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二十二回
老太君一覺歇的精神足足,起身搗撮了下和老太爺入了席,二房從泸州歸來,除仍在唐州做官的長孫顧明瑞,人都齊了。孫兒輩的排着隊跟二老說吉祥話,顧家沒有給小輩貴重壓歲禮的習慣,按例是特制的小塊薄金餅,正面刻家訓‘淡泊明志’,背面附以當年的年號。
顧青竹從老太君手中收過金餅子,和顧青荷挨邊兒坐了,兩日未見,她嘴邊撩出火泡,最是重的時候,不敢拿脂粉蓋,挑塊去火的透明膏子敷着。顧青竹同她講了兩句,見她笑不由心的樣子,難免有狐疑,撤席後尋着機會和李氏問起來。
三兩個小厮将炭爐子從廂房移出,丫鬟們有說有笑的擺起消夜果,裏頭有澄沙團、蜜姜豉、皂兒糕、蜜酥,還有牌九什麽的消磨時間的玩意兒。李氏吩咐完管家,讓各房下人警惕走水,三十兒夜放炮仗的多,下人們也圍爐熬夜,打點好才回頭笑着問:“怎麽了?”
顧青竹确認旁邊沒人,思忖着說:“表姐似乎有心事兒,不知是身子沒好,還是那天祖母說什麽了?”
其實與她并無關系,家裏姑娘少,偶爾來個閨秀祖母都熱情的很,瞧着剛剛對顧青荷的态度,卻和之前不同,兩人年紀相仿走動多,顧青竹擔心真有什麽不清楚,出言犯人忌諱總歸不美。
而李氏顧慮的是,顧青荷回平江還需一段,大年裏熱鬧,元宵節全家出府必然會帶她,聽老太君意思,好歹來趟汴梁,走了未必還能再來,該玩的便不拘着,顧青竹心裏有譜更穩妥些,于是這種換了個說辭道:“她母親身子不大好,家裏祖母又念叨,便派人捎信來,說等年後你大表哥入京便讓她回家。”
顧青竹微微瞪了眼:“病的重麽?”
“也不嚴重,青荷不願多說,你也不用問。”李氏提點說:“姐妹間照常處着,不過她病仍未利落,你隔上三兩天去探下,其他無需管的。”
她有個優點,好奇心不重,不做那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事兒,自然抿嘴應了。李氏看在眼裏難免感慨,多好的姑娘,一點就透,自小沒讓人費過心,怎的婚事如此多舛?
“七妹要點炮竹麽?”顧明宏自外頭拎來滿滿一籃炮仗,單個的連響的應有盡有。
李氏回過神數落他:“你們玩倒罷了,怎的還蹿騰你妹子?”
“母親多慮,這均是些動靜小的,不打緊。”顧明宏将籃子一放,笑看着顧青竹:“況且七妹向來最喜歡,年年比明宗點的還要多。”
顧青竹可不避諱,幾步跑過去,腳下踩着積雪嘎吱嘎吱作響:“四哥最了解我,我自己挑些個放。”說完頓了身子,擡手撥兩下,拿了五個小指粗細的,兩個大響的,還有挂紅紙鞭炮。
那陣仗吓的明宗明元他們都退後好幾步。
“長姐膽子愈發大了。”顧明卓怕炮仗,咬着嘴半天才吐了句。
如今閨秀們不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騎馬、跳舞、雕刻等技藝也能學,別人騎馬講究慢跑,有個意思罷了,主要突的是氣質,可顧青竹卻學出境界,放開了跑,連顧明宏都不定能追上她。人前娴靜,在家她卻不顧慮,就拿點炮竹來講,翻遍汴梁城興許都找不到第二人。
除夕驅晦,各家各戶炮聲陸續響起,顧青竹捏着扔了幾個短炮,然後将鞭炮綁在竹竿子上,顧明
宏毛遂自薦撐杆子,她上前用指尖将炮撚兒捋直,點起來後笑着喊了句:“歲歲平安!”
長鞭足足有兩三百響,震的人耳朵嗡嗡不停,衆人過了瘾便回去一同守歲,臨近午夜,廚房做好馎飥端上來,每人一小碗,連湯帶水吃的熱熱乎乎,這一年算是安安穩穩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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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最是累人。
自初一起府中來往客人不斷,初二幾位出嫁的姑娘女婿回門,初三開祠堂祭奠,後面顧青竹随李氏拜訪了幾家世交,好容易歇上幾天,十四這日卻是被外頭的炮竹吵醒的。
元宵三天燈會,今兒是頭一日,天還蒙着團黑,四處零零碎碎點起燭光,忽明忽暗,如同一條蜿蜒的火龍。
顧青竹略微有點兒煩躁,拿被子蒙頭想要隔絕那震天的動靜,翻兩個身,倒聽不見了,可折騰的睡意全無,索性套了裏衣坐着癔症會。
頌安聞聲廂房的榻上一骨碌爬了起來,披了件襖推門進去,執上門口的燭臺問道:“姑娘這會兒要起身麽?”
顧青竹仍昏沉着,捏着額頭道:“我坐一會再睡,你歇息你的。”
“我兌碗蜜水兒來,陪着姑娘。”爐子上溫着熱水,頌安舀了勺花蜜丢進搪瓷碗裏,拿水沖來,攪勻了遞給她。
溫熱正好,顧青竹本不渴的,先抿兩口,雙手抱了碗慢慢嘬着,想了說:“晚上要游燈會,衣裳便不必備那麽繁雜的,首飾也盡量減些,插把玉梳就成。”
這等機會,不說大家閨秀,便是小戶女兒也費盡心思往身上添點兒彩頭,争奇鬥豔的大有人在,頌安心裏頭納悶,旋即道:“姑娘說什麽呢,老祖宗專程找繡娘制的幾身,還說讓您穿過去讓她老人家看看的。”
“我約了玉憐姐和程姐姐她們一起,表姐那個性子,怕得大逛。”顧青竹又喝了口蜜水兒,難免擔心:“身上丁玲咣當的戴那麽多實在不方便,這些天哪次穿的不是新衣,祖母誇了好幾回了,不妨事。”
理兒是沒錯,可頌安張了張嘴又問:“前些年也沒見姑娘嫌這麻煩啊?”
話說出口頌安就頓住了,後悔的想給自己個巴掌!
之前顧青竹都和家中兄妹出的街,是有傅家大公子陪着,他年紀最長,出門走哪條道,玩什麽吃什麽提前打點好,連歇腳茶樓的吃喝俱安排妥當了,不用擠人潮,可不就随着心意穿戴麽?
顧青竹見她滿面的愧疚,擡手擺了擺道:“瞎猜什麽,我這是長了一歲,不能總和小時候比,原來折騰個灰頭土臉我還不在乎的。”
頌安接了碗,在床邊站着說:“新衣也不累贅的,我讓如意将環佩香囊去掉點兒,頭就按姑娘的意思梳,但也需挑兩個像樣的壓着,不能辱沒了身份。”
由于正月十五才是聖人出宮與民同樂的日子,十四這天游賞的,多是趁機會放松的年輕人。正對宣德樓的山棚早就搭好,山棚前橫列着三層彩門,門上各式花燈彩帶纏繞穿插,煞是好看,禦街兩旁歌舞百戲,雜耍戲術,喧鬧聲十餘裏之外都能聞見。
顧青竹她們從朱雀門下了轎子,人群已熙熙攘攘,過了汴河往北邊望去,竟很難找到穿街的路了。
盧玉憐可謂盛裝打扮,一身朱紅色廣袖女袍,外頭套上矩文紗的旋襖,腰間系着牡丹紋的香囊,桃色口脂點于唇間,更襯着那嘴小巧玲珑起來。只見她提裙張望了番,急不可耐的轉頭道:“聽說狀元樓的分店開門迎客,那地方正對着山棚,瞧景最好,咱們一路玩過去先上樓定個座兒,待人少了再去街邊找點零嘴兒吃?”
“你們定罷,我跟着。”程瑤笑着說。
顧青竹也跟着攤了攤手:“我更不清楚,表姐知道路就行。”
盧玉憐性子是急了點,但卻不敢托大,嘴上商量的說,其實已派人去狀元樓定雅間了,太好的位置不敢打包票,可尋個臨街窗口還不難。于是領着她們邊逛邊買,直到丫鬟手裏的珠串彩燈都快抱不下,才戀戀不舍的進了樓。
大堂裏高高挂着紅綢和燈籠,跑堂的看見貴客,忙不疊的上前先問聲好,而後笑臉道:“敢問幾位小姐是否預訂了席位?”
“盧府。”盧玉閣發現店裏人幾乎都坐滿了,趕緊附上句:“有人提前過來定的。”
聽到‘盧府’兩字,跑堂的心裏頭咯噔一下,面兒上卻更加恭謹:“呃...是這樣的,确實留的有貴府的雅間,二樓的如月居,可适才有貴客到臨時用了,小的又給您安排了間更大的留着,茶水點心算小店補償,您看?”
“都定給我們了怎麽還讓別人用?”盧玉憐糾起眉不滿道:“狀元樓可沒這等規矩罷!”
跑堂的馬上弓腰道歉,一勁兒保證新安排的這間更寬敞更好。盧玉憐頭次來新店,沒有指明要哪個包間,氣歸氣,卻也沒真介意,點了頭,拉着盧玉閣往樓梯邊走。
而顧青竹可聽出話中有貓膩,溫言細語的說:“表姐且等等。”然後朝跑堂的一笑:“小哥哥能否告知,您新安排的雅間是否臨着禦街呢?我們是來看燈會的,若正好湊到背面去,外頭全是巷子屋頂,豈不掃興?”
這一問正好戳到死穴,跑堂的臉都笑僵了,但到底見過各色人群,眼前這幾位小姐一看就是顯貴,不常出門子那種,但如月居裏面的更惹不起,只能半真半假的糊弄她們:“如您所說那間并不臨禦街,但卻能瞧見西山,這幾日西山燈火漫天,景色絕沒的說,套間大的很,姑娘們想在裏面玩投壺消遣也可行,燈展嘛,可不在于一個逛字,您随時可以出去瞧燈,雅間留到午夜。如月居雖能瞧見街,但窗子極小,倒不如這邊合适!”
不愧是憑嘴皮子賺錢的行當,如此舌燦蓮花的一講,到真個像是誤打誤撞撿了便宜。
作者有話要說: 暴雪擠地鐵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地鐵都擠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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