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喇叭

謝韶動了動嘴角, 擠出一個笑容來。

他本來是想再騙騙祁魚的,就像是他一直做的那樣, 但努力了半天也沒露出一個正兒八經地看起來非常靠譜的笑容。

謝韶無奈地嘆了口氣, 放棄了忽悠祁魚的做法。

他伸手在自己的嘴巴旁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

祁魚皺眉:“關于游戲的事所以不能說?”

謝韶讪讪一笑:“不小心玩得開心了點,被賞了一個禁言,現在就算是想說也說不出來了。”

這家夥搞了什麽事居然還被游戲給禁言了?

祁魚看着他感覺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年方三歲,皮得一批, 恨不得大鬧天宮的小侄兒, 隐隐有點手癢。

“你搞了什麽騷操作, 吸引了它的注意?”祁魚問道。

他捏了個桌子上看起來最梆硬的果幹,放在手裏咔嚓一下捏成涼拌, 聲音清脆, 威脅之意表現地非常明白。

謝韶摸摸自己鼻尖, 有點心虛地回道:“就……大概是背着它和他老對頭交流了一下,順便給自己謀點好處。”

更準确的來說, 應該是聯手坑了游戲一把,樓下那些全部換了個芯子的賓客還有艾麗塔就是他的手筆。

這麽得罪游戲看起來像是不要命了,但只有真正處于他這境地的才知道這根本就是為了保全性命而不得已為之的舉動。

如果他不那麽幹, 這個副本他想見到祁魚都難,照游戲那個小心眼的樣兒,指不定還要怎麽折騰他呢。

想到這個, 謝韶立刻就把那一點點的小心虛給丢掉了天邊,理直氣壯地道:“也就是普通操作,小摩擦啦, 過段時間就好了。”

祁魚:“我信你個鬼!”

他是真的頭疼,“你這個人,滿嘴瞎話,一堆問題,問你還不肯說,要不是宋清之前給我透露的那點消息,我還傻愣愣地以為你真是從游戲裏衍生出來的NPC呢。你什麽東西能說,趕緊着給我都交代了,不然我就當我剛剛是被狗啃了一口好了。”

謝韶前面還保持笑容,聽見最後一句立刻臉色變掉,滿臉委屈。

“這怎麽能是狗呢,狗的吻技哪裏能有我好!”

祁魚:“……”

重點是這個嗎?

你特麽到底在攀比個啥?

謝韶見好就收,不再瞎扯,他也知道倆人這都算是在一塊了不可能再憋着什麽都不說,所以直接掏出了他早就準備好的東西。

“來來來,魚魚我給你看個寶貝。”

他抽開邊上的一個抽屜,把裏頭放着的那個“寶貝”給拿了出來。

紅白配色,長得有點像吹風機,有點褪色的塑料外殼帶着一股老舊的時代感。輕輕在下面的按鈕上一按,鄉音濃重的聲音就立刻竄了出來。

“回收舊家具、彩電、冰箱、洗衣機、摩托車!”

不僅震耳欲聾,而且還自動循環播放,一秒不停頓,馬上就魔性洗腦。

祁魚:“……”

您這寶貝的畫風有點複古啊:)

謝韶輕咳一聲:“弄錯了,這玩意是個老古董了,不太好弄。等等啊,我給它調一下頻道。”

這一調就開始了老古董震撼的表演。

“XXX醫院,無痛人流,給予您最好的呵護!”

“治療脫發禿頭,請撥打電話188888888!”

“時間太短疲軟無力怎麽辦?金鳳牌小藥丸,還您雄風重振!”

“孩子學習疲憊,腦子累跟不上,快來買金智慧!一療程見效,徹底拯救學習難關!”

……

祁魚剛開始還試圖給謝韶留下一個冷酷的表情,但沒忍幾秒就崩盤了,在喇叭聲嘶力竭地吶喊割□□第二根半價的時候,笑抽在沙發裏。

謝韶手忙腳亂捏着上面僅有的幾個鍵努力調整,但怎麽調都不對勁,這個喇叭像是要和他作對一樣,半點都不消停,別說調回正常頻道了,連關都關不掉。

他幽怨地拎着喇叭,看着祁魚在沙發裏笑到肚子翻起,有心想要砸了手裏這破玩意但想想它的身價還是忍了。

“你別笑了。”

祁魚:“哈哈哈哈哈哈,我也想停但是我哈哈哈哈哈,我停不下來哈哈哈哈!”

謝韶惱羞成怒:“你再笑我就給這個醫院打電話,告訴他們我們這裏正好倆人能湊個第二根半價了!”

祁魚:“???”

兄弟,這就不要了吧?

兩敗俱傷啊這是!

他幽幽地道:“我不用割,你需要的話,這個錢我可以替你出了。”

謝韶:“……我也不用!”

如果喇叭能自由地說話,估摸着這會兒已經跳起來怒罵他們倆,都不用割扯什麽扯,耽誤人家醫院做生意!

被喇叭的“時尚”廣告語吸引來,在門口不小心聽見了一些東西的玩家們:“……”

事實上,進門之後唐瑜還一直試圖和祁魚解釋他們真的不是來聽牆角的。

“魚哥,你聽我解釋。真的不是,主要是這房子的隔音條件實在是太差勁了,我們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了這張揚又不失力道的吆喝聲,于是我們就走過來了。”

葉景站在他身後,沉穩地點頭。

“對,我們不是故意的。”

“只是這上天選中了我們,有時候備受青睐總是這麽讓人無法決絕。”

唐瑜:“你為什麽這時候還在扯你那套天命之子的理論,你就不怕你被公爵挂到城堡上面當旗幟嗎?”

葉景表情很無辜,“為什麽要挂我?我們都喊魚哥了,以後我們就是魚哥手下的第一馬仔團體,公爵怎麽可能還對我們出手?”

唐瑜:“……”

祁魚:“……”

謝韶滿意點頭:“說的不錯。”

在了解了謝韶輝煌的作死經歷和曾經祁魚他們的過關過程後,以葉景為首的玩家團體選擇納頭就拜,蹭着祁魚沾沾光,試圖感受被大腿帶飛的快感。

于是,祁魚第一次成為了整隊玩家名義上的老大。

祁魚:“……”

說實話,他并不是很想要這麽一群被樓下來自未來世界的妹子們熏染地一口一個絕美愛情,CP至上的馬仔。

也不知道他們是經歷了什麽,不是說好去套消息嗎?為什麽回來之後一副被塞了一肚子安利的樣子?

謝韶倒是笑眯眯的,看起來脾氣很好。

玩家裏恰好有一個專業學的就是機械工程的,大件的東西修不來,搞搞喇叭這種小東西還算順手。在他的努力下,瘋狂循環的廣告喇叭機終于閉嘴,沙沙聲後一個和游戲聲音有點一拼的機械聲冒了出來。

【……歡迎使用……廣告喇叭……您有三個可以免費提問的機會,請提問。】

捧着喇叭的那個玩家手一抖差點把它直接砸地上去了,看見大家都轉頭看着他,他苦着臉解釋道:

“這聲音實在是有點吓人,我還以為是游戲又冒出來了。”

一般來說,游戲冒出來就是給任務或者催完成任務,對這個有心理陰影大家都能夠理解。其餘玩家跟着點點頭:

“這聲音是和游戲的差不多,乍一聽見我還以為是游戲跑過來做兼職了呢。”

“……這個好像就是游戲啊。”

“就是什麽啊,一看你就是對它的聲音沒有深刻的記憶,游戲的聲音還要更年輕一點,聽起來更惡魔。反正我每次聽見它給我掐着時間倒數我還有幾分鐘,我就覺得它肯定在屏幕後面笑得很開心。額……這個開心,沒有什麽不好的意思,真的沒有!”

說的太開心,差點踩到被記仇邊緣的玩家在最後關頭醒悟過來,非常有求生欲地解釋了一下。

有玩家唏噓地拍了拍他的胸口,大家夥看起來都很委屈。

跟着一個愛記仇的上司,随時要防止自己禍從口出,對有些比較碎嘴的玩家來說,真的挺難的。

你看看論壇那邊,明明可以縱情辱罵,但是太久不操作,連罵人技術都退化成你這個可惡的小豬豬了。

真的,玩家過得真的很難。

不過,NPC們過得也很不容易。

祁魚轉頭看了眼謝韶,他正低着頭認真地給他磕瓜子,确切地說是一種類似瓜子一樣的堅果,長得圓圓扁扁的有點像西瓜子。要把它的果肉弄出來不太方便,但謝韶還是弄得很認真,邊上的小碗裏,白生生的果肉已經覆蓋了一個底,正等待着堆積成小山然後被喂給祁魚吃。

這種能吃的果實還是謝韶找到的,他自己誇自己機智,說找到了一種賊好吃的瓜子。以前都是被其他人拿來喂馬,但是他讓人炒過之後味道就賊香,還做出了椒鹽和五香味道的。

現在這種瓜子已經成為他城堡的一種特殊産出,遠銷出去為他的小金庫賺了很多小錢錢。

謝韶之前還嘚瑟說,那些道具什麽的對于他們來說簡簡單單,只要花錢錢就能買到。他在他們來之前,就已經買了一樣好東西藏起來準備給那個偷親了他一口就跑的人當禮物了。

但是要禮物之前得給個親親才行。

禮物還沒來得及去看,親親也沒來得及給。但當時,祁魚是很想抱一下謝韶的。

對于他來說,離別只是從副本出來後的那幾天,甚至連親吻過後那種害羞的感情都還沒來得及消除,但在謝韶這裏,他卻已經等待了很久。

幾個月,幾年,盡管宋清說游戲會給他們加快一點時間,但對他們來說,那種等待的漫長感一直存在的。

祁魚甚至都能夠想象出瓜子的前因後果,謝韶閑的無聊,到處轉悠然後發現了這種拿來喂馬的種子,炒一炒發現還挺好吃,折騰着調整味道說要等他來給他嘗嘗看。

他不想讓他再這麽等。

這麽想着,祁魚非常順應自己的內心,對喇叭提出了問題。

“怎麽樣才能讓謝韶脫離游戲。”

謝韶一愣,手上正剝着的那個瓜子一抖,掉進了碗裏。

他想說些什麽,張嘴想了幾秒又實在是想不出來,腦子一片空白。只好擡頭看着祁魚,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喇叭,語氣緩慢卻又清晰地又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

“怎麽樣才能讓謝韶脫離游戲。”

脫離游戲,這四個字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了。在成為NPC的時候,他就是那個最冷淡也最冷靜的人,也許是因為這樣他才能夠保留最多的記憶,不像是宋清那些傻子一樣,被洗幹淨腦袋塞進一份副本記憶後渾渾噩噩地跟着游戲轉。

他曾經覺得這樣的自己挺好的,但是現在突然就有些羨慕宋清了。

因為清醒,所以他知道祁魚問的這個問題的答案,結論幾乎是不可能。

下一秒,喇叭還帶着點沙沙的聲音響了起來。

“該NPC為主神系統綁定後被游戲強行融合的存在,不可強行解綁。脫離的唯一辦法是,游戲和主神系統同時關閉。”

“主神系統是什麽?”

祁魚半點不停頓地問出下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讓喇叭顫抖了很久,在大家懷疑它可能扛不住要散架的時候終于出聲。

“主神系統是一個和游戲差不多的,能夠容納大量人類進行多世界穿越任務的存在。五年前,該系統被游戲吞噬,現在絕大部分主體已經被融合,但剩餘殘骸反抗很激烈,一直在和游戲暗中對抗。”

“當初被主神系統選中的人類在融合過程中,被游戲全部丢入NPC陣營,随着時間的流逝,裏面的人類正在一個一個逐步死亡。”

“所有人類死亡後,就是它被完全吞噬的時候。”

“咔嚓”一聲脆響,艱難說話的喇叭徹底破碎,成了一堆沒什麽用的塑料塊。拼都拼不起來,更別提能不能再問最後一個問題了。

現場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喇叭說出來的這個驚天內幕給震驚了。

祁魚低着頭沉默不語,從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場來看,他現在心情非常非常不好。

謝韶嘆息一聲,上前輕輕摟住他,把他握地死緊的拳頭掰開,一根一根手指攥進自己的掌心。

他拍打着他的背,語氣輕柔地哄他。

“乖啊,沒事的,我還在你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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