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68.割皮,為君做嫁衣

小鹿跌跌撞撞地跑出門。

門外夜色蒼茫,門房大伯正蹲坐在門檻前守着夜。

雖然他打着盹兒,但小鹿還是不敢大意,趁着靈力還沒完全消散的時候,施了法,定住了門房大伯,和庭院外的兩扇門的巡邏侍衛。

一路跑出小鎮,小鹿身上的靈力基本褪盡,她越跑越慢,最後在一個大更夫的目光下,緩緩地癱軟在地上,然後,變做一頭灰白色的鹿。

那更夫瞪大了眼睛,手中敲打的棒槌瞬間掉在地上。大喊了一聲“有妖怪”便瘋跑出去。

這時候,有同類靠近了它,陰陽怪氣地說道:“哼,你的人身還挺漂亮的麽。”

小鹿擡頭,就見一個妖嬈的女人拖着蛇尾搖擺而來,“才五百多年的修為,就能幻化人形,想來你是修煉了破元訣了。”

小鹿疲倦地倒在地上,目光疑惑地看着她。

蛇妖看懂了它的疑問,同情地俯視着它,“有天賦的妖,能最快幻化成人形,至少也要八百年。一般則一千年,你連六百年都不到,除了修煉了破元訣,還有什麽可能化作人形?眼下,你不僅現回原形,還損了五百年的修為……唔,讓我猜猜,你該不會是被凡間的男人破了身吧?”

小鹿吃驚。

看它這個反應,蛇妖就知道自己沒猜錯。“傻孩子。你那具人身還未真正的修煉完成,如此被破了處子之身,入了凡人的陽氣,靈力便會反噬,全身修為毀之一旦。”

小鹿低垂下了頭,目光如死灰般黯淡,原來。那位得道高人在她修煉破元訣的時候,就已經提示過她,這這種速成的功法副作用很大,稍不注意就會被反噬。

現今,她靈力盡失,只剩下一年的修為,基本上與普通的動物無異,若回森林,怕是會成為惡狼的腹中餐。

它仰着頭,呆呆地望着頭頂上漆黑的夜空,心絕望至極,它的一生就這麽葬送在嚴鋒身上了,但是,它不悔。

翌日清晨,嚴鋒醒來時,便感覺到身側空無一人。觸摸了床單,入手的冰涼讓他如夢初醒。嚴鋒立刻從床上躍起,連外衣都來不及穿,便着一件白色裏衣步履匆匆地來到庭院前,對着門房問道:“可看見她?”

這個‘她’是誰,不用明說,門房大伯自然知曉,他應答:“回王爺,老奴守了整整一夜,沒瞧見璐姑娘出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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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鋒皺着眉,淩厲的眼風往身側幾個将士一眼,于是他們十分識相都出了門去,四處尋找。

嚴鋒握緊雙拳,他敢肯定,她一定是故意離開他的,而且走得如此悄無聲息,他還真是小瞧她了。

于是,他發動了一支潛藏在暗地裏的兵團,揚言即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回來。

過了兩日,暗衛兵團空手而歸。表示尋遍整個滄州也搜不到小鹿的身影。

他的這支精兵,能力有多出衆他自然知道,他們若找不到人,那麽這世上就不會有人比他們還有能力,将人找到。

是以,嚴鋒才會更加的生氣,他沒想到那樣的弱女子有本事避過暗衛兵團的搜尋。

他咬牙切齒地想。等他抓到這個膽大的女子,定要叫她後悔逃跑!

嚴鋒冥思苦想了許久,還是沒能想通,她為何要在事後離開他。那晚,她明明是心甘情願的,又何必……越想越煩躁,在他按捺不住打算親自去找人的時候,邊疆就來了一道五百裏加急的信箋——

荒北匈奴暴動,國界已然失守。特請肅王即刻啓程,速速出兵鎮壓!

嚴鋒的心情本來就差,眼下有聽到這個消息,頓時驚怒交加,擡手就把信箋給揉成一團,看得一旁的副将恐慌不已。瞧着他欲言又止。

“走罷,先到軍營練練兵,中午便動身。”嚴鋒扔下這一句,便摔門離去。

許是他心中的事未得到解決,他整日繃緊着臉,眼神格外陰沉。在那場厮殺中,他洩憤般的。将敵軍殺得片甲不留。

當一個個敵人倒下時,他将染血的劍插在泥土裏,深深吐出一口氣,望着廣闊的藍天,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一分神,是以他沒注意到身後有人掄着鐵錘向他偷襲而去——

“咚”的一聲,敲中了嚴鋒的後腦勺。他一個趔趄,整個軀體搖晃了一下。

衆位将士大驚,反應過來後,便揮刀沖上去,将那名偷襲的砍得稀巴爛。

那偷襲者死了的同時,嚴鋒高大的身軀也随着倒下。

這可是戰神肅王殿下第一次被偷襲,而且還受了傷,擡回府上的時候,還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傳了風聲出去。

所幸嚴鋒沒有大礙,次日就醒了過來。可是緊接着,他語出驚人,說了一句讓人大跌眼鏡的話:“你們都是誰?”

衆人集體呆滞,王爺他……不會是被那一錘給砸出失憶來了吧?沒有人敢随便應答,最後還是副将禀明了一切。

嚴鋒斜坐在回廊的石板上。望着對面的湖畔,腦中亂糟糟的一片,他知道自己失了憶,忘記了很多東西,而今兒他坐在這裏,他總覺得這個地方似曾相識。

是,他忘記了小鹿。

這時候。管家急急忙忙地領着欽差大人前來,掏出皇帝的聖旨,朗聲宣讀——

“肅王平叛有功,賞宅院五座,黃金白銀各五百兩,良田二百畝,绫羅綢緞八十匹……”欽差數家珍似的話語。聽得嚴鋒心煩氣躁。直到那鴨公嗓子尖銳地說出最後的旨意——

“肅王已到弱冠之年,尚未婚配,朕心憂慮。是以趁此番進宮領賞之際,賜婚左相之女朱芸……”

朱芸,當朝左相的千金,今年已有十八,有着京城第一閨秀的名譽。

嚴鋒本身不喜別人擅自為他做安排。即便是親人,他不會太過客氣。當聽到賜婚時,他下意識地皺眉,心裏有些抗拒,可聽聞了朱芸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心動了一下,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觸。

于是。他難得順從了皇帝的旨意,後日便班師回朝。

離開滄州那天,嚴鋒見到一頭小鹿在府門前徘徊。當他驀然擡眼,與它清澈的大眼相對時,它竟生生地別過頭去,那神态,十足的情緒化。

他忍不住地上前,揉了揉它的頭,“你認得我?”

然後,他看見小鹿一副怔住的模樣,眼眸裏竟然彌漫起了水霧。

看來,這鹿非比尋常,是頭靈獸。“既然你聽得懂我說話,那麽我問你,願不願意跟我到京城去?”

話音剛落,小鹿邁開前腳,頭往他的懷裏紮。這個舉動,莫名讓嚴鋒心下愉悅。他勾了勾唇,便将它放到馬車裏,和自己共乘一車。

到了京城後,嚴鋒将小鹿關在寬敞的鎏金籠子裏,然後便進宮去了。

領賞一事,他不怎麽感興趣,他來,主要是來看看皇帝給他許配的人。

他想,單是一個名字,就給了他異樣的感觸,不知見了她的人,會如何呢。

預想沒有錯,見到眼前粉衣秀麗的女子時,他感覺自己的心胸充盈了起來,這種感覺他不排斥,是以,在那女子含羞帶怯地偷看他時,他還能回以一笑。

皇帝打量這二人的神色已久。沒想到這兩人竟然意外地對眼,早知如此,就應該在之前就把朱芸許配給嚴鋒,免得他單身至今,到弱冠之年還未成婚。

雙方見了面,彼此都算滿意。于是,這樁婚事就這麽敲定了。婚期定在月末。

朱芸出身大家,談吐不凡,端莊娴靜,還有些許小幽默,是個難得貌美,又有頭腦的女子。嚴鋒喜歡和她相處的那種輕松的氛圍。

小鹿遠遠地看着,眼中一片黯然神傷。這一世。朱芸終于愛上了他,也終将要跟他成親,他得償所願,它本該替他高興的,不是嗎。可是,為什麽它覺得,眼睛好酸好脹。好想哭呢?

朱芸敏銳地覺察到一道目光,順着方向看去,不想竟是一頭鹿。

嚴鋒的府上,沒有亂七八糟的通房侍妾,她很是滿意,又有些暗喜,她要嫁的男人果然是全京城最好的,他不但沒有王室貴族的纨绔和好色,反而功績卓越,且潔身自好。

女人都是較為虛榮的動物,她認為,就憑她嫁給了這樣的男子,便會得到所有女人的豔羨,沒有人比她嫁得這樣的佳婿更有臉面了。

不過,她聽聞肅王養了一只寵物。若是養着玩的倒也罷了,但她聽說,那寵物是頭極具靈性的雌鹿,肅王對其十分上心。

現下,她與嚴鋒在此閑聊喝茶,就感覺到這鹿看着他們的目光滿是哀傷,如同一個愛而不得的女子……這個想法從腦中劃過,朱芸被自己吓了一跳,盡管知道這想法荒唐,可她覺得,這世上的事,沒有什麽不可能的。這麽想着,她便坐不住了。

嚴鋒覺察到她的神色變化,不由問起:“怎麽了?”

“那頭鹿是你的寵物?”朱芸指着趴坐在草叢中的小鹿。笑着說:“它甚是乖巧,我很喜歡,不知王爺能否割愛,将它送與我?”

“不行。”他一口回絕。

朱芸見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自己,面上有些挂不住,心裏便越發覺得可疑。她強撐着笑容說:“一只走獸而已,你都不肯送我。”

嚴鋒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淡淡地說道:“你嫁過來之後,随時都能與它相伴,何必要送出去?”

“我看王爺是舍不得罷!”這句話剛剛落地,她就後悔地捂住嘴。

嚴鋒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你這是吃醋了,和一頭鹿吃醋?”

這話說的大不客氣,朱芸窘了一下,胡亂地解釋起來。

打算回相府的時候,嚴鋒送她出了門。

畢竟是自己的未婚妻,他便關懷了一句:“路上小心,外頭風冷,把車窗關緊了。”

朱芸心情沉重,滿腦子都在思量那頭鹿。聽到他關懷的話語,朱芸心中一動,裝作随意地說起:“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了許多,父親的風濕症便發作得更厲害了。我尋思着該用鹿皮給他做個護膝,可是普通的鹿皮卻不大頂用,也不知上哪才能尋精良的鹿皮……我實在憂心得緊。”

話落,她觑了嚴鋒一眼,然後見到他的眉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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