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好一盆冷水

進入姜家所在的永康街，京城便有了另一種景象，肅穆、莊嚴以及冷清。

據林嬷嬷介紹，這附近每條街上也就有兩三人家，有的甚至只有一家，可見每戶宅子有多大。主人出門次數有數，下人又練成了在人前沉默寡言的性子，自然就不像小門小戶聚集的街道那樣熱鬧。

等到了姜府門前，姜清意看到門前一左一右兩只石獅，雄獅腳下踩着一只繡球，雌獅身下依偎着一只幼獅，石獅頭部有十幾個鬈毛疙瘩，表示這家正是高官厚祿之門第。

姜清意認為，門口擺石獅子的意思就是，這都是有權勢的人家，一般人，你就別來惹事啦。古代門口這獅子的鬃毛疙瘩和品級、身份挂鈎。若是想惹事，先數數是自家門口石獅子頭上的鬃毛疙瘩多還是這家多，若自家多很多，嗯，可以随便惹一惹；若是只多那麽一兩個，先打聽清楚再惹；若是自家少，勸你還是忍忍吧。

你以為她們這就從大門進了，呸，連側門都沒能行，直接從東偏門進了。眼睜睜從高大雄壯的大門走過，再繞半條街，從偏門進，那感覺真不是一般酸爽。

這鐵定不是管事們能決定的，必然是主子早有吩咐。姜清意和丁嬷嬷對視一眼，哪家親閨女是這破待遇喲，這人生估計又要開始艱難。

一直進了二門，也沒見個體面婆子丫頭的來接着，只有一十一二歲小丫頭在門口怯生生站着。那丫頭見到她們，方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林嬷嬷悄悄提醒她們，那小丫頭叫九福，是夫人房裏的丫頭。沒具體說幾等，那就是實在拿不出手來，最多是個三等丫頭了。

九福行禮一笑，“奴婢九福見過三姑娘。夫人說姑娘連日奔波必是極勞累，今兒就先不用講規矩了，直接到薔薇院休息便是。明日就是小年，按規矩府裏主子晚上都是一處就餐，到時再見不遲。這是夫人疼姑娘，讓姑娘能好好休息一番。”

姜清意腼腆一笑，微微點頭，并不說話。

疼，可真是疼，讓人郁悶的牙疼倒是真的。這絕壁不是親娘啊！親娘十幾年沒見自家女兒，再怕克自己，也會見一面吧。即使不抱頭哭一場，那也會多少安撫一番。特麽的，這原主的母親是個什麽物種啊。

丁嬷嬷也是心裏氣的要死，夫人怎麽這麽冷心冷肺，連面子功夫都不做，以後三娘在府裏要想過好可就難了。

林嬷嬷也有些尴尬，只能呵呵傻笑。好在她也是見過世面的，笑道：“可見是親母女才不講究這些虛禮。老奴陪着姑娘一起到薔薇院吧，那裏是這府裏極好的一處院子，院子寬敞不說，還靠近花園子，風景極好。院裏邊還種着無數薔薇，花期特別長，能開三季呢。夫人把這院子給了姑娘，可見是真心疼姑娘。”呵呵呵，院子不錯，就是離主院很有些遠，偏了那麽一點點。

姜府後院沒有想象中那麽大，至少沒大到還得坐轎子的地步。姜清意還以為得有十幾個院子，一個大花園呢，并沒有。主要是前院大了些，擠得後院就還好，當然也絕不小就是了。也有可能是大夫人故意的喲，後院小，就可以少納妾啦~~

林嬷嬷和九福一路介紹，哪裏是夫人的住處，哪裏是貴妃當年的住處，哪裏是二姑娘和宋姨娘的住處。大少爺并不住後院，自三歲開始啓蒙就搬到了前院自己住了。

姜清意好想罵人，三歲就自己住一個院子？也不怕他害怕、不适應之類的，再望子成龍也不能這麽幹吧。這特麽是自己親生兒子？要說就一個兒子，不應該當寶貝一般親香麽，怎麽也得拘在身邊養到七八歲再說吧。嫑以為她不懂規矩，其實這年頭還是好多人家等兒子十歲以後才搬到前院的。

怪不得弟弟那麽小就懂的疼她這個姐姐，還低調的疼，果然這裏邊有古怪。

好在她是穿來的大人一枚，要是原主，定是很想見見母親，卻受這冷遇，不郁悶死才怪。還有弟弟，不知道過得怎樣，至少有大老爺護着呢，應該不至于受着罪。不然，哪裏來的金子給她。還好還好，她受委屈無所謂，本來就沒有期待。她這弟弟很不賴，可不能被郁悶的變了态。

等到了院子，姜清意真心喜歡。雖然偏，但清靜，而且緊鄰着花園子，每天散散步也不錯。院子不算大，也有兩進外帶一排後罩房，東西各有廂房，她一個主子很是寬敞。院子裏确實一院子薔薇，但冬天顯得有些蕭索。

她心裏其實還挺美噠。前世在帝都，家裏三口人住了個小三居八十平就很好了，有些同學家裏三代擠住六十平呢。現在，見到這麽大的院子都是她的，不開森才怪哩。

林嬷嬷和九福見姜清意很是平靜，面上始終挂着些許微笑，還暗道，這三姑娘性子真好，也不是那種挑三揀四挑事的主兒，還不錯。

丁嬷嬷只當自家姑娘傻，沒心沒肺，這心那，還是得她來操，以後日子有得熬。這些苦倒是都可以吃，都不怕，就怕大夫人這态度，以後将姑娘嫁給個表面光、暗地裏不知道爛成什麽樣子的人，那才是一輩子糟心。

若是姜清意知道奶娘這想法，只會不以為然。人再爛，也不過吃喝嫖賭打老婆。花天酒地，随便，他納一百個小妾都無所謂。打老婆，哼，下毒讓他半身不遂，然後讓小老婆伺候就好。

至于她，反正有嫁妝。大夫人再不喜歡她，為了兩家顏面也得給些嫁妝，她還有自己的産業和哥哥給的，吃穿總不用愁。這年頭，指望碰上個好男人，還不如放寬心過好自己日子更實在。

姜清意看奶娘有些疲憊，便先不觀賞院子，讓奶娘陪着住到正屋。四個丫頭在西廂房兩人一間住了。

倒是王婆子，丁嬷嬷讓她住到了後罩房。一個是小廚房就挨着後罩房，出入方便。另一個，也是囑咐她觀察這院中其他人，以後心裏有個數。

院子這麽大，不可能就她帶來這幾人了，還給了一個大丫頭，四個小丫頭，外帶兩個粗使婆子。

姜清意只打量了一眼。這些人，不急，反正不要她們近身，鬧不出什麽大事來。

等到了晚膳時，大廚房送來例飯，兩葷兩素一湯兩飯。雖然做的粗糙了些，但還是熱菜熱飯，能下口。姜清意自己可吃不了這麽多，讓丁嬷嬷陪着一起用。其他人，自有例飯可吃。

倒是前院亭哥兒那裏來了一個大丫鬟，專門來送些點心。丫鬟見到姜清意便一愣，接着笑道，“奴婢是大少爺身邊的二等丫鬟，叫黃鹂。剛才見到姑娘，一時愣住了，還以為見到少爺男扮女裝了呢，簡直一模一樣。少爺說姑娘定是累了，他這會來反而擾了您休息，這才讓奴婢過來看看，還帶了幾樣小點，怕姑娘夜裏餓。一樣珍珠糯米團，一樣芙蓉糕，一樣綠豆潮糕，一樣玫瑰餅，都是少爺極愛吃的，特意給姑娘也嘗嘗。”

姜清意也知道，除了老爺夫人，其他主子身邊丫頭最高等級就是二等了。看這姑娘說話爽利，樣子周正，估計是弟弟身邊得力的。

她笑道：“我這裏一切都好，還請亭哥兒放心。都是最親不過的親姐弟，千萬不用講究那些虛禮。即使不多見面，心裏也總是最親近。”她并不想弟弟多親近自己。看大夫人那态度，衆人也該站好位。何必為了一時，讓弟弟惹了大夫人。

黃鹂一笑，心中暗嘆姑娘可真是玲珑人，也知道體貼少爺。少爺說來是府裏最寶貝的人，夫人待他也是極好，吃穿用度都可着最好的。可她們這些親近的人都能感覺到，夫人的好總在表面，有些刻意。

她本來還怕，姑娘是個任性的人，看這樣子，也懂事的很，至少以後不會給少爺拖後腿。

等她回到前院，見到大少爺，将姑娘的話重複一遍，還笑道：“當時可是吓了奴婢一跳，還以為您淘氣男扮女裝了呢，真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姜雲亭一笑，姐姐竟然和自己一個模樣，明兒定要好好看看。姐姐也是多慮，這家裏，最不怕大夫人的就應該是他了，很沒必要替他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