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婆心湯

高玲玲雙手托着腮坐在屋子裏發了一會呆，仔細想了想剛剛和表妹唐心一家道別時的情形就感覺心裏一陣陣的不舒服。

“姐姐不必遠送了。”盡管高玲玲努力想對自己挺喜歡的表妹做出友好的姿态，可唐心的口氣和神情卻完全拒人于千裏之外。

哎，自己挺中意的那個直男粗漢子把人家未婚夫給咔嚓了，想起當時穿越過來沒多久就看到的那個死人，高玲玲也是很無奈啊，誰讓自己和江湖第一殺對上了眼。

可問題是，你個殺人莫殺了別人也就算了，你這把未來有可能應該稱作表妹夫的人殺了，表妹沒有提着刀找自己麻煩已經算不錯了。

“唐心妹妹，”高玲玲平時的口才還是不錯的，以前也不是沒有忽悠過唐心，可是這次是真的忽悠不下去了。

自己都收了莫春天的簪子，還一起上天轉了一圈，如果說江湖上的那些糙漢子都看出了自己和莫春天有些個奸.情，這個詞立刻在高玲玲心裏抹去。奸情還太早，啵都沒打一個，頂多就算是個暧昧。

唐心也是妹子，肯定比那些糙漢子眼尖，自己再裝出和莫春天撇清的樣子，也就太虛僞了。

“以後常來常往啊，”這句自己都覺得不實在的話高玲玲終于沒有說出口，到了嘴邊改成了，“路上當心。”

“不用記挂。”唐心轉過身，打算上馬，可突然想到什麽一樣轉過身，拉住高玲玲跑到了一邊。

“你告訴我，那天夜裏的話，是不是真的不作數了？”

高玲玲內定嘆了一口氣，當初答應唐心救了老爸後，就幫表妹殺了莫春天。還有在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的“殺了莫春天，一統江湖萬萬代”的口號都被她早就抛在了九霄雲外了。

“唐心妹妹，我知道你和莫春天有仇。”高玲玲咬了咬牙，與其說一個日後再也不能圓的謊，不如現在就攤牌，坦誠相待，如果唐心還是不能釋懷，那她也就無能為力了。

“我也知道自己曾經答應過你幫你一起殺了莫春天，可是事情它沒有朝我想的方向走。我，”高玲玲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能幫你殺莫春天了。”

“你喜歡他？還是因為這個荒唐的比舞招親有了莫春天就可以躲過小南王？”唐心的面色像是塗了一層冰。

高玲玲的頭皮都開始發麻了，妹子呦，你為毛要問這麽犀利的問題？你這樣到了現代倒是可以試試當個娛樂記者，深挖，狠挖明星的*和心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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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自己答應別人，出爾反爾在先，高玲玲有些心虛地擠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剛想張嘴再說些什麽，卻被唐心強了先。

“不用姐姐回答了，我已經知道你的答案。”唐心鐵青着臉，“你還是希望莫春天輸吧。”

“為什麽？”話一說出口高玲玲才覺得自己此刻在唐心面前因為當初的錯誤有些個大腦不好使了，唐心肯定不希望自己的表姐日後會嫁給一個和自己有殺未婚夫之仇的人。

“別怪我沒提醒姐姐你，跟了莫春天，你就要做好當寡婦的命。”

——————我去，你這妹子，多大仇，多大恨，嘴巴能不要那麽毒嗎？

高玲玲聽着這話心裏自然很不舒服，然而大腦裏的細胞集體告訴她，和你一起飛，時不時有人找他去拼命的那個危險的小子真的很讓人發愁以後會讓你做寡婦的。

“莫春天的武功很好，我的運氣也很好，我們會沒事的。”高玲玲又開始喊起了自己覺的挺管用的口號。

“是嗎？我就怕莫春天到時候不會來比舞招親，姐姐你可是空歡喜一場。”唐心說完轉身打算離開，這一次高玲玲卻一把抓住了對方。

“唐心妹妹，你這話什麽意思？”

“反正我就知道有人要弄死莫春天，你爹曉得他們的計劃，所以你去問他好了，問出來也許還有時間去通知莫春天。”唐心看了一眼高玲玲，和當初莫春天甩開高玲玲的袖子一樣甩開了對方，冷冷道，“我要和爹還有兄長動身了，姐姐你好自為之吧。”

“為什麽告訴我？你不是一直希望莫春天死的嗎？”高玲玲徹底困惑了，上次在無名山也是唐心比自己先出來替莫春天洗刷冤屈證明他沒有可能殺害江上青。這次又是，雖然口氣很冷漠，可是怎麽聽也是讓自己去打聽到消息，然後有機會去通知莫春天。難道唐心和莫春天之間不共戴天的仇恨是假的嗎？難道唐心根本不想殺莫春天？

“我當然要殺了莫春天，”看着唐心因為咬牙切齒漲的通紅的臉，高玲玲确信對方是真的恨莫春天。

“那你為什麽還要幫他？”高玲玲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是幫他。莫春天殺人正大光明，所以我不希望他死在宵小之輩的手裏而已，更重要的是我要自己親手殺了他。”

——————靠你自己的武功根本沒可能殺了莫春天。

像是看出了高玲玲心裏的話，唐心吐了一口氣，仇恨的面色微微緩和了一點，幽幽地輕聲道，“姐姐喜歡莫春天也是最近才開始的吧？可是我恨莫春天已經很久很久了，怎麽可能讓他死在別人的手裏？我知道我不是莫春天的對手，可是我有耐心，一天殺不了他，我還有一個月，一年，哪怕十年，總是有機會的。”

“可是如果一輩子也殺不了他，”高玲玲低聲嘀咕他，“是不是就可以放下仇恨了？”

“不會，因為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

這得是多大的仇啊，高玲玲半張開嘴，徹底啞然了。

看着滿身怨氣的唐心離開，高玲玲的心第一次在武俠世界沉了下來。

莫春天不能死！高玲玲站了起來，她需要去找這個世界的老爸，她要知道那個計劃。

“哦？”坐在大廳自己特制的椅子裏，高大元一邊喝着茶，一邊看向高明，“她說我知道有人要害莫春天，還有一個非常可怕的計劃，莫春天連來參加比舞招親的機會都可能沒有了，你聽說過這樣荒唐的事嗎？”

“現在聽說了。”高明非常配合地摸了摸自己灰白的老鼠胡子道。

“你們不說，那我就自己去查。”高玲玲看了看這對好搭檔，騰地站起來。

“站住！”高大元的聲音其實并不大，可是高玲玲還是不由自主停下了沖出去的腳步，轉過身看着原本笑眯眯的高大元收起了笑容。高玲玲的那個不靠譜老爹和高玲玲吵過很多次架，甚至還差點打起來過，可是高玲玲在心裏重來都沒有真正怕過自己的老爸。可是望着此刻看上去毫無表情的高大元高老板，不知道為什麽，高玲玲心裏莫名卻不敢造次。

“你去查？去哪裏查？”

就這一句話，高玲玲整個人立刻不好了。是啊，依然人生地不熟的她，能去哪裏查？

九公公的東方不敗造型在腦海中一過，高玲玲的眼裏放出了一絲光彩，對，去找他。

“你不會打算現在去找九公公吧？”高大元淡淡道。

“你怎麽知道？”高玲玲看着對方，你也太能了，什麽都看得出來，難道奸商真的都有透視眼，所以才能生意做得好，人心看的清？

“哎，”搖了搖頭，高大元嘆了口氣，“女兒啊，你一直都是一個聰明孩子。怎麽連這個理都不懂？”

“九公公可也是比舞招親勢在必得的人，以他的性格不去殺了和他一争高低的莫春天就不錯了，你親自去問，他就算嘴裏答應了，也一定不會幫忙，”接上了老爺話茬的高明娓娓道來，“你這是去與虎謀皮。”

“那，我去找阿土，他可以找不老和尚，我還可以去找歪爺，找莫春天山上的花農，”高玲玲說了一大串人，看着突然又笑眯眯喝起茶來的高大元，和一副不以為然表情的高明，高玲玲忽然覺得這麽多人可能真的沒用。

“他們如果都不知道那個計劃是什麽，只是去告訴莫春天你有危險，是真的沒用的，因為莫春天原本就是每天都活在危險中。不是總有人要殺他嗎？”

“殺不死的莫春天！”高玲玲喃喃念了一遍這句江湖的傳言為自己打氣，可是洩氣的立刻就冒了出來。

“沒有人是殺不死的！那些沒能殺死莫春天的江湖人，都是些武功不如他的人。可是一個計劃周密，布下天羅地網的刺殺行動就不同了，有時候是誰也逃不掉的，即便武功再高強的人也沒用。”聽高明說完這句話時，高大元的臉就好像是被什麽看不見的記憶的鞭子打中，破天荒抽搐了一下。

想到自己以前看七俠五義裏的那個集帥氣傲氣，max武力值于一身的酷酷的錦毛鼠白玉堂被機關暗算的悲慘的下場，高玲玲倒退了兩步，一屁股又坐回到了自己開始坐的那張椅子裏。

“小潔啊，”高大元看着被自己的話吓得有些失魂落魄的女兒，柔聲道，“爹大概也看出了一些你的想法，只是莫春天真的不适合你。”高大元此刻也有些後悔當初自己不該讓女兒去無名山請莫春天，誰都知道那是個不好女色的冷石頭，然而精明如高大元也無法預見人類的感情，畢竟生意不是人。

“你聽爹說，爹就你和小裘兩個孩子，我這萬貫家産以後也都是你們的。可也要你們有命去享受不是嗎？”

“我們家雖然和江湖沾了親帶了故，當初讓你們練武，一個也是好讓你們強身健體，一個也是為了讓你們愛武的心願得償。可終究我們的根還是生意人，江湖真的太兇險。”

“可是哪裏不兇險？”不服氣地高玲玲反駁道，“朝廷不兇險嗎？做生意不兇險嗎？”

“不錯，這花花時間哪裏都有風險。”高大元點了點頭，“可是我們家不當朝為官，講的又是和氣生財，皇上也不會天天殺人，做生意更不會随便死人。可是江湖的刀太快，血随時都會濺到一個人的身上，我作為你們的爹，斷然無法看着你們卷入這場渦旋。”

來了武俠世界不久就看到好幾次瘋狂殺人事件的高玲玲沉默了，江湖真的太兇險，太可怕了。

“小潔啊，爹做這一切都是為你們好。忘了莫春天，”高大元繼續勸導道，“你和他也沒見過幾次面，一定可以忘記的。”

——————忘記，可以做到嗎？

回憶起初次上無名山時莫春天夕陽下花叢中吹葉子的孤獨的背影，高玲玲的嘴唇動了動，雖然還沒看到那個人的臉，可這個最初的記憶從沒從腦海中消失過，甚至有時候比她後來看到的沐浴桶裏出來的莫春天更鮮明。就這樣一個開始的片段都這麽深刻，這後來經歷的種種，雖然短暫卻又甜蜜的回憶，怎麽可能忘記？

高玲玲忽然想起一句哪裏看來的話，大概好像是，有的人你就是天天見，一輩子也無知無覺，有的人只是匆匆一眼就刻在了你的生命裏。

當時她覺得這句話真的實在太酸太扯了。

可是莫春天真的改變了她的想法，雖然只有幾次的接觸，可是她知道她一定不會忘記。

“我不會的。”高玲玲沒打算在這個家裝矜持，因為她知道她也騙不過高大元。

和高明彼此對視了一眼，高大元點了點頭。

“好吧，爹可以告訴你，爹這兩天是聽說了一個消息。有人會殺了莫春天，計劃很周密。”

“是誰？什麽計劃？”高玲玲急促地喊道。

“北鳴堂的尤大。”

“那個他兒子死在九公公手裏的人？”想到在悅來客棧那張猥瑣的老臉，高玲玲喊了起來，“那他不是應該去殺九公公，怎麽會計劃刺殺莫春天？”

“所以這就是江湖，你永遠不知道你哪裏就突然跑出來個敵人要殺了你。”高明看了看自家的小姐道，“所以老爺才擔心你們。”

“其實我私心裏覺得莫春天的确是條漢子，沒有拿少爺做人質那次就很讓人佩服，可是，小姐啊，要殺他的人太多了。你和他在一起，誰又能保證你不會被殃及，如果，”

“如果以後有人拿你的命去要挾莫春天，你一樣也是會害了他。”高大元盯着女兒道，“你想過這個嗎？”

高玲玲徹底語結了，這個她真的沒想到過。

看到高玲玲沉默了，高大元趁熱打鐵道，“我知道了尤大和人聯手有這個計劃，可是他後面是什麽人，要怎麽做，我真的沒去打聽，反正和我無關的秘密我不喜歡刨根問底，這樣人才能活的長久，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高大元一臉真誠的看着自己的女兒，“但我知道的是，如果計劃實施了，莫春天怕是九死一生。

“可這事和我有關啊，”高玲玲從剛才一時的神思恍惚中醒來，喊道，“我要知道。”

“要知道，我可以讓高管家去打聽，但是我也要你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

“答應嫁給小南王。”

“這怎麽可能？”高玲玲又跳了起來，“比舞招親的名單昨天才公布，你就要反悔嗎？你常挂在嘴裏的守信就不講了嗎？”

“那也要莫春天可以留一條命來比才行吧？”高大元閉上眼，靠近椅子裏，“他如果來不了，小南王一定會贏，這和我要你做的有什麽區別？”

倒黴催的你以為我會哭哭啼啼說，啊，好啊，你去救莫春天吧，我聽你的，然後忍辱負重嫁給小南王，和莫春天相忘于江湖嗎？我呸！我偏偏要改劇本！

新時代的高玲玲豎着眉毛跳了起來，

“我誰也不去找，我就去找莫春天，告訴他那個尤大設了刺殺計劃要害死他，莫春天一定有辦法對付那個老家夥的。”

“不許去！”

這次高玲玲沒有聽高大元的話停住腳步，而是直接朝門口沖去。

高大元嘆了口氣，緩緩道，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老爺，”突然屏住呼吸的高明豎起耳朵對着客廳通往後堂的門，然後像是一陣風似地突然消失了，不久很快又轉回來的高明陰沉着臉道“打聽消息的人回來了，尤大找的人是平地響杜朝山。”

“那個杜朝山？”高大元胖胖的屁股有些坐不住了。

“對，那個杜朝山。”

“快，快去截住潔兒。”高大元急出了一頭冷汗，他現在知道了尤大要刺殺莫春天的方法了。

在回天雷幫的路上，眼看着天色将暗，唐威武一行衆人找到一家最好的客棧住了下來。

剛一走進客棧內，就看到靈劍山莊的莊主夏侯真和他的長子夏侯賢在廳堂內說着話往外走。自從上次無名山下，唐心幫了莫春天後，夏候父子甚是不快，離開無名山後就沒有再回天雷幫唐家。

“原來是夏候老弟。”因為自己女兒先惹得禍，唐威武主動走上前打起了招呼。

夏候真嘴角動了動，冷淡地道，

“原來是唐幫主，我們就兩個人，唐幫主聲勢浩大，人員衆多，那我父子就先行告辭了。”

“哎，夏候老弟說的是哪裏話，這麽大的客棧，哪裏容不下我們大家？”唐威武心裏也有些個不快，可是想到日後一統武林還是需要靈劍山莊的支持，先是強行将一口惡氣吞了下去。走到夏候父子面前微笑着道，“小女之前多有得罪，夏候莊主也該大人大量，”看到夏候父子連随從也沒帶在身邊的唐威武預感到了一定有什麽他不知道的秘密。

“老弟，殺莫春天還需要我們在一起啊。”

“如今尤大找到了平地響杜朝山，莫春天這次死定了，就不敢有老唐幫主。”夏侯賢太過得意，并沒注意到自己父親在朝他使眼色，“人還是我們聯系的。”

“那個杜朝山？”

“不錯，那個杜朝山。”

夏侯賢話音剛落，就聽門外馬鳴聲，随後又是一匹離開的聲音。

夏候真變臉怒喝道，

“唐威武，又是你女兒，她要幹什麽，去給莫春天報信嗎？”

夏侯賢在旁譏諷道，

“爹，看來唐二小姐這次打算拉着自家的哥哥把命一起搭上。”

唐威武也沒想到聽了夏侯公子話，自己女兒就跑了，兒子也追了出去。有了杜朝山，莫春天必死無疑，可是自己的一對兒女可不能卷入這樣的危險，立刻也沖出客棧對着自己的手下高喊道，“快，快去截住少爺，小姐，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