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重相逢

戚老刀的頭很疼，從來都沒有過的疼。即便當年落入懸崖深受重傷，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地方，也沒此刻的痛那麽要人的命。

從包村到福業鎮的這一條道其實真的對這些江湖客來說并不算長，可是戚老刀卻覺得自己在走一輩子都走不完的看不到頭的黑道。

武俠世界的戚老刀自然不知道他現在所遭受的這樣的痛楚和不愉快在現代是有一個特別的詞可以解釋的，這個詞就是大名鼎鼎，讓人聞風喪膽的————精神折磨，對他有恩的高老板的千金就是這個精神折磨的源頭。

戚老刀自然不可能拿刀去割了大小姐的頭，而他已經恨不得拿起自己的奪命刀把自己的頭幹脆割去，也好一了百了。

“老刀，你就收我為徒吧，好不好？”

“我會尊師重道，我會孝敬你老人家生生世世。”

“老刀，你愛吃什麽？你有什麽愛好？什麽心願？我都會努力為師傅你去辦到。”

“我到底哪裏不好，你不肯收我為徒？因為我是女兒身嗎？那我穿男裝好不好，是不是這樣做你就可以把我當成男人了？”

……

戚老刀真的很納悶，為什麽一個女人的話會那麽多，為什麽高老板的千金的嘴就一點也合不攏？

戴着鬥笠的戚老大的頭越來越大，甚至他覺得連眼睛也已經開始越來越模糊。戚老刀都不記得自己已經說了多少次不收徒弟，可是高家的大小姐就好像是突然聾了一樣，完全沒感覺沒反應，還是不停地像蚊子一樣嗡嗡嗡地在他耳邊叫個不停。

“莫春天，你快點讓高大小姐給我閉嘴。”終于忍無可忍的戚老刀走到莫春天的身邊，沉聲道。

“你打算讓我怎麽讓她閉嘴？”莫春天冷冷地看着前方的路，“你應該知道，我從不殺女人。”

“嘿嘿，我也是老江湖，你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們兩個關系不錯。”戚老刀吹着長長的灰白胡子憤然道，“你去告訴她，我是絕對不收徒弟的，不要再逼我！”

莫春天終于別過頭淡淡地看了一眼走在他身邊的戚老刀，“哦”了一聲。

“我們看上去很好？我居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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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前不是說了她喜歡你？”

“所以呢？”

“那她一定會聽你的，你還不快幫我去說話。”

“你的眼睛和耳朵欺騙了你。”

“你這話算是個什麽說法？”戚老刀皺了皺眉頭。

“她喜不喜歡我和她是不是很啰嗦是兩碼事。”

“我完全不懂，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戚老刀一臉的茫然。

“我的意思就是，你要麽收她為徒弟，要麽就聽她唠叨。”

“我做不到！”

“那我就沒辦法了。”莫春天看也不再看戚老刀，繼續往前趕路，“反正你也是老江湖，你自己想辦法吧。”

“娘的，這些年輕人，全都不是東西。”戚老刀在心裏剛臭罵了一句，就看見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正笑嘻嘻“不懷好意”地盯着他看。

“老刀，你想好了嗎？是不是已經打算收我為徒弟了？”

“不是！我不要！”戚老刀大喊了一聲，展開了身形瞬間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哎，老刀，你可是答應過我爹會送我回家的。你現在不負責任地就跑了，你還有江湖道義嗎？你會被全江湖的人恥笑的。”高玲玲對着已經消失的戚老刀的背影大身喊起來。

很快又轉回來的戚老刀再次落到了莫春天的身邊，整個人突然看上去輕松了一些。

“我很同情你啊，莫春天。”

“為什麽？”這次輪到莫春天看上去有些個茫然。

“嘿嘿，有這麽一個人喜歡你，豈不是一輩子都會有人在你耳邊嗡嗡嗡叫個不停？人生還有什麽樂趣！”

戚老刀說完，臉上露出了自從他出現後的第一個笑容，雖然這個笑容讓他已經毀壞的臉看上去反而增添了一絲猙獰。

——————果然總會有人遇到比自己的處境更倒黴的人後就會心情莫名好起來。

“這個，”莫春天看了看追過來的高玲玲，淡淡道，“我可以閉上耳朵裝沒聽見。”

——————也有人偏偏不讓你得逞。

當衆人趕到福業鎮的大福酒樓時，天色還不算太晚，早已得到消息提早關門的裘大福已經滿臉笑容帶着身邊的小二們等在了酒樓的門口。

一看到莫春天出現，裘大福立刻笑着走上前，“莫公子，歪爺已經派人通知我，将你要找的人交給你，随你處理。”

話一說完，裘大福就親自領莫春天，高玲玲和戚老刀走進了地下室，而其餘的人和小二們都留在了外面。

“之前，我得了歪爺的消息，高家的小少爺如果經過我這上京，就讓我順便把人留下。大小姐盡管放心，我們絕不會慢怠小少爺的，他一切都很好。”裘大福雖然從沒見過高玲玲，可是既然和莫春天一起找上門，這位雖然看上去此刻面色有些過于蒼白，卻依然美得讓人怦然心動的姑娘，自然除了江湖第一美人高大小姐外，別無他人。

“他一切都很好。”這句話果然不是什麽敷衍的話。一進地下室囚禁高小裘的房間，衆人就看到高小裘正在埋頭吃東西，丫鬟小青在旁邊給他加着酒水。高玲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老爸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吃，還吃的這樣如火如荼。也許因為好些天沒有看到對方，高玲玲真的覺得自己的老爸又發福了一圈。

“小姐。”看到高玲玲，小青露出欣慰的笑容。那天路過福業鎮，剛吃了沒兩口菜，就被下了*藥送到了地下室。雖然這裏的人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可是畢竟是被扣留下來的，小青一顆擔心少爺的心一時一刻都沒有放下來過。

“玲玲？”聽到小青的話，擡起頭的高小裘自然也是萬分的開心，立刻丢下抓在手裏的一個大蹄膀，完全不顧形象地舉起肥大的胖手上的袖子擦了擦嘴，騰地站了起來。因為高小裘的動作太快，體積過于龐大，整個桌子被他站起的膝蓋碰到，瞬時轟然倒地，流了一地的湯汁和灑了滿地的食物。

“你們可終于來了，我和小青被人綁架了。”

“被人綁架你還吃的下？”高玲玲想到自己昨晚經歷的可怕遭遇要是讓老爸遇見了，她真的懷疑他會哭。

“我也是沒有辦法啊，我這個身體它容易餓。”高小裘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圓鼓鼓的肚子，剛想再要解釋幾句，可看到高玲玲脖子上的淤青時，不由驚呼道，“你這脖子是怎麽回事？”

“別提了，遇到一個無恥的大惡人，差點被掐死。”高玲玲怕老爸擔心，沒說出自己可能被人侮辱了的事情。

“誰，誰？”高小裘氣得臉漲的通紅，看了看站在高玲玲身後的莫春天和戚老刀，高小裘的胖手指憤怒地顫抖着點過去。

“你們，誰幹的？”

高玲玲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老爸你還能再丢人一點嗎？

“如果是他們，你覺得我還會和他們一起過來找你嗎？”高玲玲打開高小裘的手指，“他們是救我的人。還有，”跑到戚老刀的身邊，高玲玲一臉嚴肅地指了指對方，鄭重其事地做起了介紹，“這位大俠是戚老刀，一刀就可以要惡人命的戚老刀，江湖上大名鼎鼎威風凜凜的戚老刀。他，也就是我未來的師傅，你以後見到就要特備特別客氣，知道嗎？”

“師傅？一刀就可以要惡人的命？”高小裘仔細上下打量了鬥笠下一副生無可戀的戚老刀的臉，“不錯，嗯，有這樣一個師傅挺好。”拍了拍戚老刀的肩膀，高小裘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個老弟看上去不錯。”

原本以為老爸會罵自己随便認師傅的高玲玲真沒想到這次他居然一點也沒有反對，“你同意了？”高玲玲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高小裘。後者走到高玲玲的身邊，低下頭小聲道，“這個世界太危險，有個厲害的師傅不是壞事。還有，這人上了年紀，長得又這麽醜，你找他學習我放心。”說着，高小裘的肥頭對着莫春天的方向晃了晃，“反正比找他強，誰知道你們待在一起會幹出什麽。”

正打算讓自己的老爸閉嘴的高玲玲一轉頭，就看到地下室的屋裏只剩下了自己父女，一臉哭笑不得的小青，和似笑非笑的酒樓的老板。

“他們人呢？”

“你真的能當什麽都聽不到？”和莫春天并肩站在一起的戚老刀努力克制着自己想殺人的情緒，“姐弟兩個都這麽啰嗦。”

沉默了一下，莫春天淡淡地道，

“能。”

“你怎麽做得到？”

“想必是我的心比以前大，可以容得下一個人。”

“我不懂。”打了一輩子老光棍的戚老刀茫然地搖了搖頭。“心裏容得下一個人和受得了啰嗦有什麽關系？”

“我其實也不懂。”

夜幕落下來遮住了幾乎大半個月亮，屋裏的人的手指撥弄着燭火，臉上露出一個輕蔑邪惡的笑容。

——————蠢貨果然死了。

想到高大小姐被安然救下，屋裏的人情不自禁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可惜了，太可惜了。”

雙手一動，像是魔幻般，但見燭火點亮了屋內人雙手的食指，他左右看了看，“這一次我一定要找個真正的幫手，是九公公呢，還是小南王，哪個更有勝算幫我讓莫春天生不如死？”

終于下定了決心，屋內人吹滅了其中一個手指的火焰，盯着還在燃燒的那只，“以後就看你了，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