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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是識字的,也會寫字,以前在家裏偶爾來了興致她也會描幾張大字,自個兒美一下,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會再次像在學堂一樣被人布置“任務”——每天寫大字!
“你們說太子這是什麽意思啊?”珍珠毫無坐姿的躺在羅漢床上,背脊底下墊了柔軟的引枕,鞋子被她脫了,赤着一雙腳甩來甩去的,雙手高舉着太子送來的兩本書中的一本,翻了下,是前朝出了名的一個女詩人的簪花小楷。
碧水看她皺着一張臉的模樣,扯唇道:“奴婢看,太子的意思,是讓您少看那些“雜書”!”
她說得委婉,珍珠卻是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想到被太子拿走燒了的話本子,她臉色微紅,有些讪讪。
“我這不是,為了學會怎麽讓他喜歡我嘛!”
人家不是說,要先征服一個人,就要先征服他的身體,她正在朝這個方向發展了。
碧玉拿着漆黑小長盒呈給她看,語笑嫣然的道:“良媛您別不開心,太子殿下心裏可是惦記着您了,您看這對嵌寶累絲梅花簪子,做工精致,這梅花花瓣像是真的一樣。”
送來的梅花簪子的确是品質難得,而且很美,珍珠心裏倒是覺得安慰些,抿唇笑了笑。
碧水也跟着笑,道:“那三匹波斯毯子,奴婢看過了,是用上好的羊毛織成的,毛長長的,腳踩在十分舒服。”只是這樣的毯子,十分不好清理。
說着,她頓了頓,看珍珠若有所思的表情笑道:“這毯子怕是殿下注意到您喜歡赤腳,這才讓人送來的。”
珍珠一張臉變得緋紅,她的确喜歡赤腳而行,在閨閣裏,自己閨房裏邊也鋪了極為柔軟的毯子,任她赤腳而走也不會受了涼。只是進了宮,總歸與家裏不同,她便沒叨擾尚服局,以免別人說她恃寵而驕。
不過,沒想到太子竟然注意到了這一點,珍珠捧着臉自個兒開心了一下,看着那兩本字帖也沒那麽礙眼了,還道:“殿下既然讓我寫大字,那我就聽他的。”
說風就是雨的,讓喜食幾個用一扇山水畫屏風隔出一個隔間來,擺了花梨木的桌子,筆墨紙硯擺上,雖然有些單調,勉強也算是一個小小的書房了。
趙圓回到太子書房,整了整面上的神色,頓時看起來清秀顯得稚嫩的一張臉就讓人覺得老沉多了。宮裏的人,都要有多面,見什麽人,就要露出什麽樣的一面,這一點,他年紀雖小,卻已經深谙此道了。
進了書房,太子身邊不喜太多人伺候,因而屋裏只有他的貼身太監許久許公公在身邊伺候。
“殿下,趙圓回來了。”許久見人進來,俯身放低了聲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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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圓上去跪下磕頭行禮,太子放下手裏的朱筆,早在去年,皇帝已經将有些奏折交與他批改,因而每日他也是忙得不行。
“可見到你們良媛了?”他淡淡的問,語氣與他這個人一樣,高如遠山,分明不甚兇惡,卻讓人不敢冒犯。
趙圓垂着頭看着地上的地板,被擦得連灰塵都看不見,回道:“奴才已經将東西親手送到良媛手裏,太子爺的話,也傳到了。”
“哦?”太子心中一動,饒有興趣的問:“你們良媛是何反應?”
趙圓回想着寧良媛的表情,苦着臉道:“寧良媛金枝玉葉,奴才哪敢冒犯。因而,不曾見着她的反應。不過,她,久久不曾語。”
久久不曾語,顯然是驚到了。
太子唇上忍不住勾出一抹笑來,看着趙圓道:“你倒是會說話。”顯然對他這番話很是滿意。
許久侍立在一旁,對趙圓倒是刮目相看。他在太子身邊伺候這麽久,自然知道這寧良媛在太子心裏的不同,即使他這個無根之人,也是不能多看的,占有欲,簡直是令人發指。這趙圓,倒真是個玲珑剔透的。
“怎麽?還有事?”見回了話,趙圓還跪在地上不走,太子問。
趙圓面有猶豫,不知該說不該說。
人在宮裏,總是要尋個高枝才能穩住,只是這就像賭博,誰知道你攀着的是高枝,一步登天,還是枯樹,落入塵埃!
想到以前照顧他的老太監說的話,他咬了咬牙,道:“……寧良媛回來的時候,好像雙腿有些不适……”誰都知道,寧良媛是去給太子妃請安的,卻是被人扶着回來,其中緣由,其他人心裏不知道怎麽想了。
他垂着頭,這書房四周種了不少樹,此時正是綠樹成蔭的時候,書房裏頗為涼爽,可是他身上卻出了一身冷汗,放在兩側的手手指忍不住蜷縮起來。
“行了,你下去吧!”
半晌,他才聽到上邊太子淡淡說了一句,頓時如蒙大赦,垂手躬身倒退退了出去。
“殿下?”
許久見太子斂了笑,表情恢複冷淡,忍不住喚了一句。
太子撫着手上的佛珠,突然道:“太子妃這是太閑了,再過幾月便是母後生辰,你去與她說,既然她這麽閑,不如給母後抄兩冊佛經,以表孝順。”
許久瞠目,有些遲疑的道:“殿下此為,怕是有些不妥。奴才知道,您是心疼寧良媛,只是您這舉動,分明就是在打太子妃的臉,太子妃日後怕更是會為難寧良媛了。”
後院歸太子妃管束,若她真有心為難珍珠,太子怕也是無能為力啊。
太子靠着椅背,手上的佛珠不斷被他撥動着,他淡淡的道:“本宮難道,連一個女人都護不住?”
他語氣裏不見怒色,許久卻是汗如雨下,撲通一聲跪下,道:“太子明鑒,只是後宮女子手段,總是讓人防不勝防的。”他可真不是懷疑他家太子爺的能力。
太子眯着眼,突然吩咐道:“本宮記得,張嬷嬷最近頗為閑暇,便讓她去教導寧良媛規矩吧。”
許久:“……是!”
因而在下晌,珍珠又收到一個教養嬷嬷,看着那面色嚴肅,舉止優雅的嬷嬷,珍珠扯着幾個丫頭,苦着臉問:“太子是不是真的很讨厭我看那話本子啊?”怎麽連教養嬷嬷都來了。
碧玉嗔道:“主子說的什麽話?太子此舉,分明是把您放在心尖上的,這宮裏,可沒幾個人有嬷嬷照顧的。”
就連太子妃身邊,也只有兩個,底下的人是沒有,這的确是天大的殊榮了。要知道能做嬷嬷的自然頗有手段,除了太後、皇後、皇帝還有四妃身邊有之外,像太子妃、皇子妃這些主子,也只有成親的時候會賞下兩個來教導規矩,其他的人,那也只有上邊的人賞才有。
“原來,嬷嬷這麽厲害啊!”
珍珠出去,頓時看張嬷嬷的表情極為親熱。
而另一邊,太子妃的怡芳院卻是接到了太子賞下來的兩本佛經。
太子妃哆嗦着手,一張臉漲得通紅,雨落見她神色不對,連忙俯身拍打她的背,失色叫道:“太子妃,太子妃,您息怒,息怒!”
太子妃險些氣得厥了過去,一口痰吐出,心中那口氣才順暢了。
未語淚先流,兩行清淚落下,她死死的抓着雨落的手,一雙眼瞪得通紅,道:“太子,太子這是半分情面也不給我留啊!”
她手指指甲修剪得極為漂亮,染着大紅的蔻丹,極為豔麗,用力過甚,掐得雨落覺得生疼生疼的,她卻半聲不敢吭,只安慰道:“太子這只是氣頭上,等消了氣便好了。”
“讓我抄經念佛,他這是不滿意我今早為難那寧珍珠了?”為何今日突然讓她抄經了,太子妃只想到這一個原因,心裏又嫉又妒,松開抓住雨落的手,拿起桌上的瓷瓶就往地上砸。
“呀!”幾個宮人被吓了一跳,驚呼出聲,可是看着太子妃幾近瘋魔的模樣,只咬緊了牙關,飛濺的碎片劃破她們的臉頰也不敢吭氣了。
把屋裏的瓷器都砸了,太子妃心裏那口氣終于順暢了,只是這口氣一松,她整個人也垮了,身子一顫就要倒地,被雨棠眼疾手快的扶住。
“……姑娘?”
姑娘這稱呼,只有還在閨閣之中她們才叫的,進了宮之後,便從未叫過了。
“您別氣傷了身子,您如今肚子裏說不定已經有了您和太子的骨肉,若是傷着小皇孫又該如何是好?”
太子妃滿臉淚痕的看着她,半晌回過神,讷讷的道:“……你說得對,你說得對!我還有孩子!”她撫着肚子,終于冷靜下來了。
底下的宮人将摔碎的瓷器收拾幹淨,又從庫房拿了新的擺上,一切悄無聲息的。
好不容易将太子妃安撫住,讓她睡下了,雨棠與雨落憂心忡忡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只覺得身心俱疲。
“你的手?快拿藥膏擦擦,仔細別留了疤痕!”雨棠才見到雨落手上五個指甲印,已經深入血肉,都解了痂了。
讓小宮女接了熱水來,給她把傷口清理了,然後拿藥膏抹上。
雨落抿着唇道:“我這傷倒是沒什麽大礙,我現在擔心的是太子妃,你剛也見到了,她簡直就是瘋魔了。”
她們的姑娘,乃是正二品中書省中書令的嬌女,打小就是千嬌萬寵的,哪個姑娘不羨慕她?讨好她?而她自己,更是禮儀形态處處讓人挑不出錯來,不然也不會被賜婚給太子。可是嫁給太子之後,她卻逐漸變了,她不愛笑了,即使笑了,那也是極為端莊,令人生畏的。而因為意外,讓她子嗣艱難,也就是從那時候起,為了求子,她變得越來越陌生了。
回過神,雨棠咬唇道:“太子妃那模樣,我都不敢與她說,太子将那張嬷嬷賞給了寧良媛。名頭上說的是去教導寧良媛規矩,可是誰不知道,那張嬷嬷,可是太子以前的奶嬷嬷,這樣大的體面,太子妃若是知道了,必是不肯罷休的。”
若她們太子妃能軟一點,不那麽強硬,就對太子服個軟,何至于會陷入如此境界?
二人相視一眼,皆是忍不住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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