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此夜情

歪爺靠在他的搖椅裏，并沒有像平時那般悠閑地晃動着身體，而是直直地一動不動地閉着眼睛聽完了小東的陳述。

“事情就是這麽辦妥的。小莫回了無名山，應該是不會去以後的比舞招親，高老爺和你的心願都已經達到了。”小東的口氣幹巴巴的毫無感情，“我是不是可以回面館了？”

“怎麽？”歪爺慢慢睜開了眼睛，“你不打算留下？”

“自從去了面館，我已經習慣那裏的生活。”小東低下頭，眼睛看着自己的腳尖。

“你是在怪我這麽對待小莫？”歪爺的聲音有些悶悶的。

“我怎麽敢怪爺，”小東終于擡起了頭，看向神情嚴肅的歪爺，“我只是想到，如果有一天小莫知道了是我們這裏動的手腳，會很難過，而且…

“他不會知道的，”歪爺輕輕搖了搖頭，“小莫的性格我了解，如果是朝廷的陰謀詭計，他看得很透。可這類事情，他還沒有經驗。更何況就算知道了，高小姐的父親高老爺明擺着不想要他做女婿，連這樣手段都使出來對付他，他那麽性情高傲的人，是受不得這樣的屈辱的，所以一定不會再回去了。”

“可是我記得當初爺也不希望他去參加比舞招親的報名，他那時也沒有顧忌什麽面子。”小東說出了自己心裏深藏的想法，“到時候他若真的知道了，即便因為我是女人不會殺我，他和爺的關系只怕是要…，”小東沒有把接下去的話說完，因為她知道歪爺比她應該更清楚。

皺了皺眉頭，歪爺拿起桌上的茶壺就像是沙漠裏極為饑渴找到水源的人一般，對着嘴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大口，用袖子擦了擦嘴，歪爺重新靠進椅子裏，慢慢晃動着身體，緩緩吐了一口氣，“我只希望永遠也沒有那麽一天。”

連夜趕回到面館的小東一走近院子，就看見小西正在埋頭大口吃着顯然是小蝦米做好的海鮮面。

“你原來在這裏，難怪在歪爺那裏沒有看到你。”小東拖着有些疲倦的腿坐進了小西對面的椅子裏。

“也來點？”收起一向吊兒郎當的笑容，小西将面碗推到小東的面前。“剛做好沒多久，還熱着。”

小東無力地搖了搖頭，将面又推了回去，“我一點也不餓，你吃吧。”

“為了莫大哥？”小西将面碗拿開，握住放在桌上的小東的一只手，“別擔心，莫大哥的性格不一定會知道。就算萬一知道了，他也不會對你如何，歪爺也一樣不會有事，頂多從此與我聚寶樓不再有任何瓜蒂。”

“我不是擔心那個，也不是怕小莫會對歪爺如何。”小東目光憂郁地注視着小西，深深吸了一口氣。

“那為什麽面色這麽差？是不舒服嗎？”小西索性站了起來，走到小東的身邊将右手正要搭到小東的額頭，卻被小東一把抓住了手，“常言說的好，寧拆千座廟，不毀一樁姻緣。我做了這等卑鄙的事，只怕要受報應折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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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朝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小西将坐在椅子裏的小東的頭攬進懷裏，“別胡說。我們都是刀口舔血的江湖兒女，不要信那些個邪祟，有我在，閻王爺也休想動你半毫。他敢叫人來搗亂，我就砸了它的閻王殿！”

擡起頭看着平時油滑慣了的小西此刻難得一本正經的臉，小東不由“噗嗤”笑出了聲，從椅子裏站起身子，看着小西。

“你這張嘴就是能說會道，沒半點實在。”

“怎麽沒實在？”小西一把拉過小東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這顆心裏滿腔的熱血都是在為你跳動。”

“不是為夏瑩瑩？”小東輕哼了一聲。

——————女人吃起醋來的想象力有時候簡直讓人無可理喻到要吐血。

“你怎麽又來了？”小西懊惱地幾乎要吼起來，“你到底要我怎麽證明我的心。”

指了指內屋，小東平靜地到，“去那裏證明。”

“你？”小西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地愕然望着小東，他多少次想過的事情，每次都被小東斷然拒絕，可這次小東居然主動提出了這樣的想法。

“你不是？”

“不願意就算了，我回來也累了，先去睡，…”

一個“了”字還沒有說出口，小東整個人已經被小西攔腰抱在了懷裏，“一起去睡。”

**過後，像一只溫順的小貓般靠在小西赤.裸裸結實的懷裏的小東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甜蜜的笑容。

“小東？”

“嗯？”

“今晚怎麽回事，居然答應了我。”

“我是怕有人有一天也會拆散我們，還不如早在一起。”

“誰會拆散我們？你就是喜歡胡思亂想。”小東手一動，就像變戲法一樣手裏多出一個金元寶，“這個給你。”

一把拿過小西手裏的金元寶，小東順手咣當扔在了地上。

“上次就拿個假貨騙我，如今上了老娘的床又來騙人？”

“哎呦，我的小東姑奶奶，那個可是真的，我是打算把你娶進門給你的。”

“我不是還沒娶進門？”小東有些不好意思地輕笑道。

“哪裏沒進？剛剛不就進了？”小東又恢複了他平日裏嬉皮笑臉的樣子。

～啪。小東給了小西輕輕的一巴掌，“你又開始找罵。”

“明兒我就去找歪爺，把你娶回聚寶樓可好？”

“那還不如你嫁到我面館入贅。”

“我要娶！”

“你入贅！”

小東和小西一邊打起了口仗，一邊拉扯着又抱在了一起。

此刻一個人默默從面館閃出，半明半暗的月光将他落寞的身影長長地照在布衣巷的青石地板上。

“朱爺，這麽快就出來了？”六扇門上次找朱無能去古老爺那裏的漢子立刻迎上前，“人找到，事情談好了？”

原本想找小東問清楚事情原委的朱無能輕輕搖了搖頭，拍了拍漢子的肩膀，淡淡道，“無論人見沒見到，既然我說了在這裏吃碗面就随你去古老爺那裏，就一定會去的。”

“那太好了，”漢子眼裏露出了喜悅的光芒。

“這會兒我們就動身吧，古老爺可是等的心急火燎的。”

轉過身又看了一眼遠處張老面的面館大門，朱無能苦澀地笑了笑。

他好吃，可是最心愛的那碗面，以後怕是再也吃不到了。

“走，我們去古老爺那裏。”收回目光，朱無能大步朝六扇門的方向走去。

他決定了暫時不去無名山，如果在兩難之間必須選擇一個，他選擇了他的紅顏無礙。

至于小莫，既然他朱無能都可以扛得住此刻心裏的這份失落和痛，江湖第一殺斷然不會比他差。

朱無能也相信莫春天一定會想明白，決不會讓人失望。

才一離開後院，高玲玲就沖到了莫春天住的那間屋子，果然已經是人去屋空。跑出屋子，心慌意亂的高玲玲順手拉住一個家丁，“莫春天什麽時候走的，和誰打招呼了？”

大小姐，吓了一跳的家丁怔了怔，立刻回答道，“小的也不知道，也是聽別人說的，莫少俠帶着阿土離開了。”

松開了下人，煩躁地朝對方擺了擺手，高玲玲希望和她分頭去打聽消息的阿紫或許已經打聽到些什麽。

正打算去高胖爹的書房，看看這位老爹說什麽的高玲玲被阿紫追了上來，“小姐，問了好幾個人，都不知道莫少俠是何時離開的。按老閻羅說的，他昨晚晚飯是和莫少俠，管家一起用的。那人一定是在那以後走的。”

高玲玲點了一下頭，平靜了一下自己紛亂的心情。

“我們先去爹的書房找爹問問，既然下人們都不知道莫春天什麽時候走的，爹還有管家一定知道.。”

來到書房時，高明正拿着一個賬本一樣的東西對高大元禀報着什麽。

“爹，”高玲玲也顧不得行禮，沖到書桌前急吼吼地問道，“爹，莫春天走了，你可知道？”

“當然，一大早老管家就告訴我了。”高大元朝着高明點了點頭，示意手裏的事情先放一放，溫和地看向高玲玲。

“潔兒啊，今兒的功夫這麽早就練完了？”

“男人跑了，我看你也沒心思砍柴。”高玲玲離開後院之前，戚老刀就帶着一股莫春天那裏才有的譏诮道，“算了，今天就散了吧。心不在這，練也是白練。”

“我表現不錯，師傅準許我可以先行離開。”高玲玲匆匆大概解釋了一下，繼續追問道。

“管家，莫春天昨晚和你在一起，沒說什麽？”

“戚老刀先走了以後，我和莫少俠又待了一會，你也知道他的性子，沒說幾句他就回去了，”高明習慣性摸着自己的老鼠胡子道，“今兒一大早，給送洗臉水的小童來告訴我，人不見了，我還納悶，又讓人四處找了找，硬是沒找見。”

“潔兒啊，估計莫少俠過不慣我們這裏，就回去了。”

“不可能，”高玲玲使勁搖了搖頭，“莫春天離開不可能不和我打招呼。”

“那就奇怪了，我和管家都沒見到人，家丁們也是，難道這人自己就憑空消失了？”

“順風堡快訊，”一個家丁一路跑來，跪進高大元的書房，低着頭禀報起來。

“莫春天無名山封山了。”

封山？那是什麽意思？人居然真的誰也沒有打招呼就走了？高玲玲心裏一陣莫名其妙的慌亂。難道真的是因為自己太啰嗦，還是昨晚沒和他說話，憤然離開了。

不可能，自己發生一絲.不挂被人看光光還摸過了那樣對古代男人來說很介意的大事，想到夏侯賢那個畜生，高玲玲甩了甩頭，莫春天都不離不棄，不可能就這麽無聲無息地走了。

“潔兒啊，說不定莫春天山上突然有什麽大事，我們都睡了，不便打攪，就先走了。”高大元笑眯眯地看着高玲玲解釋起來。

“那他至少也該留個信再走吧。”說到信時，高玲玲的目光被牆上一個顯眼的洞眼吸引住了。

順着高玲玲的目光看去，高大元的臉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

簪子雖然好不容易已經被拔.出來拿走，可是這個洞卻還沒有完全修好。

“高明啊，這書房也太老了，趕緊找修繕的師傅來弄一弄。”

“人早就叫了，馬上就會過來。”高明對着老爺露出一個你放心的笑容。

“阿紫你覺得這個洞像什麽？”高玲玲還是愣愣地看着牆上的洞。

“就是一個洞啊，什麽也不像。奇怪了，前幾日還好好的。”阿紫滿是疑惑地看了一眼，“不過這個洞好像不是因為老舊破的，倒像是有人扔什麽東西進去了。”

“胡說什麽？”高大元對着阿紫狠狠瞪了一眼。看到老爺生氣的面色，阿紫咬了一下下嘴唇，不再吭氣了。

“就是一個洞？”高玲玲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一眼牆上深深陷進去的地方，“什麽也不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