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夫妻俱坦白

孔廷瑾若是在家用晚膳的話,用完晚膳定會到書房待上一個時辰,羅蕙心早已習慣他這習性,并在習慣之餘也将這一個時辰運用在看賬冊上。比起夫君的忙碌,她這位夫人完全也是不遑多讓。

不過今晚倒是挺怪異的,他用完晚膳之後竟直接起身往房裏走去。

這是怎麽一回事?難道是為了傍晚的那件事嗎?羅蕙心面帶疑惑的尾随他走進房裏,只見他在床畔坐了下來,然後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朝她說:「來這裏坐。」

她面帶疑惑的走上前坐下,然後轉身面向他,安安靜靜的等他開口說話。

「你這幾天是怎麽了?」他開口問道,神情溫柔且關心。

羅蕙心愣了一下,沒想到他開口說的第一句便是關心她。「我沒事啊。」她說。

「不對,有事,有心事。」他直接搖頭否認了她的回答,再次關心的問她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或者遇到了什麽解決不了的難題?不管任何事你都可以告訴我,我會想辦法幫你解決。」

瞧,就是這個态度,永遠不會疑惑懷疑她的所作所為,只負責在她遇到難題時幫她解決難題,這一點她到底要如何說服自己說不怪異呢?

「為什麽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他問她。

「什麽眼神?」她愣然的問道。

「打量中帶着掙紮與疑惑的神情。」他對她說,一頓後忍不住接着道:「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麽奇怪的流言?我并沒有做出任何對不住你,或是會讓你不悅的事。」他的神情認真且嚴肅。

羅蕙心呆了一下,失笑的搖頭道:「沒這種事。」

「那麽你為何會用掙紮疑惑的眼神看我,而且你別騙我,我知道你有心事。」

羅蕙心怔怔的看着他,很想問:有這麽明顯嗎?原來她竟是個完全藏不住心事的人嗎?所以他不需要問為什麽,因為光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麽,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有沒有在欺騙他,是這樣嗎?

「不可以告訴我嗎?你的心事?」他目不轉睛的凝望着她,柔緩地問道。

「不是。」她搖頭道,「只是我在胡思亂想。」

「那我可以知道你在胡思亂想什麽嗎?」他柔聲的詢問。

羅蕙心沉默的看着他,掙紮不已。因為如果她将心裏的懷疑與煩惱對他說,問他為何總是不問她為什麽,那麽他以後若是為表重視,變成動不動就問她為什麽的話,那她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既想他問,又不想他問,她糾結得都快生病了。

「如果不想說就別勉強自己。」看出她的掙紮與猶豫,孔廷瑾包容的說,轉移話題問她道:「今天宅裏發生奴婢背主偷信的事,你怎麽看?」

「怎麽看?」羅蕙心愣了一愣,這才眉頭輕蹙,思索地答道:「我覺得這件事應該與二堂弟妹有關系,畢竟「施記」是她的娘家,「施記」的傾頹又與我有關,她會想從我這兒動歪腦筋不難想象。」

「你是這麽想的嗎?主使者是二堂弟妹?」

「嗯。難道不是嗎?」她遲疑的看着他。

「的确不是。」他緩緩地搖頭道。

「那會是誰?」她倏然睜大雙眼,接着驚訝的脫口道:「難道是二叔或二嬸?但是偷看我的私人信件對他們有何好處,又有何目的?這太奇怪了。」她有種百思不解的感覺。

「你就沒想過是府外的人嗎?」孔廷瑾問。

「府外?」她一臉錯愕。「你的意思是說,糕餅鋪的競争對手?」

他有些無語,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嘆道:「其實無知也是一種福氣。」

「為什麽我覺得這句話不像贊美,比較像是在嘲笑我?」羅蕙心瞪着他,鼓着臉說。

孔廷瑾忍不住輕笑出聲,難得看她露出如此孩子氣的神情。如果可以,他真不想将朝堂上那些亂七八糟、争權奪利的事情告訴她,令她跟着他一起心煩憂心,希望她能一心一意專注在她喜歡的事上。因為她專注忙碌的模樣真的很美、很動人,也很純淨,令每回心浮氣躁的他見了都能平和下來。如果可以的話。

「蕙心。」他柔聲喚她,臉上表情卻嚴肅無比。

「怎麽了?」她神情一斂,跟着也變得嚴肅了起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她問他,關注之情溢于言表。為什麽她突然有種不安的感覺,感覺好像有大事要發生了。

「成親以來,我始終都未與你提及朝堂上的事,你知道為什麽嗎?」他看着她說。

「我只是一個婦道人家,國家大事本就不是我該知道的。」她理所當然的答道。

「并不是這個理由。」他緩緩地搖頭。「之所以不與你說,其實是為了不想讓你為我操心與擔心。」

羅蕙心倏然一驚,着急的問道:「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不能得罪的人?你別吓我!」

「我這個職位掌管着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課、升降、勳封、調動等事務,若不想昧着良心做這官,它本來就是個專門得罪人的位置。」孔廷瑾苦笑道。

「那……怎麽辦?」羅蕙心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滿臉着急與擔心,不安與忐忑。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孔廷瑾恭肅嚴整道。「我能年紀輕輕就坐上這個位置,可不是趨炎附勢得來的,而是憑真本事,憑我的公正不阿,和從不曲意迎合權貴、結黨營私的這一點。我既得皇上信任,委以重任,便會做好這個吏部侍郎,為皇上分憂解勞。這一直以來都是我為官的信念,從未動搖也從未改變過。」

「為官者都應該這樣。」

「不,只是笨蛋才會這樣。」孔廷瑾搖頭道。

羅蕙心表情怪異的看着他,不知道該不該問:相公的意思是,相公是個笨蛋嗎?

「我不是笨蛋,但我卻是個例外。」孔廷瑾搖着頭告訴她。

「我不懂。」羅蕙心直接道。

「我從當年在殿試中被欽點為狀元之後便入了皇上的眼,一直以來皇上都将我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這才會一路破格将資歷輕淺的我提升至吏部任侍郎一職。這些年我一直都在皇上的注視之下,因此我可以不理會那些權臣權貴,可以軟硬不吃,因為我有皇上這座靠山。但其它官員并沒有,若不識時務,恐怕早就丢官,或者早已成為一堆白骨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即使你得罪人也可以很安全,不會有人敢動你對不對?」她緊盯着他的雙眼,謹慎的問道,只想确認這一點。別人丢官或是成為一堆白骨都與她無關,她只要他平安無事就夠了。

「放心,皇上派了一名護衛武官一直在暗中保護我的安全。」他安撫她道,怎知她聽後沒有松口氣的反應,反倒瞬間白了臉。

羅蕙心渾身僵直,一顆心緊了又緊的伸手抓着他的衣袖,驚惶不已的問他,「你的意思是說,已經有人朝你動過手了?」不然皇上怎會派人保護他?

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麽快。孔廷瑾有些苦笑的伸手将她摟進懷裏,安撫的拍了拍她,又親了親她臉頰,柔聲道:「我沒事,你可有瞧見我受傷?沒有,對不對?所以別擔心。」一頓他又道:「這便是我之前一直不想與你說這些事讓你擔憂的原因。」

「那你為何現在與我說?」羅蕙心瞬間擡頭問道,反應極速。

孔廷瑾不禁又苦笑了一下,伸手輕撫着她柔嫩滑溜的臉頰,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那些人從我這兒找不到縫隙可鑽,把主意打到你這兒來了。」

「什麽?」羅蕙心目瞪口呆的瞪着他。

「偷窺你的信件大概是想從其中找出你的喜好或弱點加以利用,只要将你掌握,要威脅我或動搖我就不是什麽難事了。那些人知道你對我的重要性。」他猜測的說,微微地嘆息,有些無可奈何。

羅蕙心眉頭緊蹙的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問他,「我是不是成了你的累贅了?」

「是弱點,不是累贅。」他嚴肅的糾正她,然後柔聲對她說:「只要是人都有弱點,我自然也不例外,你別胡思亂想。」

「對不起。」她低聲道,知道這事的确是她自己招惹的。倘若她成親後安分守己的待在內院做個賢淑的妻子,不到外頭去抛頭露面,也不會有中傷她的流言蜚語生成,致使他必須出面為她辟謠,将他們夫妻倆的私事召告于天下,因而導致今天這事的發生。一切都是她的錯。

「不是叫你別胡思亂想嗎?我告訴你這件事,只是想讓你多點防人之心,警戒些。」他嚴肅道。

「從明兒個開始,我會待在府裏,不會再去作坊或店鋪,會把工作都移回府裏做。」她決定的對他說。

「倒是不必如此草木皆兵,只要保持警戒,多點防心就行。另外,我已拜托葛都尉幫我找兩個會武的女子貼身保護你,人過兩天就會過來,在這裏先告訴你一聲。」他對她說,一頓又道:「這件事你也別告訴任何人,就把那兩人當普通丫鬟便成。」

羅蕙心點點頭,人未見到她也不好說什麽,只問道:「葛都尉是?」

「皇上派來保護我的人。他一直隐于暗處,不會顯露于人前,所以也沒辦法介紹與你認識。」他歉然的對她說。

她搖頭,認真道:「認不認識我倒是不在意,只要都尉大人能将你仔細保護好,不讓你受傷便足矣。」

他微笑,忍不住低頭吻了吻她,本想再進一步的,卻讓她伸手給阻攔了。

「可以告訴我想對你不利的都是哪些人,他們又為何想對你不利嗎?」她要求的問道。

孔廷瑾輕嘆了一口氣,讓兩人都坐正身子之後,這才緩緩地開口說:「你可聽說過有關太子的傳言?」

羅蕙心先是眨了眨眼,接着倏然瞠大雙眼,難以置信的小聲問道:「你的意思是,傳言那一位的命不長是真的?」

孔廷瑾一臉沉重的點頭。「為此,那些有資格坐上那位置的角逐者,又怎會不傾盡全力的奮力一搏呢?」

「可是那與你有何幹?你是皇上的人,那些人應該都知道才對,只要你選擇中立,誰也不幫不靠不就行了嗎?不是有皇上當靠山?」羅蕙心眉頭輕蹙,不解的問道。

「沒這麽簡單。」孔廷瑾搖了搖頭。「我的确可以選擇中立,誰也不幫,但是不幫卻也不能扯後腿。」

「什麽意思?」既已選擇中立,又怎會無緣無故去扯誰的後腿呢?說穿了,這樣做不是扯別人的後腿,而是扯自己的後腿,她的相公又不是個蠢人,又怎會做這種事呢?她真的完全聽不懂他這句話的意思。

「那些都是有成算、有野心的人,老早之前便已布局好一切,各自拉攏了一堆人。那些人若是武官也就罷了,如果是文官的話,生死大多掌握在我的手中。我根本就是牽一發而動他們全身,他們又怎會不緊張、不擔憂我的一舉一動?」孔廷瑾撇唇嘲諷道。

「只要他們拉攏的官員是好官,個個行得正、坐得直,他們又何懼之有?」

孔廷瑾看了她一眼,光聽這話就知道他的夫人有多純良了。

他嘆息道:「只可惜貪官污吏遠比好官多得多,而會趨炎附勢者,老早就選邊站,為将來的前途或錢途做打算的人,你說又有幾個是行得正、坐得直的好官?」

羅蕙心頓時無言以對,半晌之後才吶吶道:「即使如此,只要你公正不阿,一視同仁,公事公辦的處理,他們應該也無話可說吧?」

「一視同仁是咱們說的,相不相信你是否一視同仁卻在于他們,他們若認定你不公,你就算有十張嘴也是辯無可辯。」孔廷瑾緩緩地搖頭。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該怎麽辦?」羅蕙心怒不可遏的憂憤道。

「我會看着辦,你不需要擔心,只要替我照顧好你自己就行了。」孔廷瑾柔聲安撫她,再度将她擁進懷裏,吻了吻她。

「我很難不擔心。」她憂愁的告訴他。

「因此我之前才不太願意與你說這些。」他再度嘆息,又将她擁緊了一些,夫妻倆安靜地感受着彼此的關心與情意,心暖暖的。

此時,羅蕙心心裏的糾結又冒出頭來,不住的想着他對她的好,連自個兒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覺得自己大概燒了三輩子的好香才能嫁給他,但是他為何從不問她為什麽呢?到底為什麽啊?

忍了又忍,她終于再也忍不住那糾結抑郁的情緒,低聲開口問道:「相公,你為何從不問我為什麽?」

孔廷瑾愣了一下,輕輕地将她從懷裏推開,低頭認真的凝視着她郁結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問她,「問你什麽為什麽?」她的語氣中有抹淡淡的哀怨,讓他有些心驚。他做錯了什麽嗎?

「我做的事有很多都無法解釋,我也從未對你解釋過,但你也從不問我為什麽。」她有些哀怨也有些指控的看着他低聲說。

「這便是近日來總是讓你悶悶不樂的心事?」他恍然大悟的問她。

「嗯。」羅蕙心悶悶的應了一聲,在他訝然的目光下頓時覺得有些羞愧,還覺得自己很沒用,竟為了這麽一個問題就把自己搞得疑神疑鬼、悶悶不樂、愁腸百結的,也不知道自己這陣子是怎麽一回事。

他白了她一眼,輕責道:「真是的,害我擔心了好半晌。你有想不透的問題,為何不直接來問我?」

她沒有應聲,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眼巴巴的等待他的回答。

「沒問為什麽是因為我答應過你不問為什麽,你忘了嗎?」他定定地看着她,不疾不徐的對她說。

羅蕙心一臉茫然的眨了眨眼又搖了搖頭,說:「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你什麽時候答應過我不問為什麽了,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當初你在求我幫助施家老太爺的時候。」他說。

羅蕙心先是愣住,随即低呼一聲,頓時想起了這件事。當初她在驚覺「施記」有變,擔心老太爺的安危想求見卻無法,只能求助于他,卻又不知該從何解釋她的所作所為,便厚着臉皮請他先答應她別問為什麽,沒想到他竟記到現在,并且在她都忘了這件事時一直謹守承諾。

「你——」她感動的看着他,聲音泛啞,喉嚨泛哽,幾度吞咽之後,才有辦法正常的發聲說話。她說:「那是咱們成親之前的事,也是針對那件事的要求,我并沒有要你永遠別問我為什麽。」

「所以,」他目不轉睛的看着她,緩聲問道:「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可以問你為什麽了嗎?任何事?」

羅蕙心立刻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任、任何事嗎?」她期期艾艾的看着他,又是掙紮又是猶豫,又是懊惱又是糾結的,神情一整個複雜得難以形容。

孔廷瑾倏然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又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額頭,道:「瞧你,臉色都吓白了。你就真有那麽多不可宣于人的秘密嗎?」

「我——」

「噓,聽我把話說完。」他将食指按在她唇上,阻止她開口。

羅蕙心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眼底有掙紮也有歉意,還有一閃而逝的恐懼與害怕。因為是一閃而逝,來得快也去得快,孔廷瑾并沒有看清楚,故以為她在擔心害怕惹他生氣。

他柔聲說:「別擔心,我并沒有生氣。我知道你的性子也了解你的為人,知道有些事你不說自然有不能說的原因,絕不是故意要欺瞞于我。如果可以說,你定然不會瞞我。我說的可對?」

羅蕙心用力的點頭。

「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非要問你為什麽,強迫你回答你不能說的事呢?」他微笑道。

「可是你不會心生懷疑嗎?」她将他的手從唇上拿開,神情糾結不安的問他。

「懷疑什麽?懷疑你會害我嗎?」

她立刻用力的搖頭。

「那麽你會背叛我嗎?」他再問。

她更加用力的搖頭。

「既然如此,我還要懷疑什麽?」他反問她。

她無言以對,卻眉頭緊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只覺得胸口悶悶的,心情郁郁的。

「怎麽了?你還有什麽心煩想不透的事?」他關懷的問道,忍不住伸手替她将緊皺的眉頭撫平。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她看着他郁郁的問道。

他愣了一下,失笑道:「傻問題。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對你好,要對誰好?」見她聽後仍是那副抑郁糾結的模樣,他不禁擰起眉頭,溫言關懷的問:「你到底在糾結什麽?」

羅蕙心不發一語的看着他,看見他眼裏的關心與擔心,也看見他對她的疼愛與寵溺,還有信任與放縱。他對她的好,天地日月皆可證,而她呢?她在與他成親之後,又為他做了些什麽?她想不出來。她不僅沒為他做過什麽,甚至連最基本的坦誠都沒做到。

他是她在這世上最親密的人,而且還是要一起過一輩子的人,如果她連他都不敢信任,那麽這上還有她能信任與傾訴的人嗎?

更何況他們倆現在算是新婚燕爾,他可以包容她的自私任性,說不介意她藏有秘密,但是時間久了之後呢?他真的不會為此心生隔閡,心生不滿嗎?如果真有那一天,她的秘密還藏得住嗎?如果藏不住了,非得說出來,他還會相信她所說的話,夫妻間的感情還能回到當初嗎?怕是幸福難再續。

說吧,把!切都告訴他吧。如果他真的愛她的話,應該不會覺得她是妖怪,應該不會怕她吧?雖然她是借屍還魂才又活過來的人,但依然是個人,是個會呼吸、會有心跳、會哭、會笑的活生生的人,不是嗎?他應該不會怕她。

——應該吧?

掙紮、猶豫、害怕、擔憂、抉擇,她的表情複雜得讓孔廷瑾完全看不透,也想不出她此刻到底在想些什麽,為何會有如此複雜的情緒與表情産生。但他沒有開口問,也沒有出聲打擾她的思考與掙紮,就像他剛才對她說的,他不想強迫她,如果可以說,她定然會對他說,那他又何必要問呢?他不想讓她不愉快,也讓自己不愉快。

「孔廷瑾。」

她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喚他,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肅然緊繃。

「我的秘密可謂駭人聽聞,匪夷所思,甚至會令人感覺到害怕與毛骨悚然,你真的想知道嗎?」她目不轉睛的看着他說。

他換上嚴肅而認真的神情回視着她,沉聲點頭道:「我想知道,但是我并不想強迫你。倘若你有一絲勉強或不願,那就別說。」

「我想說,但是我怕說出來之後,你會怕我。」她忍不住苦笑道。

「怕你?」他似笑非笑的将她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說:「別說笑話了,夫人你有何可怕之處?」

「怕你聽了我的秘密之後,你就不會再這麽說了。」她笑得好苦。

「絕無可能。」

「別這麽快下定論。」

「好,那為夫洗耳恭聽,聽過再下定論。不過這定論是不會改變的。」他斬釘截鐵道。

羅蕙心扯了扯唇瓣,給了他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然後她深吸一口氣,又掙紮了一會兒,幾度開口想說,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由自主的咽回肚子裏去。

「有這麽難以啓齒嗎?如果真說不出來,那就別說了。」他柔聲道,實在有些舍不得她勉強自己。

她搖搖頭,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到這個地步了,她不想功虧一篑。

「我希望等會兒你聽完之後,不管有什麽想法或感受都別騙我,我想聽真話,不管它傷不傷人。」她定定的看着他,有些苦澀的要求道。

「好。」他毫不猶豫就點頭答應,只希望她趕緊将那該死的秘密說出來,脫離這種患得患失,猶豫掙紮又擔心害怕的折磨。見她這樣,他也不好受。

羅蕙心倏然閉上眼,然後一鼓作氣的沖口說道:「我不是羅蕙心。」語畢,房裏一片沉靜。

「你在說什麽?你不是羅蕙心是誰?」孔廷瑾開口道,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是施玲蘭,施家三年前病逝的大小姐施玲蘭。」羅蕙心閉着眼睛說,房裏再度陷入一片沉靜之中,這回沉靜的時間比上回久了好幾倍。

「別開玩笑了。」他終于開口說,聲音嚴肅而深沉。

羅蕙心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向他,只見他臉上的表情和他的聲音一樣嚴肅。

「我不是在開玩笑。」她滿嘴苦澀的說。

孔廷瑾面容沉峻的看着她,目不轉睛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想将她看穿,看穿她其實是在開玩笑。但她的神情卻是認真而苦澀的,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感覺在裏面。

「你不是在開玩笑。」他終于結論道,聲音有些澀啞,充滿了難以置信。「怎麽會發生這種事?你怎麽可能會是她呢?」

「我不知道。」她苦澀的回答。

「還有誰知道這件事?」他問。

「除了我和你,沒有人知道。」她說。

「岳父岳母也不知道嗎?」他蹙眉問。

她搖頭。

「自個兒的女兒,他們怎會察覺不到其中的差別?」他懷疑道,疑惑不解。

「他們分開了三年,那三年可以讓生活在完全不同環境中的女兒變化很大,即使有些懷疑,但都能合理的接受。」她解釋道。

孔廷瑾頓時恍然大悟。他知道她曾經賣身為婢三年的事,卻沒想過這件事會成為她的藉口。

他沉默許久後,開口問她,「原來的羅蕙心呢?」

「應該是在那年落水便溺斃了,我從沒感受到她的存在。」她緩緩地搖頭道。

借屍還魂嗎?這件事真的太不可思議,太匪夷所思了,但也只有這樣能解釋她為何會擁有那一身做糕點的好手藝,為何會對施家老太爺格外關注與關心,還有為何會對「施記」的興與亡勞心勞力。

孔廷瑾沉默的看着她,原來這就是她不可告人的秘密,原來如此。不過有一點他卻是想不通。

「如果你真的是施家大小姐,那麽二堂弟妹就是你的妹妹了,你對她的态度怎會帶着防備與敵意?」他問她,然後突然想起一件事。「是因為她取代你嫁給了廷宜嗎?」他皺緊眉頭,突然有一點生氣。

羅蕙心毫不猶豫的搖頭,然後苦笑了一下,道:「原來我真的藏不住心事。」一頓又忍不住問他,「我的态度真的有那麽明顯嗎?」

「別人可能感覺不到,但我了解你,所以很明顯。」他回答她的問題,目不轉睛的盯着她,再度沉聲問道:「真的不是為了孔廷宜嗎?」

「不是。」她堅定搖頭,老實的補充道:「我讨厭虛有其表的人。」

孔廷瑾認真的看着她,深深地看着,确定她眼中或神情中沒有任何一絲留戀或心酸或不安想回避他的視線的情緒之後,這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氣,相信她所說的話。

「那麽是為什麽?」他問她,總覺得這好像又是另外一個秘密。她到底有多少秘密?羅蕙心沒有立刻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沉默了許久,這才緩聲回道:「施玲蘭不是病死的。」

他愣了一下,蹙起眉頭沉聲問道:「這是什麽意思?」她的言下之意他不敢去想。

「她是被施玲香下毒害死的。」

孔廷瑾難以置信的瞠大雙眼瞪着她。

羅蕙心苦澀的一笑,沒等他問,便将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她的語氣中充滿了嘲諷與無奈和苦澀。

為了一個她沒有任何一絲好感,甚至可以說是讨厭的男人,和不想要的婚約,她竟落得這麽一個死于非命的下場,該怪誰?只能怪命。但幸好老天給了她補償,讓她可以用完全不同的身分與人生活下去,還遇見他,與他結為夫妻,受盡他的疼惜與寵愛。只是這疼寵是不是已到盡頭了?

房裏一片靜默,他在聽完她的話之後便沒再開口說話。

她受不了這種窒人的沉默,看着他,握緊拳頭,澀然的開口問他,「你在想什麽?如果你想休妻,我會安靜接受,不會有任何怨言。」

他倏然驚醒,怒不可抑的瞪向她,罵聲道:「你在胡說什麽?誰告訴你我要休妻了?!」

羅蕙心聞言整個人頓時松了一口大氣,眼淚也不知為何突然就從眼眶中滑落下來,一滴接着一滴,完全停不下來。

「你怎麽哭了?不是說我沒有休妻的念頭了嗎?」孔廷瑾被她的眼淚吓了一下,有些手忙腳亂的替她拭淚,卻怎麽也拭不完她不斷從眼眶內掉落的淚水,只好将她擁進懷中,用衣衫為她拭淚,然後不斷地輕拍着她的背,不斷地。

但她卻像所有自制力整個崩潰般的哭個不停,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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