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殺你妹

高玲玲第一次到無名山時，山下自然來過一些好奇看熱鬧的江湖客，打賭為的是看看江湖第一美人高小姐是否請的來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莫春天。

然而這一次，高玲玲一行人還沒到山下，就看到前方密密麻麻一眼都望不到頭的江湖客們紛紛向無名山前進。

高玲玲徹底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她開始懷疑，是不是整個江湖的人都來了？

————這是江湖嗎？怎麽比過年購年貨的市場還熱鬧？

一路前行，高玲玲耳邊時不時聽到一些議論。無非是賭江湖第一殺的莫春天和當年嗜血成性的昆侖血妖鹿死誰手，未來江湖的第一人究竟花落誰家…這些高玲玲已經早有耳聞的話題，她自然不以為然。可接下來聽到的，高玲玲頓時有一種日了狗的暈眩感。也不知道誰放出去的話，高大小姐要“殺莫奪位”的呼聲此起彼伏。

“你聽說了嗎？九公公不但讓了自己的位置給高大小姐，而且打算聯手各大幫派，扶持高大小姐做江湖榜的老大。”

“真的假的？那是不是說，就算莫春天殺了血妖那個老妖怪，也沒法活着做第一了？”

“大小姐那點功夫能行嗎？”

“她再不行，如今也是江湖榜第二。你也不看看她背後，九公公，天雷幫，她富得流油的老爹…難說啊…”

……

轉眼間，賭博誰是江湖老大的人數由兩個變成了三人，賭注也瞬時翻了幾倍。整個江湖像是燃起了一把大火，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等待着這場空前的三人間的決鬥。

這麽快就變成了武俠世界的主角，高玲玲倒是沒想到。更沒想到的是自己順口一句“殺了莫春天，一統江湖萬萬代！”的口號如今成了整個江湖的焦點之一。

原來男人不八卦意淫還好，這個毛病一旦也發作，散步流言的速度比女人還可怕。

人還沒到無名山下，高大小姐要殺莫春天奪位的消息就已經四散而開。一些當初因為找莫春天比武鬧事而送命的人的親朋好友，以及嫉恨莫春天名聲卻又沒有膽量找莫春天報仇的人自發地積聚在高玲玲的周圍。

血妖多年未涉足江湖，雖然都知道他已經在來無名山的路上，可他性格同樣古怪，殺人不計其數，追随他後果無法預測，而且本來老妖的行蹤不定，也無法真的追随。可高大小姐就不同了，在這些人的心裏畢竟後者也只是個女流之輩，扶持一個傀儡武林女王，總比幫一個老瘋子強許多。

和高玲玲并肩而行的唐心看了看聚在他們前後左右的各路江湖客，終于忍不住問道，“姐姐，你真的對九公公說，讓她幫你殺了莫春天，做江湖榜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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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高玲玲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可是偏偏覺得一口苦水倒進喉嚨，吐出一個之後，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明明當時九公公拉着她的手一臉信誓旦旦不惜上山和她一起為莫春天說句公道話的人，怎麽到了地界就完全翻了牌，和她的打算徹底背道而馳。人多嘴雜，高玲玲也還沒問九公公到底為什麽出爾反爾，就這麽被大家簇擁着一起趕往無名山。

“看來是真的。”唐心看高玲玲不說話，微微點了點頭。

“姐姐的心果然是大的，我早就該知道，之前是有些誤會姐姐，以為和他有些個什麽瓜蒂。”唐心微微一笑，“原本我一心想莫春天死在我的手裏，可如今，我倒也願意成全姐姐做武林霸主的願望，讓他死在你的手心裏也一樣。”

高玲玲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她是覺得莫春天很氣人很混蛋，可她從來沒有真的想過殺莫小哥啊。

提了提馬缰，唐心不等高玲玲說話，對着前面擠得水洩不通的江湖客們大聲喊道，“前面的好漢們，給我姐姐讓條殺了莫春天的道！”

“主人，高大小姐帶着千軍萬馬來殺你了。”阿木走近莫春天的木屋，将山下聽來的消息禀報上。

正在和歪爺喝酒下着圍棋的莫春天的頭并沒有擡起來，只是喉嚨裏冷冷“呃”了一聲。

“主人，要不要把後山那個胖子剁了？”一同進來的阿火看了看屋子裏還站着的高府的管家，憤然道，“做成包子餡。”

前來接少爺高小裘回家的高明的手心已經冒出了冷汗，可是神色看上去和平時一樣的鎮定。

“嘿嘿，這位小兄弟實在是太會開玩笑了。我家小姐那點本事和功力怎麽可能帶着千軍萬馬來殺莫少俠？江湖上的人各有門派，怎麽可能跟着她？”

“呸，”阿火指着高明的鼻子罵道，“你裝什麽裝？你們小姐上山前就是江湖榜第三位了，如今九公公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她不說，山下所有的人都在說他還要幫你們小姐一統武林。”

“誤會，這一定是誤會！”高明的額頭終于也冒出了汗珠，他上山以前，還沒聽到這個消息。可看莫春天的手下嚴肅憤怒的表情，多半不可能是捏造。

對于高明來說，自家小姐以前一直是心高氣傲，目中無人，雖然如今性子有些個大變樣，讓人琢磨不透。可要殺了莫春天，當什麽武林老大的野心實在是一星半點也看不出。

對于自己的生死，高明到并不在意，可莫春天要是真的信了，一氣之下殺了少爺，他是沒臉回去見老爺的。

“莫少俠，我家…”

“高明，看不出來啊，你家老爺生意越做越大。沒想到女兒的野心比老子還邪乎，”歪爺推開棋盤冷笑着，“高小姐投靠了九公公不說，如今知道昆侖血妖會來鬧事，趁這個亂，居然下這樣一盤損棋。你說，你們家是不是打算稱霸武林很久了？”

“歪爺啊，你和我們老爺的那點過節能不能放一放？”高明急了，跺了跺腳提高了聲音，“我家老爺愛做生意不假，可獨霸武林的心絕對是沒有的。無論你們信不信，請放過我們少爺，他是無辜的，我留下，任你們處置，做什麽包子都行。”

“就你身上那點肉？”莫春天的口氣裏滿是譏诮，“別忘了，我不殺老人。”

“阿木，你去把高小胖子和那個叫小青的丫頭一起帶過來。”

“是。”阿木應了一聲，轉眼就離開了，不久，帶着滾圓的高小裘和神情不安的小青回到了莫春天的木屋。

“老高啊，”看到高明的高小裘像是見到救星一樣沖上前，“你來了，是不是來接我下山的？哎呀，太好了，”沒看明白一直使眼色的高明，高小裘繼續滔滔不絕起來，“這山上的年輕人都太壞了，不給我吃飽，還不許我提意見。還打人，你看，”高小裘指了指自己的臉，“都腫了，還有，…”

“還有你個鬼！”阿火剛擡起手，想一拳砸爛這個肉球，小青卻站在了高小裘的前面，厲聲道，“你想幹什麽？”

“你個女人，讓開。”

“不讓！”

“不要臉的死胖子，你還是男人嗎？讓你躲在女人背後！”阿火身形一轉，繞過小青，一把提起了高小裘。

“夠了！”莫春天的聲音不大，冷冷的傳來。

阿火不情願地松了手。

“帶着你們少爺下山吧。”看也不看高明，莫春天重新放好棋盤，“現在就走，以後再也不許踏足我無名山半步。”

“主人…，”阿火剛叫出兩個字，就被莫春天打斷了。

“你和阿木下去，就說，除了昆侖血妖，誰也不許上山半步，誰敢來，我一個也不留！”

阿木和阿火彼此對望了一眼，山下有多少人他們已經看到，如果這些人都不聽話，那就意味着，他們要和大半個江湖為敵了。

“留着高小裘吧。”歪爺皺了皺眉頭。“山下的人太多，。”

“我不需要沒用的人。”冷冷盯了一眼歪爺，莫春天喝了一口酒，“你到底還和我下不下棋？不下，你也下山。”

“越來越沒規矩的混小子，你要是輸了，你所有的銀子都歸我。”歪爺也喝了一口酒，然後把酒盅狠狠砸在桌上，大喊道，“來！殺！”

阿木，阿火彼此點了點頭，

“主人，我們下山了！”

高明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舒了口氣，對着莫春天行了一個禮。

“少爺，小青，我們也下山。”

木屋裏終于又安靜了下來。

“你聽到了？”白色的棋子在歪爺拇指與食指尖轉動，“高家的大小姐帶着人來殺你。”

“聽到了。”莫春天的語氣還是冷冷的。

“你也看到了，高家的管家走了連聲謝也沒有。”

“看到了。”

歪爺停下了手裏的棋子，目光緊緊盯着莫春天，“你不會放過高大小姐吧？她可是來殺你的！”

“要殺我的人，你看我什麽時候手軟過？”莫春天也放下了自己的棋子，“可她是女人！你不殺女人！”歪爺的目光依然沒有動。

“要殺我的女人還是女人嗎？”

“你的意思，你會殺了她？”歪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我沒意思。”莫春天抛下了四個冷冷的字。

高小裘糊裏糊塗還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在管家高明，丫鬟小青的“夾攻”下一起“飛”到了山下，然後立刻被一個沖過來的人抱住了，可因為他太胖，抱他的人，根本沒攏住他的身體，“弟弟，你沒事，太好了。”

“玲玲，”一看到是女兒，高小裘立刻抓住對方的手，“這個鬼地方真是一天也不能待了，我們趕緊走，老爸一定想辦法讓我們穿回家。”

說完話，高小裘才發現高玲玲的臉上有一種古怪的，說不出來的表情，然後才擡眼望去。

————啊？世界人□□發了嗎？

剛打算問高玲玲這什麽狀況的高小裘就聽到身後山上傳來一個洪亮平靜的聲音，“諸位，麻煩聽好了，無名山是我家主人莫春天的。如今除了昆侖血妖，無名山不待客。”

“大家在山下待着，我們管不着，可是誰要上山，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随之而來的另一個聲音顯然暴烈很多。

“就你們兩個人，還要管我們上不上山？”

“怕了嗎？有種下山啊？”

……山下一片倒海之聲。

“咳咳，”高明慢慢踱步走到前面，看了看情緒激昂的江湖客們，“容老兒我說幾句話，莫春天是不是好人，我不管。可在這樣人數懸殊的對峙中，他還是放了我們少爺，并沒有拿他作人質。這點，我服。”高明在說“人數懸殊”四個字時提高了音調，“我家只算半個江湖人，江湖的規矩也就懂一半。諸位想做什麽，與我們無關，可這渾水我高家就不趟了。”

一部分江湖客不免點了點頭，比起背後捅刀子的小人，莫春天至少還是個漢子，群攻總歸是讓人不恥的。

“高管說的沒錯，看看昆侖血妖和莫春天這場惡戰誰勝誰負，咱就散吧。沒必要上山。”

……

高玲玲懸着的心還沒放下，就聽見不知道哪裏冒出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高管家，與你們無關？你們大小姐可是說了，殺了莫春天，要一統江湖的。怎麽？如今得了點好處，就立刻撇清了？”

瞬時人潮混亂了起來，分成了上山和留在山下的兩派。

高明焦慮地看着高玲玲，

“小姐，你真的說了此話？”

高玲玲一臉的蒙蔽，這幫家夥簡直是要把自己逼上梁山不罷不休的架勢。

一把拉着高玲玲，有些反應過來的高小裘，壓低了聲音，“你要殺人？那可不行，殺人犯法的。”

“我說老爸，”高玲玲一臉的懊惱，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身後，也同樣壓低了聲音，“你傻啊，來這麽些日子了，還看不明白？你覺得這裏的人他們懂什麽叫法嘛？”

“有道理，”高小裘點了點胖胖的腦袋，“他們估計連“法”字怎麽寫都不會。”

“可是，難道你真的要殺了山上那個姓莫的小子？”

看了看高聳入雲的無名山，高玲玲嘴裏憋出了四個字，“殺你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