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林夕露暫時并不知道，有一家醫院，已經打起了她那首安誕曲的主意，并打算用複制版來謀取暴利。

如今的她，正在為元旦的網商節做準備。

綠源營養液的銷量一直在穩定上升，在第一次推廣後，基本都靠回頭客和口碑宣傳，如今很明顯看得出，已經有了一些批量訂單。

這些批量訂單的買主，好多都是賣名貴花草的店主。

商人都是很精明的，能省就省。

眼見着元旦節将近，網商慣例是要開展年初大慶的，最近客服們已經接到不少曾經的批量訂單顧客在詢問，元旦節的活動折扣問題。

雖然東西不愁賣，但作為網店，自然也要緊跟潮流，在網商節慶裏做活動的。

籌劃，推廣，都有她的店長和員工們來做，唯獨生産這件事上，卻是其他人都代替不了的。

她讓人在樓頂又建造了一個蓄水池，還購買了另一臺批量灌裝營養液的機器。

季鳳蘭看女兒很忙，又不放心将灌裝交給別人，便關了花草市場的店，負責起灌裝的事情來。

雖然林夕露根本沒再費心宣傳，綠源營養液，卻也已經在各種花草論壇上稍微有了些口碑。

顧家大宅裏

顧平洲正拿着個平板，戴着老花眼鏡，在浏覽着論壇上的帖子。

他平時很忙，雖然有着養花的愛好，卻沒法像藍海川一樣悠閑。因為他的親兒子早逝，只留下一個有自閉症的孫子，企業上很多事情，都不得不親力親為。

所以他很少有空去看這種花草論壇。今天一翻，卻發現一個聽起來匪夷所思的東西。

一個他關注的樓主，居然在推薦一款特別好用的種花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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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什麽難開花，難養活的花草，出現了什麽毛病，只要拿那個綠源牌營養液噴一噴，就能花繁葉茂，甚至可以做到反季節開花。

顧平洲擰起了眉頭：

“反季節……沒有溫室沒有大棚，怎麽可能反季節開花？”

這種宣傳，也太荒謬了！

他深刻懷疑這是無良廠家買通了這位樓主在打廣告，一搜索那個綠源營養液，看到店鋪的評論簡直好評如潮，各種對比圖多不勝數。

但這完全違背了他的認知，所以顧平洲頓時斷定那些評論是刷出來的。

營養液的價格不貴，普通人上當受騙買一點也不會造成什麽損失，但這種不明作用的東西，随便澆在花花草草上，卻可能對那些植物們造成致命的損傷。

他經常親自養花，深刻明白那些小生命們，有時候是多麽脆弱。多澆一點水，土裏有黴菌，多施了一點肥，都可能會讓植物幹枯死去。

所以對于這種毫無科學依據的宣傳，他很看不慣生平頭一次在論壇上發了言。

“關注樓主很久了，原以為你是個有高尚情懷的蘭花愛好者，沒想到現在你也開始接廣告了。如果你接一般的廣告，我也沒什麽可說的，但這綠源營養液，我不能忍。

你竟然說它可以解決除了長蟲以外的所有植物問題，還能澆下一瓶就讓植物反季節開花，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根本不可能。不同的花草，不同的病症，需要用不同的肥料或者藥物，反季節開花，更是需要精确地控制溫度濕度和營養，小心呵護。你這種宣傳，就跟街邊賣狗皮膏藥宣傳的萬能藥一樣荒謬！居然為了一點錢，幫無良廠家發這種騙人的帖子，你實在太讓人失望！

希望你看到我的帖子，立刻停止虛假宣傳，删除所有不實言論并道歉，不然我一定舉報到底！”

發了帖子，過了一個小時，他特意又登上論壇，看那樓主是否有所回複。

然而，這一看，頓時讓他氣血上湧。

那樓主，不但不知錯删帖，反而回複他：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喜歡，但我想說，本帖并無任何不實內容，全都是我本人試用後的實際效果，所以你要求的删帖道歉，我不會做。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有些東西，只有試過才有發言權。”

除此之外，其他論壇網友也回複了他：

“一開始我也這麽認為，覺得很誇張，全是虛假宣傳，直到我用了綠源營養液，嗯，真香！”

“我還是在我家那邊的一家花店發現這個的呢，賣一百多塊錢一瓶，號稱是店裏最高檔的營養液，有各種神奇效果，鑒于經常在他家買，我就買了一瓶回去試試，沒想到效果驚為天人！去網上一搜，馬蛋人家旗艦店才賣35一瓶，完全被坑了！”

“這位花友，我只想說你這信息也太落後了吧，吃屎都趕不上口熱的！網上那麽火的綠源營養液你居然都不知道，現在才跑來罵人家不實宣傳，我跟你說，他家在某音短視頻網站打廣告的時候，舉報虛假宣傳的那才叫一個密集呢！結果你猜怎麽着，一個都沒舉報成功！”

“樓主說得對，沒有試過你就沒有發言權，綠源營養液是真的好用，只要用過的都公認了的！所以你不能胡亂污蔑人家，這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看着這一條條回複，可把顧平洲氣得夠嗆。

無良商家怎麽這麽不要臉呢！別以為他不知道，那些人全都是水軍！

被人戳破了騙局，居然還在慫恿他花錢買他的三無産品，說他沒有用過就沒有發言權。

好，他倒要看看，這綠源營養液到底有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奇效！

哼，要是他親自用過，沒有效果，絕對要把這種禍害花草市場的無良商家告上法庭，賠得傾家蕩産！

他顧氏集團的法務律師們可不是吃素的。

這樣想着，顧平洲氣鼓鼓地在網上下單，訂購了三瓶綠源營養液。

沒想到，那賣家居然和他同在A城，快遞第二天就到了家門口。

拆開快遞，一看發現就是很簡陋的噴瓶包裝，分量也十分袖珍。

他撇了撇嘴，叫來一個攝影師，給他全程拍下了他用營養液灌溉兩盆有點枯黃的蘭花的過程，并且将其放在監控攝像頭下，24小時記錄兩盆蘭花的變化。

這樣到時候無效，便是一個十分公正有效的證據。

與此同時，再次流浪了兩個多月的林朝陽，終于灰溜溜地回家了。

究其原因，他手裏的錢，雖然一再節省，還是花完了。

一開始，他是每天在網吧吃住的，但網吧待久了，是個人都不舒服，所以他晚上常常都是去住快捷酒店的。

除了住，還要考慮穿，冬天到了，他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就顯得太單薄，必須得買冬衣，随便一件羽絨服都得上千塊，還得換洗，所以要買兩件，穿髒了又要到幹洗店去洗。

于是零零總總下來，一個月再怎麽節省，也要花五千多塊。

他原本從林家跑出來的時候，手裏就沒錢，全靠堂姐義氣，雖然他沒辦成事情，也還是給了他一萬塊。

這一萬塊要見底的時候，他才想起來賺錢。

當然，他一沒學歷二沒經驗，又不能吃苦，根本沒有什麽賺錢渠道。

想了半天，才想到一個當游戲代練的辦法。

不過，他沒有加入專業的工作室，在論壇逛了好久，也只接到兩個小學雞的單子，一人給個一百塊錢，讓他幫忙在他們期末考試前，給他們做一做日常任務。

除了這兩單之外，他就再沒接到任何單子，客戶預付的錢都花完了，他才發現自己連下一頓飯錢都沒有。

冬天又冷又餓，他聞着網吧裏隔壁桌上的泡面都很香，他吞着口水，讓網吧老板也給他來了一桶。

因為他是這個網吧的常客，這邊倒是願意賒欠給他，包括網費也是。

然而，就這樣靠着網吧的賒欠過了一個星期，他竟然還是沒接到單子，網吧老板也開始催錢了。

他拿不出來，對方便說要找他家長。

他當然不肯，網吧的老板頓時就翻臉了，把他拉到了網吧後頭的小黑屋裏：

“你既不肯給錢，又不肯讓我們找你家長，什麽意思？想賴賬是不是？”

林朝陽被人這樣說很不高興：

“我賴什麽賬，以前照顧你這麽多生意，有錢的時候還給你小費，現在看到老子沒錢了就翻臉不認人，當老子好欺負是不是！”

網吧老板頓時被氣笑了：

“你小子很橫嘛！欠錢不還還這麽嚣張！”

說着就是一腳踢過去，林朝陽頓時被踢倒在地。

林朝陽這種長期泡網吧的小年輕，當然比不過人家網吧老板，更何況網吧裏還有專門防止這些人鬧事而請來鎮場子的人。

幾拳頭落在身上，林朝陽被打得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只能哎喲哎喲叫痛。

他從小就沒吃過什麽苦，沒挨幾拳頭就開始求饒。

網吧老板這才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嘲諷道：

“敬酒不吃吃罰酒！”

林朝陽連話都不敢回一句。

現在他才發現，不是誰都像家裏的父母一樣，無條件供給他吃住花銷，手裏沒錢，自己就什麽也不是。

被網吧老板帶着，臊眉耷眼地來到了別墅區門口。

在家裏負責灌注營養液的季鳳蘭接到電話，這才趕緊來到別墅區門口，拿了錢把林朝陽領回了家。

再次吃到母親煮的美味飯菜，吃了幾個月外賣的林朝陽內心有點感動，覺得母親還是關心自己的，他果然就不應該因為和林夕露賭氣，跑出去這麽久。

所以他決定，接下來稍微忍耐一些，好在家裏住下去。有家庭為後盾，可比在外面風餐露宿舒服多了。

但他想息事寧人，林夕露卻不肯。

她一回到家，就發話了：

“一整個學期不去上學，說離家出走就離家出走兩次，難道你以為一點懲罰都沒有嗎？”

林朝陽有些生氣，林夕露總是這麽高高在上跟他說話：

“你憑什麽懲罰我！”

林夕露淡淡道：

“憑你吃我的住我的，憑爸媽把你的教育權交給我了。給錢的就是大爺，不懂麽？你要是不從家裏拿錢，不吃住家裏的，我就不管你。”

她很清楚林朝陽在外面的情況，斷定他沒這個骨氣。

若說先前他還能憑着兜裏有幾個錢，再加上沒吃過苦頭又要争口氣，這才敢離家出走。但這幾個月，見識過一些社會險惡，他就絕不可能再有這種勇氣。

果然，林朝陽頓時就慫了些：

“我都已經知道自己不對了，就不能算了嗎？”

“不能。”

林夕露站在沙發旁邊冷冷地看着他，“去軍區冬令營待到開學，不然你就繼續去露宿街頭。”

軍區冬令營，是政府和企業共同成立的，專門用來磨練青少年意志的培訓機構，許多家長都愛在寒暑假把不聽話的孩子送進去接受教育。

其中軍事化管理，并且日常接受等同于新兵的訓練，嚴格管控手機使用時間，很适合林朝陽這種軟蛋網瘾少年。

林朝陽曾經聽一個同學說過那種地方。

那人原本也和他們那一夥人一起打游戲鬼混，自從暑期去了一趟軍區夏令營，再開學的時候頓時成了認真學習的好學生。

那人說，比起軍區訓練營的魔鬼訓練，讀書的生活簡直是天堂，他現在無比熱愛讀書。

“要不我還是去讀書吧，都一學期沒去了，我怕跟不上。”他努力壓抑着怒氣，低聲下氣道。

他一點也不想失去自由，不想每天五點多就起床進行各種體能訓練，不想連玩個手機都被管控。所以還不如去學校待着混日子呢。

林夕露卻不同意：

“你去了依然跟不上，白做工。所以，去軍區冬令營或者現在就離開這裏。只能二選一。”

“林夕露你要不要這麽霸道，我知道你就是在懲罰我不好好讀書，但我的天賦本來就不在讀書上，我也有自己的夢想，為什麽我就不能發揮自己的天賦去追求夢想！”林朝陽終于忍不住吼道。

“天天在網吧打游戲看電影網聊泡妹，這麽閑散就是追求夢想？”林夕露挑眉。

“你根本不懂，現在打游戲也可以打出一片光明的未來！”林朝陽昂着頭道，“打游戲一樣可以職業化，那些PLP職業選手，一年掙好幾千萬呢！我打游戲是為了練技術，将來加入電競選手團隊，做職業選手！”

“而且，我之前給人家代練，還賺了兩百多塊呢！”

林夕露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原來還有這樣的職業啊，要是能作為職業，有你所說的光明前途，那也不錯。”

林朝陽哼了一聲，她林夕露也有不知道的事情，現在知道了，還不是得同意他的想法。

沒想到，她下一句就道：

“反正你現在也已經成年了，不如現在就去加入電競俱樂部，做專業選手，這樣也好離你的夢想更進一步。”

林朝陽沒好意思說，他其實去面試過，結果人家沒要他。

“我是要加入我最喜歡的那個隊，做後備選手。又不是随便什麽地方都去的。”他強行嘴硬道。

林夕露如何看不出他外強中幹：

“也行啊，就去你最喜歡的那個隊。反正我們林家不養閑人，你自己找到正事做，我自然就不逼你去讀書，也不逼你去冬令營。”

“我要進的俱樂部要求很高，我要練一練技術才去面試。”林朝陽推脫道。

“既然這樣，那不如先去其他俱樂部接受專業訓練，等技術提高了再去。”林夕露也不容他反對，直接道，“正好，我朋友有個朋友，家裏就開着個電競俱樂部，可以把你塞進去。你明天就去吧。”

林朝陽這才發現，她哪裏是不懂，分明是早有準備。

不過，既然可以進電競俱樂部接受訓練，他當然不會放棄。

他這麽有天賦，只要有專業訓練，将來肯定能成為電競明星，到時候年收入幾千萬，看林夕露還怎麽在他面前狂。

于是，第二天林朝陽就被送進李雨菲朋友家開的電競俱樂部，接受封閉式的專業訓練。

季鳳蘭很擔心：

“露露，你真的打算讓你弟弟做那什麽電競明星嗎？打游戲掙錢，這個能掙一輩子？”

“他要真有這個志向和能力，吃得了苦能堅持下來，未嘗不可。雖然不能靠打游戲掙錢一輩子，但退役後也是有飯吃的，即使不再做游戲行業，也能拿賺的錢去做別的投資。”

不過，以林朝陽的性格，能堅持可能性微乎其微。她就是想以毒攻毒，讓他打游戲打到吐而已。

等到他沒了什麽追求夢想的借口，再送進軍區冬令營裏操練一段時間，應該基本上就老實了。

聖愛醫院很快就以超高的效率錄制好了新的磁帶，準備先在普通産婦身上試用一下，然後再推廣給VIP客戶。

于是，這天，一位産婦生産的時候，婦産科大夫和護士們進産房的時候，便拿了一盤磁帶，放在專門去買來的随身聽裏，在産婦生産的時候開始播放那名為安誕曲的音樂。

那産婦條件好，只花了一個小時不到，就順利生産了。

根本不怎麽痛，也沒受傷，産婦感覺非常驚喜，醫生們告訴她，這是聖愛醫院獨家的全程無痛分娩技術，她是試用客戶，作為免費體驗者，希望她将來能幫他們多多宣傳。

産婦滿口答應。

對于産婦到底幫不幫他們宣傳，院長那位主管銷售推廣的小兒子并不在意，主要是證明了，那複制下來的磁帶，也一樣有效果。

他将以極小的成本，為醫院創造巨額的利潤。

于是，他便吩咐下去，讓醫生們可以開始向臨産期的貴賓客戶們，推廣這種新型無痛生産服務了。

只要加五萬塊錢，就能真正實現全程無痛生産。來這種醫院的，大多數都經濟很寬裕，貴賓客戶們更是非富即貴，不差這五萬塊錢。

有聖愛醫院的招牌在，不少人聽到醫生們一說，立刻就預定了這項服務。

短短幾天，就有三十多人預約。

看到尚未宣傳，就有這樣的業績，院長連連誇贊小兒子的頭腦機靈。

然而，等到第一個體驗無痛生産的貴賓客戶進了産房後，院長就有些慌了。

那産婦聽了安誕曲，根本沒有效果，和普通産婦一樣哭天搶地地喊痛，還一直催促他們，快給她上她預定的全程無痛生産服務。

醫生們換了好幾盤磁帶，都毫無作用，把尚佳樂原本用的原版随身聽換來裝磁帶也還是不起作用。

産婦的宮口開得慢，最終受不了等不到打無痛針，就進行了剖腹産。

做完手術沒多久，對方家屬的質問電話就打到了辦公室，問他們為什麽高價買的所謂的全程無痛服務，一點作用都沒有，對方很憤怒，要去衛生部投訴他們。

為了息事寧人，聖愛只好退還了他們全部的費用，并且進行了二十萬的額外賠償。

但更糟糕的是，接下來州衛生部部長家的兒媳婦，也要在他們醫院生産，并且預定了全程無痛生産服務！

衛生部可是所有醫療機構的直管部門，他們萬萬得罪不起。

要是被部長家的兒媳婦也投訴虛假宣傳，輕則巨額罰款，重則吊銷經營資質，那就損失太慘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