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40.亂市斬首,立地成仙
南陽侯夫人嫉妒成狂,謀殺妾室。一刀刺入,一屍兩命,現證據确鑿,送入牢獄。擇日問斬。
……
我縮在陰暗而潮濕的角落裏,耳邊聽着當值的獄卒對我的唾棄——
“瞧瞧這落魄的模樣,還是名聞九州的第一美人嗎?真是比叫花子還不如!”
“所以我說娶老婆啊,最好娶賢惠的,這種嫉妒心重的,稍不留神,就釀成家庭慘劇了。好在那南陽侯是個有權有勢的,輕易把她抓進牢裏,盡管她娘家也是個厲害的。”
“再厲害也不能跟南陽侯作對不是?人家秦公國,也是造孽,生了這麽個喪門星,不僅敗了家門,還把自個兒氣得生了場大病。”
唠嗑完了,獄卒幾人便散了去,不一會兒,又折了回來,手上端着豐盛的吃食。
“快吃吧。明兒就要游街斬首了。”
我看着一大碗糯白的米飯,和一對雞腿鹹蛋,怔住了,“明日?”
我昨夜剛被抓進來,在牢裏待不到兩日就要斬首,莫不是他迫不及待想要我死?
獄卒的話證實了我的想法,他搖頭嘆息。面上挂着憐憫,“你也是個可憐的,好歹你和南陽侯也是夫妻一場,他卻一點也不顧念舊情,一大早就進宮,向聖上請求讓你盡快用刑。并且……”
說到這裏,他特意停了一下。眼裏滿是興味,“你可能不會想到,你這位夫君對你殺了他的愛妾一事怨恨得緊,向大理寺少卿禀明,要求午時三刻斬首,由他當執刑監官。”
我只覺得渾身的力氣全被抽盡,癱軟在地面上。他果然恨不得我死。
第二日天明,獄官将沉重的枷鎖套在我的脖子上,罵罵咧咧地趕着我上了囚車。
清晨,上街采購的行人最是多,我站在囚車上,淩亂着鬓發,着混合血色的白衣,木然地接受行人的注目。原以為他們會從籃子裏拿出雞蛋和菜蔬扔我,或者用唾液噴我,卻不曾想到,多少婦孺圍在路旁,看着我的目光滿是同情的哀傷。
“可憐的姑娘,原是金枝玉葉,卻落得這般下場,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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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好奇地瞅着,轉身問着他娘:“這個姐姐為何被人抓起來了?她是犯了什麽錯嗎?”
“姐姐沒錯,她只是收拾了那些個狐媚賤人,被他夫君所恨,要她死罷了。”
“娘、娘,姐姐的夫君真是好狠的心。爹爹會這樣對娘和坤兒嗎?”
“他要是敢這樣對待咱們母子,咱就跟他離了,各過各的!”
……
游街兩個時辰後,日頭漸上中空,熾烈地陽光照得讓人睜不開眼。
刑場上的高臺,紀炎一身绛色官袍,眯着眼睛森冷地盯着我。
許是見我站得筆直,身上沒有他想象中的狼狽肮髒,便有些不悅。
我迎着他的目光,下巴輕昂,不卑不亢地說:“我秦玉真是榮幸,能讓南陽侯親自監刑。”
“呵,”他嗤笑,“本侯只是想親眼看到你死,而且……本侯還想親自用刑,否則難解我心頭之恨!”
話落,跟随在一旁的刑部官吏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侯爺,您真的想親自動手?”
紀炎冷冰冰地橫了他一眼,于是那位官員便下去喝退準備就緒的劊子手。
兩名高壯的劊子手聽了,不由頓住擦刀的動作,愣住了。
臺下衆人見劊子手都退下,不禁有些疑惑,莫非這頭不砍了?
他目光如劍。橫掃全場,而後落在站在刑場中央的我身上,薄唇勾起,“罪女秦氏,臨終前你可有什麽願望,說出來,本侯或許能幫你達成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邊上有人遞上一把大刀。
正在他緩緩走向我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臺下大聲嘶喊:“阿玉啊!我的女兒,爹爹來救你了!”
我猛然回首,就見一個鬓發生白的老人家由家丁攙扶着,一瘸一拐地趕來,他老淚縱橫,眼底是驚痛。“爹這就來救你!”
未等他爬上臺。紀炎對一個侍從使了一個眼色。然後,我眼睜睜地看着最疼愛我的爹爹被侍衛拉出去,爹爹掙紮着,便被那狗奴才一腳踢翻。
“爹——”一聲悲喚,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争先恐後地湧出眼眶。
這一世無心無情,不曾流淚。原以為擁有着鐵石腸肺,這一生,便不會受傷,可上蒼對我太薄,還是讓我受盡苦楚,在這一刻,幹涸的眼睛變成了海,直把這一生的眼淚全部流盡。
他是真的恨我,在我大受悲恸時,大刀便向我揮來——
不過一眨眼,一閉眼,血和淚噴薄而出,我聽到耳邊的驚呼聲,痛惜聲,哭泣聲。
風揚起我散落的黑發,我低頭,望着插在我胸口的刀,努力地勾起一抹笑,盯着他,一字一句:“你,莫要後悔!”
他惱怒。“本侯就讓你看看我可會後悔!”說完,長刀一拔,不給我一個緩沖的餘地,便再次揮落。
這時,記憶像絕望的蝶,從歲月的長河裏,穿梭而來。
“不管你是周炎賓。還是白炎,抑或是紀炎,我永生永世,上窮碧落或下黃泉絕不會原諒你!哪怕你有朝一日……”
又一刀砍來,手臂摔落,雙腿并斷,他像是壓抑着某種未知恐懼,發了瘋地砍殺我,直把我碎屍萬段。
氣息越來越弱,喉嚨像火燒一樣,痛不欲生,我知道,我不會再存活。努力地睜眼,直視他的眼睛,斷斷續續地把話說完:“哪怕有朝一日……你抛下尊嚴,跪在我……面前,我也絕不會……看你一眼!”
最後一刀落下,終于身死,然後,靈魂被剝落。
天空中,十名仙娥騰雲駕霧而來,躬身在我面前下跪——
“恭喜靈玉上仙,三世情劫歷盡,小仙等人奉王母之命,恭迎上仙大人回歸天庭。”
我沉默地站立着,望着被碎屍萬段的肉身,對她們的話,恍若未聞。
直到有一個人走到我身後。聲音清冷如昨,“靈玉上仙……”
“啪!”
他的臉上出現一個紅色的掌印。
我冷冷一笑,看着他,漠然說道:“司命星君,本仙的事無需你插手!”
十名仙娥見此,冷汗直冒,小聲為寧俢辯解:“上仙。司命大人是為讓您盡快歷劫,早些回天,所以……”
“所以擅自安排我的宿命,讓我生生世世死得那麽凄慘?”我打斷她,看也不看這個自作主張的男子一眼,施了法術,徑直回了天宮。
将将上了九重天的南天門。就聽到守門的天将嘴碎地說道:“嘿,你們不知道,靈玉上仙方才有多慘烈,被鐘天王千刀萬剮呢!那場面,”他說着,身子抖了抖,“啧啧。我一個男子看了都覺得可怖!”
另一人興奮地接口道:“所以啊,這回等鐘天王回歸,靈玉上仙怕是不會原諒他了!”
“就是,話說這種相愛相殺的劇情看得真他媽過瘾啊!坐等上仙回來虐虐中天王,哦對了,還有司命星君哈哈哈……”
“很好笑麽?”
三位年輕的天将頓時受到驚吓。僵硬地扭過頭來看我,咽了咽口水。結結巴巴地說:“上、上仙,您這麽快就回來啦?”
“怎麽,你們戲還看不過瘾?”我睨着他們,看他們頓時手足無措的模樣,忽然覺得無趣,轉身就走。
天将幾人摸不着地喃喃道:“弟兄們,有沒有覺得靈玉上仙歷劫回來後,脾氣見長了啊?”
“有有,不止脾氣見長了,就連容貌也比以前更勝七分了……”那小将閉着眼作陶醉狀,忽然,頭頂好像被什麽東西彈到了,痛得他皺起了臉,睜眼,就見那個素來有冷面閻王的司命星君黑衣冷漠地站在他面前。
“司命大人……您怎麽……”怎麽打我這句話被他默默地咽了回去。
寧俢掃了他們一眼,丢下一句“休要肖想她”便往蓮上宮去。
換上一件百碟穿花的水光緞,梳起高聳的雲鬓,插上流蘇,我修飾了一番妝容,便去拜見王母。
“不用跪了,起來罷。”王母看着我的目光充滿愛憐。
我挺直腰杆,依舊不起。
她嘆氣,“經歷了一番劫難,你的性子,反倒變得沉穩了。我原本是該高興的,但這一切終究是我害了你變成這樣……好孩子,你想要什麽補償,盡管和我說。”
“多謝娘娘,靈玉無需任何補償。”一番大悲大痛之後,心已經沉寂了,也徹悟了,這世間,有太多東西不可奢求,唯有做到心靜如止水,才能立于不敗之地。站在萬衆之巅。
王母正想說些什麽,外面便傳來仙使的通報——司命星君求見。
瞧着這一跪一站的兩人,王母輕咳一聲:“星君來此,可是有何要事?”
寧俢忽然下跪,驚得王母連連叫起。“你這是做什麽?”
“小神來向娘娘讨個賞。”
這位冷心冷面的修羅煞神竟然來向王母……讨賞?
整個蓮上宮的人都被吓到了。
好半晌,王母才反應過來,“星君不必多禮,你此番助鐘天王和靈玉歷盡三世情劫,勞苦功高,跟本宮讨賞也是應該的。不知星君想要什麽?”
寧俢垂下眼簾,那張薄唇繼續吐出驚人之語——“小神想請娘娘為我賜婚。”
話落,全場俱靜。
王母再咳了一聲,“星君可是看上哪位仙子?”
原以為他會說出,不想他沉默了會兒。說:“小神暫不透漏。”
不透露你還賜什麽婚啊……
“好了,你們先回去吧,星君這件事,容我再思量。”
待他們離開後,王母身邊的仙娥猶猶豫豫地開口:“司命星君怕是對靈玉上仙……”
王母搖搖頭,望着那杯冒着煙霧的熱茶,“預料沒錯的話,鐘天王不日後也要歸來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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