下,多少還是能探到點情報的。為了多探聽,四人這次可就不是一起去了,而是一個一個去,以便打發走了一個再上一個,來個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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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晃第一個湊上去。
好在紫英約見弟子們的地方就是隐仙岩,這要約個什麽生僻的所在,李晃他們還真不好去假裝路過了。現在,李晃就那麽自然而然地以前來拜會紫英的姿态出現,就見紫英茅屋的籬笆院內,他座下幾名弟子分散而立,臉上都帶着些許疑惑。李晃一數,信他們一共是送了七封,但是這裏,貌似只有六個人啊!
還有遲到的嗎?
李晃正想着,就見茅草門一開,一名沖字輩弟子走了出來,神情平靜,而後又一名弟子進了屋。
剛出門的弟子立即被其他五人圍上,問的,當然是師父有什麽事。
這弟子卻是搖了搖頭,以“沒什麽事”搪塞了過去。
李晃進了院,有人認出他是送信弟子,沒有多說什麽,其他人就算不識,卻也沒來驅趕。
第二名弟子進去了一段時間後,再從茅屋出來,看了眼院裏一排人,也是一言未發地站到了一旁,而後,又一名弟子進去。李晃一看,他們之間并沒有什麽推讓,這進去的順序似乎是拍好的。李晃他們對武當人際關系理得很清,一看前三個的順序,似乎并不是以長幼排的序,到底是什麽名堂,李晃看不出。
這邊……似乎沒什麽太大事?
李晃想着,掏錢寫信,就準備給柳夏他們三個去個信,誰想立即趕到有兩道犀利的目光刺來。李晃心知有異,控制着自己沒立即去看,只是眼光餘光,判斷出是先前進過茅屋的那兩位流露出的殺意。
怎麽回事?
李晃反應機敏,瞬間動作一改,把信紙超自然地往鼻上一掐,然後狠甩了一把鼻涕,将信紙捏團抛掉,立時,那犀利的殺人目光就回歸平靜了。
怕我送信?為什麽?
李晃腦袋狂轉,立即意識到,這兩位定是涉及到了不能走漏風聲的事中,一看自己有送信的舉動,立即就有殺人阻止的企圖。如此一來,自己想離開,恐怕也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人走不了,信送不出。于是,第三名弟子從茅屋出來的時候,約定好的過來接力的齊思哲也到了。一看到李晃好端端地站在那兒,齊思哲頓時臉現不滿的神色。你沒事,來個消息啊!兩個人都跑來幹啥呢?
好在齊思哲反應并不遲鈍,從出現,就開始被NPC注視,目光很犀利很犀利。齊思哲頓時意識到情況不是很穩妥,所以謹言慎行,很自然地進了院,上前給幾位沖字輩施了禮,他也是送過信的,所以NPC們依然沒有太大反應。齊思哲默默地和李晃站到了一起,想說點什麽,一看李晃認真不理他的模樣,頓時閉嘴了。
随後,第四、第五四字相繼進出茅屋,李晃他們這邊,接力的第三員大将趙遠之也到了。趙遠之進了院,行禮,再然後,卻沒來找李晃、齊思哲,而是畢恭畢敬地站到了他的親傳師父沖雲身後,頓時就和那邊的NPC成了一夥,李晃、齊思哲心下狂鄙視。
再之後,第六名弟子出屋,神情似乎就全沒有之前五人那般平靜,有幾分局促在其間。再之後,第七名弟子進去,這一次,時間過了好久,直至柳夏都如約到了,突然聽茅屋裏一聲響動,那第七名弟子,赫然從窗口飛躍而出。但是再然後,他就永遠也跳不起來了,屋外幾名NPC的目光在這一瞬間變得特別狠辣,圍撲上前,可憐那窗中穿出的弟子未及落地,就已經被亂劍刺死。幾名NPC互相看了看,目光中诠釋心領神會,再然後,幾道目光落在李晃幾人身上,弄得他們一陣緊張。不會是要殺人滅口吧?那可太賴皮了!
正緊張間,茅屋門再一次打開,出來的人讓李晃等人大吃一驚。
除紫英之外,屋內赫然還有兩位老者,正是同在隐仙居隐居的,另外兩位武當派的名宿,紫青和紫虛。這兩位隐居的很敬業,哪怕武當鬧騰得一團亂,他們也不見普通玩家。但是現在,兩人卻被紫英說動,看起來是要一起行事。對于一名弟子被殺,兩人沒有任何反應。
“沖念,你還在猶豫嗎?”紫英出來後,目光就停留在了一名弟子身上,而這位,正是方才第六個進屋的弟子,方才其他幾人圍殺窗中逃出的那名弟子時,他沒有動,此時一臉的驚駭,還沒有抹去。突然聽到紫英點名問來,頓時一臉惶恐:“弟子……弟子……”
顯然他心下極是慌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紫英望着他,再沒說其他,只是一揮手。
沖念大驚,一邊就要逃竄,一邊口中大叫“弟子”,似要解釋什麽,但一切都已經遲了,另外五位沖字輩弟子齊齊出手,他根本沒來及多說一個字,也命喪亂劍之下。
李晃幾人心下頓時一陣發寒,想不到這紫英行事竟然如此狠辣果斷,心中尚存猶豫的弟子,也是眼皮不眨一下地迅速殺掉。而且他不出手,反借門外弟子,這也是一種考校。否則的話,憑他們紫字輩的高手,之前在屋內還攔不下一個沖字輩弟子嗎?
紫英行事,超乎了李晃他們的意料,而且這位居然還将紫青、紫虛兩位給拉攏了過來,如何做到的,李晃他們完全無法猜出,他們只知道,現在事件已經是完全由紫英在主導了。想将這級別的高手當召喚獸來使用,李晃他們到底還是小瞧了對方。紫英,并不只是沖動暴躁而已。先前李晃看不出這些弟子晉見順序的名堂,但是此時,他赫然懂了。七名弟子,頭五名完全服從,第六名心存猶豫,第七名則是直接不從。紫英這排序,就是他對七名弟子反應的判斷,能服從的在前,不太能的在後。事實證明,他的排序很對,他相當了解自己的七名弟子。
“把這兩具屍體埋到那邊竹林。”紫英随即下達指示,确實在支使李晃他們,而他的五大弟子,又跟着三位紫字輩進了屋。
李晃四人那個郁悶啊!有了更加可靠有力的幫手,他們這幾個可算是紫英起步引導者的家夥,頓時就被當雜兵使喚了。
他們倒不是覺得派去打雜是被輕視,關鍵是,四人也希望了解計劃,這樣更方便從中搗亂行事,結果現在直接被踢出核心圈了,以後可能就是個跑腿的外圍份子,這讓他們如何來掌控大局呢?
“至少,總算是挑起來了……”齊思哲安慰大家,也安慰自己。
“嗯,現在我們還是不要引起他們疑心,到時就看他們內鬥,然後見機行事吧!”趙遠之說。
“現在……我在想把紫炎收拾了以後,怎麽才能連這家夥一起除掉。”望着正在收拾的兩局屍身,柳夏說着。這兩人,一個猶豫,一個幹脆是不肯,是不是說明,他們其實也是像六大弟子中的那四位一樣,是正直之士呢?結果,反倒是先一步被解決了。
“如果NPC全死了,武當會怎麽樣呢?”李晃說道。
“誰知道呢?”那三人也十分迷茫。
“藏劍山莊已經被玩家發現是座空山莊,差點沒被拆了,但是再沒找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李晃說。
“藏劍山莊,就這樣算是跟着NPC一起徹底不存在了嗎?”劉夏說。
“武當會不會也這樣?”齊思哲說。
“如果武當也這樣了,那以後這麽多武當派的玩家,怎麽學習武功,怎麽刷門派聲望,新玩家怎麽加入武當?”趙遠之問。
“你們看着我是什麽意思?我怎麽知道啊!”李晃郁悶。
幾人皺眉思考,不過手底下還是很利落,兩具屍身被搬到竹林裏給埋了,再回來時,就見紫英獨自一人坐在他院內的石桌旁,其他人似乎都已經散了。
“太師叔。”四人上來施禮。
紫英點了點頭,有人指派,這家夥的氣質好像一下變了很多,看着四人,只是交待了一句話:“三天後,随我去興師問罪。”
興師問罪!
和紫炎一夥正面對抗嗎?
說實話,真要論打殺,紫英這邊實力薄弱。但是,武當畢竟不是流氓幫會,搞什麽事,都講究師出有名。他們絕不可能真的兩邊抄家夥打殺,紫炎對紫鶴一脈的擊殺,無一不是暗中行事。明面上,雙方都是在講理的。紫英興師問罪,那必然也是要講一個理,但是,他準備從何處做突破口呢?
李晃四人不知道,因為紫英膠帶完這句話後,就回茅屋去了。看來能讓四人旁聽,就是他給四人很大的獎勵了……
“這混蛋……”離開隐仙岩後齊思哲悻悻的罵道。
“這三天我們也別閑着,能跑就多跑跑吧!”趙遠之說着。
“嗯……”
三天,四人其實不用多跑跑,多聽聽,就已經多少發現紫英計劃的端倪了。
第一天,武當派發現了兩位沖字輩失蹤,下令尋找,玩家滿山遍野發動,那竹林可不是什麽隐藏處啊!李晃四人當時就聽紫英指示,完全沒多想,現在……那地方能藏住?當然不能。勤奮的玩家很快就從紫竹林把兩具屍體給挖到了,武當派上下震驚,同時,紫英震怒。
是的,紫英震怒。死的兩個都是他座下弟子,他當然有理由怒。于是此時,李晃四人恍然了,這就是紫英要借題發揮的由頭,埋到紫竹林這麽不負責的毀屍滅跡,就是故意要讓人給挖出來。
找出兇手!這當然是發現屍體以後的必然節奏,但是一、二、三天,兇手沒找到,于是,紫英興師問罪了。
武當派主殿,紫霄大殿的院落裏,武當派弟子陸續聚集。紫英滿面怒容,帶着他的五個弟子,正在向掌門紫炎讨要說法,專注隐居若幹年的紫青、紫噓也又被清了出來,要求主持公道。
“三天了,我這兩個弟子的死因到現在沒個頭緒,掌門師兄,你可有認真督辦此事?”紫英一開口,矛頭就是直沖紫炎。李晃四人暗中狂爽!鬧吧,打吧,各種滅口暗殺吧!最好我們不用動手,你們這幫家夥就死光光。咋不圖什麽獎勵,就是想出胸口這團悶氣,憑什麽好NPC都被你們一個個害死,而你們卻在這裏風光統率武當?
“師弟,你這話什麽意思,武當弟子遇害這等大事,我豈會敷衍了事?”紫炎和以前一樣,各種古井不波。李晃四人看着他,只覺得當時在回心庵時的那兇殘狠歷的老者似是夢中人一樣,真的很難和現在這個道骨仙風的老道聯想在一起。
“沒有敷衍了事?我且問你,淩飛笑、蘇萬言、姬雲飛,這三位師侄身亡至今,可有什麽線索?”紫英問道。
啊呀,厲害,還知道把舊事搬出來。李晃四人欣慰。淩飛笑三人,紫炎純粹就是為了斬草除根免除後患,這才将他們殺了個幹幹淨淨,他顯然是覺得以後再無人,也沒有勢力可以和他抗衡,所以才會如此嚣張如此跋扈。
殺了三人,找兇手的口號當然還是要喊的,只不過賊喊捉賊,到最後可不就不了了之?殺害那三人的痕跡被抹得幹幹淨淨,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線索。
武當門下,懂得審時度勢的,很難跳出來為了紫鶴一脈去鬧紫炎的別扭。縱有和六大弟子親近的人不樂意,紫炎又沒有阻攔他們去找,但是你們找不出線索,其他人也找不出線索,大家都找不出,可不就這麽懸着了嗎?
這些人,都成不了什麽大氣候。直到此時,紫英突然跳出來,翻起這事來講理。
古井不波的紫炎瞬間就有波動了。如果說紫英因為自己弟子被殺來說說理,他還勉強可以接受,但是這位竟然替紫鶴的六大弟子說話?紫炎立即意識到,替弟子說理只是個話頭,這位今天誠心是向他叫板來了。
“門派上下都在盡心盡力地搜尋,可惜并沒見什麽線索。”紫炎已經意識到局面不對,卻也未動聲色,只是一板一眼地回答着問題。武當派是講理的,紫炎自信殺那三人未留任何證據,如此一來,兇手之名終歸是落不下來,那他還有什麽可拍的呢?
“沒線索?武當派到底是怎麽了,從掌門,到二代弟子,随随便便被殺,殺完了連點線索都找不到,到底是對手太高明,還是我們自己太無能呢?”紫英猛然大喝道。
“師弟莫急,此事早晚會有水落石出的時候。”紫炎淡然道。
“早晚?早晚又是什麽時候?等武當弟子全被殺的時候嗎?”紫英冷笑。
頓時,紫霄大殿院內一片嘩然。紫英的話,多少有些危言聳聽,但是從掌門到六大弟子死個幹淨,現在又有兩名沖字輩的弟子身死,結果卻又毫無頭緒,若說衆弟子心裏一點恐慌都沒有,怎麽可能?
頻繁有人被神秘刺殺,人人都會擔心是不是有一天自己也落此下場。
紫英的話,顯然戳中了武當NPC們心頭的恐懼,院內各種議論聲,半天都沒安靜下來,尤其是紫炎大聲呵斥安靜,竟然無人理會。紫英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得意,紫炎看到,心下更是惱怒,卻還是得保持掌門人的風度。
“衆弟子少安毋躁。”紫炎的華中蘊含了內力。武當派內力綿延泊長,紫炎練得顯然也很有火候,動用內力喊出的聲音,不尖利,不刺耳,卻有着讓人心境平和的踏實感。
院內很快安靜下來,紫炎繼續沉聲說道:“現在明顯是有人對我武當不利,我們萬萬不可自亂陣腳。紫英師弟,你的話完全就是蠱惑人心,到底有何用意?”
紫炎的反擊終于來了。
“蠱惑人心,這話重了吧?”
紫炎萬萬沒有想到,接過他話的聲音,竟然是來自身側。他的又一個師弟,專注退隐不問世事的紫青,竟然針對他對紫英的斥責,發表了看法。
“紫英師弟所說并非毫無道理,門內接連有重要弟子遇害,卻又毫無頭緒。關于怎麽抵抗可能到了的殺機,掌門師兄可有什麽方案?如若沒有,任憑這樣下去,可不就是等着被屠盡滿門?說此話是蠱惑人心,我看這才是自欺欺人之見吧?”多年來未對門派事務發表一言的紫青,此時緩緩地,一字一字地說完了這番話,以至于所有人都聽得很小心,聽完了,頓時又覺得很有理。再然後,也意識到不對了……
自欺欺人,這是在說紫炎嗎?
雖然他們是師兄弟,但紫炎此時畢竟是掌門,如此指着鼻子,也有不敬之嫌啊!多年不問世事的名宿,一出言,竟然就是在指責掌門,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什麽情況?
紫青慢吞吞說話的時候,紫炎就已經看得清清楚楚了。今天,這幫人就是為難自己來了。兩個紫英門下身死,是借題發揮,還是有意布置,此時紫炎都已經懷疑上了。畢竟,追查顧雲飛三人身死原因卻毫無線索,這種狀況,是他在徹底破壞所有證據後才實現的,那紫英這邊呢?是不是也和他做了同樣的事情?
報應啊!這都是報應啊!
李晃四人發現紫英正在用紫炎的手法反抗紫炎,心下都是暗爽不已。那倆屍體他們可沒能耐做什麽處理,就是埋了了事,要動手腳,也只是紫英那邊行事。反正不管怎樣,現在兩邊是徹底卯上了,怎麽收場,又會是個什麽結果?別談了,直接打吧!拔劍,往腦袋上削,爆頭就拉倒了。
這時候,李晃幾個都厭惡名門正派這講理的做派了。局勢都明朗到這種程度了,他們依然無法拔劍相向,還是像文明社會競選總統似的,就是站在那兒玩嘴皮子。
“自欺欺人?紫青師弟這話恐怕也有些重了吧?”
紫炎越是在關鍵的時候,越是注意他的風度,全然沒有拿掌門身份去壓人,去說事兒,而是積極直面這紫青的質疑,“我有信心整頓好武當當前的局面,師弟如此懷疑,看來是質疑我的能力了,還是說,師弟覺得自己更能勝任掌門一職?若是如此,師弟倒是不妨談談你若是掌門,有何方案吧!”
“靠,這家夥,真是狡猾啊!”李晃目瞪口呆,在他眼中一半是呆子的NPC,真是屢屢有讓人驚詫到的智慧。紫炎這番話,在他聽來反擊的太高明了。先說紫青嚴重,而後,點出自己的身份,不多說,讓大家覺得當中“不敬”的問題。再然後,說掌門勝任話題,這是隐晦地向大家暗示紫青他們其實是在觊觎掌門一位。而後,又提假設,這假設是最惡心的了。
紫炎沒說“不如你來當掌門”一類的話,當然是提防對方不要臉皮直接答應死皮賴臉硬當上掌門,所以紫炎直說假如對方是掌門,來談談有什麽方案。如此一來,紫青要沒方案,那今天他們來興師問罪就站不住腳了,你們自己也沒轍,就出來耍嘴皮子,那誰不會?如果紫青真有漂亮方案,那更好,紫炎直接拿去用,當然不會少了漂亮地表揚紫青一番,再鼓勵鼓勵他要多出謀劃策為武當出主意。至于掌門位,出個主意就能當掌門,掌門之位是這麽随便的東西嗎?
短短一席話,包藏了這麽多東西,令李晃嘆為觀止。而這席話,頓時讓紫青、紫英都目瞪口呆。他們今天絕對是有備而來,自認将占盡上風,想不到紫炎這家夥嘴上功夫也是S級,居然把他們給招架住了?
這兩位一時都有點沒主意了,好在,他們仨老頭,紫虛終于也開口了。
“武當正值多事之秋,掌門師兄要處理的問題太多,難免照顧不周,其他人呢,也都是無頭蒼蠅般亂轉,想做事,又師出無名。本門的監察使至少尚未确立吧?我看不如趁此機會選出,兇手一事,大可以交由監察使去徹查,也好給師兄分擔一些壓力。師兄也一把年紀了,還要如此熬心熬血,看的我們也着實不忍吶!”
真正的重磅炸彈,在此時終于扔出來了。延續剛才的話題,看起來你們都沒主意。為什麽呢?一邊是太累了,另一邊是不方便。所以呢,不方便的那邊給個監察使吧,這樣太累的也可以輕松些,不方便的也方便了,多好。
聽起來是很好,但是看模樣就知道,這一次輪到紫炎被重擊了。
監察使,對門內所有事物都有監察權,對掌門是一種極大的監視和約束。行的端做得正的掌門,自然對此無所謂,但是紫炎又豈會不怕?此時更是要将監察使之職交到一個擺明了沖自己搗亂的人。監察使是沒有決策權,但是要自己把事情交代清楚,這個權利是有的。被這幫家夥盯上,從此睡覺說句夢話恐怕也得被揪出來交待為什麽要說這句夢話,遲早被活活玩死啊!
紫炎痛苦,他知道這個絕不能給,但是,卻又不能不給。監察使很重要,所以按武當派的規定是必須要有的。監察使将紫霄劍傳下,是對監察使之職的交付。但現在紫霄劍被收回,門派清晰無比地沒有監察使。紫炎假裝忘記了,不提這事。他的黨羽當然也不會提,有個別提的,都被紫炎拿考察人選的理由搪塞。事實上,他也确實在考察人選,他需要一個自己可以完全相信的,同時又能讓門派弟子服氣的人選。沒辦法,誰讓現在是公選,而不是監察使指定呢?
相信的,他倒是能找到,但是讓門派弟子服氣的,這個太難了。大家都服的是六大弟子,現在全死光了。紫炎一脈的親信根本沒有哪個是可以服衆的。紫炎只好希望有弟子能快些做成大事。結果他這兒還在拖呢,今天卻再度被人翻出來說事。
他的那些弟子無法服衆。但是現在跳出來三個老頭卻有充分的理由。就是按輩分來嘛!就好像他當上掌門一樣順理成章。
這一次,紫炎真有點慌了,張着嘴,竟然沒說出話來。他門下黨羽雖衆,但是這一次向他提出質疑的可不是六大弟子,而是紫炎同輩份的師兄弟,他的門下弟子,衆目睽睽之下實在不方便越俎代庖出來争辯。
“掌門師兄不說話,是否對此并無異議呢?”紫英咄咄逼人地追問。
“當然沒異議。監察使本就是我武當不可缺少的重責,只是一直沒有合适的任選,如今師弟願意擔此重任,那再好不過了。”先一秒還有點亂的紫炎,轉瞬之間已經穩定下來,一番冠冕堂皇的話後,略一轉身,“沖澤。”
“弟子在!”紫炎坐下大弟子連忙走上來,仔細看着紫炎的表情。
他知道師父肯定是有許多話不方便直接講的,或許會有什麽眼神來暗示。
“去請紫霄寶劍來。”紫炎只是淡淡地囑咐了一局,并未露出絲毫暗示的神情。沖澤略怔了下,連忙道了一聲“是”,就去取紫霄寶劍了。
須臾,沖澤手捧紫霄寶劍返回,畢恭畢敬地将劍雙手交付紫炎。紫炎接過紫霄寶劍,回過身來,神情已變得極為肅穆,交付紫霄寶劍,任監察使是件極嚴肅的事,半點也玩笑不得。
“紫青師弟,請接劍。”紫炎捧出寶劍,朝着旁裏一人,緩緩說道。
紫青怔住,紫英怔住,李晃四人怔住。
“紫霄寶劍乃我武當監察使的身份象征,接納了此劍,就當肩負起監察使的重擔,紫青師弟可不要讓武當上下失望啊!”紫炎此時,似乎一點都沒看出三位師弟的異常,一板一眼地交待着。
紫青明顯露出惶恐的神色,不由地就朝紫英看了眼。紫英卻實在不是一個可以沉住氣的人,正準備出聲,紫炎卻又在此時說下了一番話:“除我之外,武當派就以紫青師弟為長了,此番能夠重出但任監察使,實在是我武當的幸事啊!”
不由分說地,紫炎就已将紫霄寶劍推到了紫青面前,紫青渾渾噩噩地接過後,授劍儀式就算是完成了。而這,也是任命監察使唯一的儀式。
至此,紫炎臉上才露出滿意的微笑,這是一種勝利者的笑容,他回過頭來,看了紫英一眼。誰想他身後的紫青突然朗聲道:“我退隐多年,年事已高,監察使一職,怕無法盡責,我願将監察使一職交托給紫英師弟,武當上下所有弟子,都可為證。”
笑容再次僵在紫炎臉上,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的勝利竟然連一分鐘都沒有撐到。被授予了紫霄寶劍,那麽紫青此時就是監察使,他有權行使監察使的任務職權。于是紫青立即行駛了監察使的一項職權:任命新的監察使。
監察使任命新的監察使,這是掌門也無法阻攔的事。監察使的存在,本就是為了限制掌門而設。但問題是,剛剛才拿到紫霄寶劍才一分鐘,就迫不及待地交給旁人,這其中的意味就他明顯了,紫青此時,算是徹底撕下了臉面,将他們争權奪利的鬥争表面化了。
紫英的臉上已經浮現了勝利者的笑容,他邁步向前,就要從紫青手中接劍。
“且慢!”紫炎伸手就是一阻,随即道:“紫青師弟既然無意監察使一職,就該推辭才是,豈有随意轉交他人的道理?”
雖然掌門不得幹涉監察使的任命,但此時情況畢竟特殊。
說到底,紫青這“一分鐘監察使”的把戲還是太過幼稚。
監察使一職非常重要,雖然是由紫炎任命,實則是當着衆多武當弟子的面在進行公選,選出來的人選,一定要有合情合理的服衆理由。而紫青的做法意味太明顯,院裏人又不是傻的。紫炎細觀衆武當弟子的神色,從很多人臉上看到了不忿,他知道紫青的舉動絲毫不得人心,所有阻攔得相當自信。
誰想紫青立即就向後退讓了一步,點頭道:“師兄說得是,我既然無意監察使一職,就不該行使這監察使的職權,提到紫英師弟,皆因你我之後就以紫英師弟輩分為尊,但到底如何,還請師兄定奪。”
此話一出,紫炎方知自己徹底上當。兜了這麽一圈,監察使一職再無可能交給紫青,而不給紫英的話,又難免讓人懷疑他別有用心,他這掌門的位置坐得還沒有四平八穩呢!
紫英毅然決然地走上前來:“我退隐多年,原不再過問門派事務。但近來武當連遭大變,門下弟子慘遭屠殺,久查無果。因此願為監察使,徹查此事,待事情水落石出再挂劍隐退,門派也可另選可靠弟子接任監察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