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山上險

沒有莫春天在，敞開作生意的“聚寶樓”總是熱鬧非凡。樓上樓下從早到晚客人絡繹不斷，吆喝聲，說話聲，吵鬧聲，…不絕于耳，此起彼伏。

歪爺不怕吵，他怕的是沒生意。

偶爾出來在櫃臺後一眼望去有這麽多的客人，他心滿意足得意的臉看上去就會不自禁地歪上加歪。

難怪說，江湖上的事情真的是說不清，道不明。

明明歪爺就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明明他的店裏店外經常會莫名其妙的死人，可是他的生意一樣紅紅火火，一樣比起江湖上其他的酒肆更能招攬生意。

誰讓他那做的一手好菜的大廚據傳是宮裏禦廚的親弟弟，甚至手藝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原本對大多數普通人來說，能嘗嘗皇上平時吃什麽，也是個讓人無法抗拒的誘惑。

誰讓江湖第一殺的莫春天每次下山都會來“聚寶樓”用餐，就算他是一個人見人怕的瘟神，可連瘟神都願意給歪爺面子付不合理的銀子，其他人還有什麽好埋怨的？

來“聚寶樓”吃的人原本就是吃的名氣，看的原本也就是熱鬧。有這兩樣，聚寶樓的生意想要不興隆都難。

正午，陽光正好。兩個穿着樸素，樣子看上去有些木呆呆的一老一少走進了“聚寶樓”。

店小二立刻看出了兩個來人不是江湖客，聚寶樓做的吃喝的生意，自然沒人會介意來客是不是混跡江湖，有沒有銀子才是正理。

這樣兩個一進門就東張西望的鄉巴佬，身上的銀子一般不會多，更重要的是，就算有銀子，店小二也一眼就看出他們根本沒打算在這裏用餐，可該吆喝的還得吆喝，客人終究是客人。

“兩位客官，裏面請，不知道，客人喜歡吃什麽口味的，我們這…”

“咳，”年長的那位立刻打斷了打算報菜單的小二，臉上雖然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話卻沒有停下來。

“不急，這位小二兄弟，其實我們是來找人的。”

“找人？”小二聳了聳肩，“那就找吧，不要打攪我們生意就好。”

一把拉住小二的胳膊，年長的男子繼續陪着笑臉道，“小哥，我們是來找歪爺的，不知道歪爺現在在樓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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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拔腿打算去門口迎新來客人的小二停住了腳步，隔三岔五來找歪爺的江湖客不少這不足為奇，可兩個顯然和江湖毫無瓜葛的人卻跑來要見歪爺卻有些不同尋常。

很快有人跑到櫃臺後的小屋禀告了歪爺。

“兩個看上去像鄉巴佬的普通人要見我，有意思，”歪爺歪着頭喝了一口清茶，歪爺不喝酒，好酒比茶貴，還是賣給客人們才好。

“讓他們進來吧。”

年輕的張全情不自禁歪着頭看了看對面坐在搖椅裏的歪爺，這人的頭真的是歪的，好像只有側着腦袋才能看清楚他的臉。

剛剛領路進來的那個店小二把手握成拳放在鼻子底下搓了搓，才努力忍住沒有笑出聲來。

敢這麽歪着頭看歪爺，提醒他你頭很歪的人，江湖上還真沒有。

“你們找我什麽事？”歪爺顯然并沒有生氣，雖然還是一副“欠錢還錢”的表情，歪着頭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兩個人，語氣卻出奇的平和。

“有人托我們帶東西給你。”年長的李一開了口。

“東西？什麽東西啊？”對送禮上門的人歪爺一向很友好，此刻他的臉上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

想了想，李一從懷裏拿出了一個小盒子，一個普普通通的小盒子，他其實真的很懷疑盒子裏的東西是不是被那個死了的一只胳膊的人弄丢了，或者盒子根本就是拿錯了。可是東西才一出手，打算問話的時候，李一驚恐的發現，盒子已經不知道怎麽就到了那個歪爺的手裏，而那個剛剛還滿臉笑容的人此刻整個表情都是僵硬的。

“這個盒子是誰給你的？你們最好一五一十告訴我。”歪爺的臉色雖然不好看，可是看上去并不可怕，聲音聽上去也不怎麽兇惡，然而一向比較會留一手的李一也不知道為什麽，卻竹筒倒豆子将那個晚上看到的一切都說了，甚至連他們拿的那錠金子也不例外地敘述了出來。站在旁邊的張全不可思議地看了看李一，平日裏最守得住秘密的人今天是怎麽了？

“那錠金子呢？”

李一考慮了一下，不情願地從懷裏拿出了金子，狐疑不安地望向歪爺。歪爺這次并沒有拿去任何東西，而是把目光定在金錠上，看了看，點了點頭，“金子你收起來吧，那個人還說了什麽？”

“沒了”，李一立刻把金錠重新放進懷裏，生怕歪爺突然改變主意要奪走一樣。

“就是讓我們把這個盒子交給你，找什麽莫什麽的…”

屋子裏站在歪爺背後的兩個小二彼此對望了一眼，看到歪爺的臉色，立刻屏住了呼吸，屋子裏的空氣就這樣突然像是凝固住一般，誰都沒有再開口。

“那條胳膊在哪裏？”突然歪爺打破了沉默，自言自語說出了一句李一和張全不理解的話。

——這還用問嗎？被人砍了，砍在哪裏，自然就掉在哪裏。

“小西，帶他們去前面，想吃什麽随便點，我請客。”

人被領出去後，歪爺身後的兩個小二當中面色較為黝黑的開了腔，他看不出任何問題，可是歪爺從不送人免費的午餐，除非那人已經是快要死的人。

“那個金錠裏難道有毒？”

歪爺點了點頭，聲音很沉重地道，

“這個金錠裏的慢毒別說他們兩個，會功夫的人放在身邊，不出一個月也會死。讓他們吃頓好的，也算是給我們帶信的酬勞吧。”

面色略白的小二立刻接上口，

“葛爺一向為人正直，怎麽會給兩個毫不想幹的人這樣的東西？”

“因為估計他也不知道這金錠有毒，可我正好知道這個金錠的樣子和別的不同。”歪爺嘆了口氣，拿出那個剛剛到手的小盒子，“莫春天現在還在山上？”

“是，老板。”

“小北，小南，你們兩個馬上去山上，告訴莫春天，無論誰去找他，都不要下山，他下山，江湖和朝廷都會大亂的。讓他等我的消息，一定在等我的消息以前不許下山。”

“雖然莫大哥不會問，可是葛爺出事，以後他一定會知道，到時候，”看了一眼歪爺手裏的東西，雖然不知道是什麽，皮膚黝黑的小北還是忍不住問道，“葛爺不是要給莫大哥帶話嗎？”

“對，他要我帶的話就是這句。”

“不要下山！”

“阿紫，小青？你們在哪裏？”最後一抹陽光消失，天空升起了一輪明月。高玲玲把兩只手環在嘴邊，這回她真的徹徹底底迷路了。這該死的山頂就像一個迷宮，山頂的霧氣雖然漸漸散去，可會廟宇的道路依然沒有頭緒。

高玲玲是在城市長大的孩子，雖然以前也到鄉下玩過幾次，可從沒有在野外生活過。如今為了找個不認識的男人，完成一項特別狗血的任務，當上什麽女皇的高玲玲覺得自己這次是真的玩脫了。

——鬼才要做什麽武林女皇，趕緊下山才好。

“小姐，我們在這裏，你在哪裏？”聽到了阿紫的聲音，高玲玲立刻大喜過望。

尋着聲音高玲玲加快了腳步，她還不敢太随意用什麽輕功新技能，實在怕跳的太高，飛出山峰把自己活活摔死。

“啊啊啊，媽呀，”高玲玲突然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頭頂皎潔的月光照在地上，她看清楚了絆了她一下的居然是一個死人，不，兩個，三個，…還有一個站着的蒙着臉從身材看應該是男人的人，此刻，他轉過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望向高玲玲，——犯罪現場，又看到了殺人兇手，電視上告訴大家随時會被滅口的。兇手可不管對方看沒看清他的臉，倒黴啊。

高玲玲立刻掉轉頭，正打算使勁跑，就看到前方不遠處那個之前在花叢中的身子筆挺的黑衣人，此刻也是背對着她站着。

——這人怎麽都不知道背後有危險的。

助人為樂的高玲玲立刻揮舞着手一邊跑，一邊喊，“那邊的小哥，殺人魔王莫春天來了，快跟我跑啊!”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高玲玲居然飛了起來，——哎呀，這不靠譜的輕功，表哥快救我。

——我去，忘記了，表哥不在山上。

這次高玲玲雖然還是很害怕，可畢竟有了一些經驗，而且她之前上山的時候也用用了輕功。

高玲玲開始努力嘗試在空中平衡自己，看到下面依然一動不動的黑衣男子，立刻喊道，“小哥，快接住我！我要掉下來了！”

小哥好像沒聽到，不管聽沒聽到，張牙舞爪的高玲玲落了下來，就像一只澳大利亞的考拉一樣緊緊一把抱住一棵大樹，奇怪的是，樹上居然一點堅硬的樹皮和樹枝也沒有。

睜開閉上的眼睛，高玲玲才發現自己雙手勾住的不是一棵大樹，而是黑衣小哥的脖子，而且雙腿還扣在他的腰上。

本來不好意思打算松手的高玲玲一擡頭看到了追來的蒙面男子，立刻胳膊和腿夾得更緊了，“小哥，別愣着，快跑啊，莫春天來了。”

被叫小哥的男人，肩膀只輕輕一甩，高玲玲就又飛了出去，只是這次飛的不高，平穩地落在附近的一片花叢裏。

立刻爬起來，拍拍衣服上的灰塵，打算要罵人的高玲玲就看到沖過來的蒙面人的半個腦袋不知道怎麽就開了花。高玲玲立刻扭過頭，這次居然沒有吓暈，而是抱着肚子吐了起來，等她吐完，擡起頭時，那個黑衣男人又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