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熹微的晨光折疊着雪光,悄無聲息地落進陳舊而精致的青瑣窗裏來。昨夜的寒氣隔斷在發暗的帳簾之外,暖烘烘的被褥裏仍似帶着羞恥的潮濕。好像是太熱了,阿寄在夢中掙了一下,忽然就睜開了眼睛。
朦朦胧胧的清晨,她眨了眨眼,只見一個清俊的剪影,遮擋着梨花白的微光。
顧拾已更了衣,一手撐在床欄上,一手攬着她的肩,大約在思索着什麽,還未注意到她。她微微皺了眉,渾身猶酸軟着,偏又不願細想,只挪着身子往他身上蹭了蹭。
一聲低沉的悶哼,旋而吞咽下去,顧拾側過頭,就見她将整個腦袋都埋進了被子裏,長發散亂地披開來。
“醒了?”他低聲笑。
她不動彈。
“我知道你醒了。”他笑着,笑容裏卻還有些忐忑似的。昨夜裏折騰她時好像已是個大男人了,今早上又變回了青澀少年。他将她的頭發纏在自己手指尖上,一圈圈地繞過去,“……累麽?”
她的手指抓皺了錦被,長發底下露出來一點通紅的耳朵尖,像只害羞的小兔子。
他想了想,斟酌着措辭:“是我……是我不好,我太着急……”見她仍是藏在被子裏毫無反應,他的一顆心都懸了起來,不由得什麽話都說了出口,“昨晚太晚了,他們都睡了,我不知怎麽辦,就抱着你去洗了洗……也不知道做得對不對,你……你歡喜不歡喜……”
她突然坐起身來一手捂住了他的嘴。他終于看見她了,鬓發淩亂,白裏透紅的臉容上一雙含了春水的眸子,似嗔似喜、似怨似愛地睇過來。
他的心裏就軟得一塌糊塗,他想她不能說話尚且如此了,若她能說話時,豈不是要将他的魂都丢了?
鬼使神差地,他就伸出舌頭,在她的手掌心裏輕輕地舔了一下。
她驀地縮手驚喘,無聲的氣流在兩人之間極近的距離裏像一根弦驟然被撥動,少年的長眉輕輕一挑。
此時此刻他沒有笑,雙眸沉沉地壓抑着暗火,臉上的傷疤襯得他清冷而危險。
她抿了抿唇,不敢抵擋似地錯開眼神去,卻忽覺身上微冷,低頭一看,才發現衣衽都散開了。她連忙掩住前襟,讷讷地同他一樣靠坐在床頭。
身邊人動了一動,靠緊了她,卻沒有碰她。明明沒有碰她,她卻能感覺到少年那刺激人的氣息萦繞在她周身,揮之不去的熱,在逼仄的空間裏挨得久了,竟就變成了滾燙的。她的手放在膝上,五指張開了又握起,握起了又張開,突然被他一把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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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啞了聲音,年輕的、緊張的、溫柔得無處安放的聲音,追問着她:“你歡喜不歡喜?”
她不知該如何作答,反是悄悄地将眼神從底下遞了過去,想偷觑他的臉色,卻不料被他看住了。
少年人眸光灼灼,像是在幽黑的深潭底下,藏了野獸般的力量。她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又是一紅,卻沒有再避開他。
她的手指蜷起來,勾着在他手掌中撓了一下,然後小心地點了點頭。
他笑了。
像是結冰很久的湖面剎那間被春風吹化,他捧起她的手用力地親了一口,毫不掩飾自己的快樂。
她看着少年明媚的笑顏,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風雪靜寂的清晨,兩個人在床上大眼瞪小眼地笑,像兩個小傻子。
“郎主?”忽然有個柔柔的女聲在門外輕聲喚,“郎主可起身了?早膳已備好了。”
阿寄一怔,怕給人發現了,當即就要下床,卻被顧拾拉住。顧拾低聲道:“你想就這樣出去?”
她連忙捂着衣衫躲進被子裏,立意不要再理他了。
顧拾清了清嗓子,揚聲道:“放在外邊吧,我待會就吃。”
“是。”石蘭應下了,将早膳一一放在外邊的桌案上,人卻并不離開。隔着門扇,阿寄總覺得還能望見那影影綽綽的身影,仿佛在窺探着什麽,叫她心裏有些不舒服。
顧拾亦察覺到了,心中一聲冷笑,擺在面上卻是溫柔款款,“起來更衣吧,可不要餓着了。”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阿寄一聽便發了慌,他卻面色不改,伸出長臂撈過來床邊的衣衫,一件一件地給她穿上。她哪裏受得起這個,連忙轉過身去自己穿,他看着她的背影,傾身過去在她裸-露的肩頭印了個吻。
她纖弱的肩膀瑟縮了一下,卻不知哪來的硬氣回頭瞪了他一眼。
他笑出聲,赤足下了床自己穿衣,而後朝她伸出一只手。
眼看着安樂公牽着昨日那個不明身份的女子從屏風後邊轉出來,石蘭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
她認真想看清楚那個女子的面容,誰知對方擡起頭來匆匆掠了她一眼便又低下了頭去。石蘭打量着她的服飾,不似宮裏的人,想不通她是如何進來的,又與安樂公到底有何淵源……
“好不容易有一日,我們也能坐一塊兒好好地吃一頓飯了。”顧拾牽着阿寄坐下來,忽然怔怔地一笑。
石蘭這才想起來,今早去廚下拿早膳時,不知為何盤中卻有兩份,廚下的人還說是安樂公天沒亮時就起來吩咐的。
但她卻不可能知道,顧拾話中那微苦又微甜的意味。
阿寄不習慣在旁人的眼光底下同他親密——不,她根本就不習慣同他親密——偏他還給她不停地挾菜,囑咐她多吃,她默默地嚼咽着,都沒嘗出來味道。
“吃不下?”顧拾好像這時候才想起來石蘭此人,不冷不熱地瞟了她一眼,“你怎麽還在這裏?”
石蘭倉皇應道:“婢子……婢子這就告退!”連忙轉身離去了。
顧拾終于滿意了,回過頭來,卻見阿寄不忍地看着石蘭的背影。他哭笑不得,只恨自己計拙:“你也不曉得吃點醋麽?”
阿寄咬着筷子看向他,忽然眉頭擰了擰,将筷子放下了。
他猝然一驚,聲音不自覺放軟:“怎麽了?”
阿寄看了看門口,目光有些黯然。
自己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便是那個女子在伺候他麽?那個女子也就是個普通的宮女,她和自己……地位上又有何差別?自己真是遲鈍,得了他點醒才反應過來,心裏頓時就酸脹得發苦。明知不應該的,卻還是落進他的圈套裏——這世上怎麽能有似他這樣惡趣味的人,一定要讓她吃醋才開心?
顧拾端着十二分的小心揣摩她的表情,一時卻還拿不準她到底是真的醋了,還是為了什麽緣由觸景生情。說到底他對自己的分量到現在也不能自信,深心裏好像總藏着恐懼,恐懼她所想的和他所想的其實并不是一回事。
如果她能說話就好了。他想。如果她能說話,那不論她說什麽,他都相信。
她忽然抓住了他握筷的手,移到自己面前來。他一怔,而她已輕輕張着口将他筷子上的小菜咬了下來,唇齒微動,便吃了下去。
她擡起眼眸看着他,明明是個平淡如水的女人,卻從那雙澄淨的眸子裏耀出了清透的光,好像不允許他走神,更不允許他将視線從她身上稍微移開。
他被她這樣奪人眼目的模樣攝住了,旋而想到她今日種種莫不是因為自己……片刻間控制不住地心旌一蕩,竟爾有一團火直往下沖去——
倉促間他推開了她站起身來,難以掩飾地咳嗽了幾聲。
她好笑地看着他,仿佛什麽都明白了一般。
他低低咒罵一聲,口不擇言地道:“你醋,你醋我還醋呢!你跟那個柳将軍,你說你憑什麽跟着他進來,我瞧見的時候,我都不知道——”
忽然女子軟軟的身軀從身後附了上來,她溫柔地環抱着他,踮着腳将頭擱在他肩上,還無辜地對他眨了眨眼。
太近了,她的眼睫好像在他的肌膚上輕掃了兩掃,竟讓他再說不出什麽話來。
色厲內荏如他,總不知該拿她怎麽辦才好。
他想他是愛她的,他想這樣的女子,也許世上沒有人會不喜歡。但立刻他又跟自己別扭,他想将她藏起來,不讓世上任何人看見,不讓世上任何人知曉她的好。
“那個柳岑,”他終于低了聲氣,不高興地道,“他臨陣脫逃,還把女人推上去,我可看不順眼。”
她從善如流地點頭。
“阿寄。”他長長舒了一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擺弄着她纏在自己腰間的手,“阿寄,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能把其他事情都忘了。”
她安靜地聽着。旖旎的氣息褪去了一些之後,便感覺到冬日的寒冷,仍舊徘徊在這死過人的殿宇之中。
“……謝謝你。”沉默良久之後,他說,“謝謝你,沒有放棄我。”
***
顧真原沒料到顧拾會這樣聽話,他本來想了許多種法子來炮制他,誰料來不及了。
原先與他聯手反鄭的鮮卑經了大半年的內亂之後終于立了一位新王,新王卻翻臉不認人,一口咬定顧真不是顧氏遺種,要将中原局勢重新翻案。一直與鮮卑互通聲氣的益州羌人再度騷動起來,而關東顧氏則只管作壁上觀。到這時候,顧真才發現,自己手頭竟然只剩下了柳岑上交的南軍虎符。至若羽林、北軍、長水胡騎,早在年末的戰亂中被沖得七零八落,行伍尚未來得及建好,鮮卑人已揚兵塞下。
鮮卑王族都姓檀,那新王卻有個漢人的名,喚作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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