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胡萌萌穿着道袍行了個禮，裝的特別像回事，以為薄晧是普通香客，“這位善人，上香求簽在正殿。若是想做法事，要提前預約時間。”

薄晧打量了下胡萌萌，開口道“我是來找顧暖的。”

胡萌萌挺意外，只覺得顧暖認識的男人真多，這幾天來找她的都好幾個，還各個都是讓狐貍羨慕的大帥哥。

眼前的這個最帥。

他暗戳戳的羨慕了下，面上特別正經的回話“她目前不在道觀，您有什麽事可以告訴我，我會轉告她。請問您的姓名？是顧暖的朋友？”

薄晧眯眼，因為胡萌萌語調裏和顧暖的親近，這樣的親近無端的讓人覺得不舒服。

于是他雲淡風輕的吐出一句“不是朋友，是前夫。”

她前世的丈夫。

胡萌萌吓得眼睛瞪圓，呆滞了好幾秒。

他覺得自己幻聽了。

前夫？

顧暖才十八歲，怎麽會有前夫這種東西！！！

這人長得這麽帥，看起來年紀也不大，難道是個神經病！

薄晧看了一眼同樣顯得老舊的住宅區，微微皺眉“捐香火錢在哪裏？”

胡萌萌還傻着，愣愣的接口“功德香裂了還沒修好，直接給我就行，我會記下善人的名字和善款數目的。”

薄晧摸了下背包，他身上很少帶現金，背包裏的錢還是餘江南塞進來的。

Advertisement

餘老媽子怕薄晧重演去年手機丢了，身上一毛錢沒有，靠臉刷屏讓他們by戰隊上了熱搜的囧事，給他塞了不少現金。

胡萌萌低頭瞅了一眼，被那一疊大鈔震回魂。

好多……随便估量了下，大概幾十張。

他們清越觀還是頭一回收到這麽大筆的香火錢，這難道就是傳說中人傻錢多的土豪！

直到薄晧走了好久，胡萌萌才眉開眼笑的捧着鈔票歡呼。

顧暖走的時候給他留的有生活費，也說過香火錢他可以在有限的範圍內動用，作為勞務報酬。按照這筆大額香火錢的金額，能動用的也有不少。

沒啥見識的鄉下妖怪胡大仙，還是頭一回擁有這麽多的錢。

他決定去市裏吃個全雞宴，還特別大方的表示可以請雪狼和雞大仙一起去。

樂呵呵的幻想了會晚餐的幸福，胡萌萌翻出小本子，準備記下捐錢的土豪。

提筆時才想起自己都沒問土豪的姓名

他糾結了一會，仔細記下數字，然後在數字後面畫了個小人，标注上‘錢付’‘錢符’‘錢傅’幾個字，還在名字後打了個問號。

能一心向道，心誠到捐這麽多錢的，肯定不是神經病。

估計那會他聽岔了，人類裏姓錢的也不少，就是不知道是哪兩個字，幹脆都記上，讓顧暖回來自己分辨。

顧黎腳步匆匆的往酒店門口沖去，看了一眼時間，微微松了口氣。

從這裏去機場并不算太遠，不堵車的話，來得及。

顧瀾定的今天的飛機回帝都，顧黎本來都到機場了，卻發現有東西落在酒店，只好匆匆折返回來拿。

要是因為這個誤了飛機，難免有點不好。尤其是顧暖會一同回去，她不想也不能被顧暖比下去。

沖出酒店，顧黎尋找着自己叫的車。卻在看到酒店門口剛下車的人時，她愣住了。

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間的那種俊美精致，個頭很高，雙手插在兜裏，墨色的眼眸有些漫不經心，正懶洋洋往酒店內走。

那是……

顧黎的臉倏地紅了，心跳的飛快。她忘記了還要趕飛機，眼裏只有不遠處的那個人。

薄、薄晧！

他怎麽會在這裏？

by戰隊的比賽不是已經結束了，他沒參賽，卻出現在平安市，難道是有什麽後續活動？

顧黎喜歡薄晧，從她無意間在電視上看到薄晧比賽，就深深為他着迷。

她不懂電競，也不喜歡游戲。她只是單純的想要這個人，想要成為他的女朋友。

起初，顧黎以為薄晧只是一個普通電競選手，就算被稱為薄神，以顧家的身份想要拿下他也不是多麽難得事。

只是還不等她行動，就得知他是薄家的二少。

薄家的薄晧，那不是她能輕易拿下的人。

以薄家二少的身份，想以錢權美色誘惑，未免太可笑。

顧黎只好迂回的扮演薄晧的粉絲，希望能接近薄晧。只因為她打聽過，薄晧對那些自己送上門的女人并沒有興趣，唯獨對粉絲會有幾分耐心。

為了逼真，她買了不少by戰隊的周邊，也耐着性子去看過數次by參賽的比賽。

可惜by戰隊管理很嚴格，嚴禁與粉絲有不正當的關系，甚至太過于名貴的禮物都不收。選手們也很注意這個，顧黎試探了好幾次，都沒法接近。

她這次來平安市，除了配合顧家來接顧暖之外，也是為了by戰隊在平安市的比賽來的。比賽她去看了，薄晧沒參賽，沒想到今天卻在這裏碰上。

這簡直是上天賜予自己的機會！

顧黎低頭在包包裏翻找，拿出一個q版的玩偶娃娃。

她抱着娃娃，調整了下臉上的表情，向薄晧走去。

“薄、薄神……”

薄晧正擰眉考慮着是下午再去一趟清越觀，還是明天去。忘了問顧暖什麽時候會回去，有點麻煩。

聽到身後的聲音，他轉身，卻意外的撞到一個軟綿綿的身體。

站在他身後的女孩似乎挨得太近，措不及防被撞了下，晃了晃不受控制的往後倒去。

女孩的臉都吓白了，手胡亂抓了幾下，試圖抓住他的衣服，穩住自己。

這是人的本能反應，快摔倒時想要抓住什麽。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不等女孩自己掙紮，都會立刻上手扶住她。

在偶像劇裏女孩還很可能因為慣性作用，被扶住後倒向男孩懷裏。

顧黎臉上的神色很完美，驚慌和害怕交錯。

她計算着角度，倒向薄晧懷裏太刻意，這個不可取。等薄晧扶住她，她會微微仰臉，以最美的角度，露出自己最燦爛的笑容道謝。

可惜劇本沒有按照正常發展，在顧黎眼看就要抓住薄晧的衣服時，薄晧非常淡定的挪了一下，完美避開她的手，讓她撲了個空。

下一秒，顧黎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結結實實的摔了個屁股墩兒。

旁觀到這一幕的酒店前臺小姐覺得窒息。

現在的男人都怎麽回事，這舉動，還是個人嗎！

顧黎摔到地上時，整個人都有點懵。

她看着薄晧，幾乎是滿眼的不可置信。心裏有委屈，更有震驚，還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薄晧剛剛是躲開了嗎！？

面對一個軟玉溫香的柔弱女孩，他竟然躲、開、了！

薄晧平靜的掃了顧黎一眼，轉身敲了敲前臺，“入住手續好了嗎？”

前臺小姐拿出職業笑容，将房卡遞給他。然後快速起身沖顧黎而去，将她扶了起來。還十分同情的道“沒事吧？我扶你去大堂沙發那邊坐會？”

顧黎表示沒事，她抱着q版娃娃攔住薄晧，仰頭露出燦爛的笑容，“薄神，我是你的粉絲，我特別喜歡看你的比賽，從你剛加入by戰隊時，我就喜歡你了！”

她的笑容猶如小太陽一般溫暖，不見一絲陰霾，讓旁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薄晧看了一眼被她抱在懷裏的娃娃，眉微挑“我的粉絲？”

顧黎的笑容更加燦爛，臉頰卻慢慢漲紅，“也是by戰隊的粉絲，但我最喜歡的還是你。薄神，能不能給我簽個名？”

她将懷裏q版娃娃雙手捧着遞過去。

這個玩偶娃娃是以薄晧為原型，穿着花裏胡哨的睡衣，抱着一個枕頭，樣子有點醜。

算是很早的周邊，還是限量版，by粉絲團裏幾乎都沒有人有，是她花了很貴的價格從私人那邊收購的。

有這個娃娃在，她的用心和感情一定能被薄晧注意到。

薄晧在娃娃身上簽了名，還給她後轉身要進電梯。

顧黎再一次攔住了他，表情關切的詢問他的身體狀況，仿佛真的很擔心他。

薄晧眼神變冷，不耐煩的嗤笑了聲“你大概不清楚，這個玩偶不是by出的，是我剛入行那年，荊棘俱樂部弄出來嘲諷我的。他們的意思是‘薄晧是個只有臉能看的繡花枕頭’，它也不是什麽限量版，不過是因為我告他們侵權，這個玩偶被集中收回銷毀，市面上才沒幾個。”

顧黎的笑容凝固。

薄晧“你剛剛說是我的粉絲？從我加入by時就關注我了？”

顧黎臉皮發燙，只覺得手裏的玩偶無比刺目。

一個老粉怎麽可能不知道這玩偶背後的故事，薄晧的死忠粉更是對這個玩偶恨之入骨。哪怕是後來才粉上薄晧的，只要真的用點心，也能了解到這事。

當年薄晧一戰成名，腳下屍骨無數。

荊棘俱樂部就是‘死屍’之一，只是比起其他電競俱樂部，荊棘更輸不起。

第一局被薄晧碾壓，第二局給薄晧設套被反殺，第三局荊棘那邊豁出去了，不要臉的圍攻，打定主意只要弄死薄晧，讓他出局，他們也算是出了口氣。

結果，五對一，被薄晧拿了五殺，簡直面子裏子都掉光。

荊棘那邊忍不下這口氣，弄出這個玩偶諷刺薄晧。

本以為沒多大事，結果誰也沒想到，薄晧不是普通人，薄家律師團煞氣騰騰的上門時，整個荊棘俱樂部都傻眼了。

薄晧起訴荊棘俱樂部侵犯個人肖像權，以及诋毀個人名譽。因為這玩偶被公開售賣過，荊棘的粉絲也曾用這玩偶黑過薄晧，荊棘那邊就算想抵賴都不可能。

最後荊棘俱樂部敗訴，賠了一大筆錢，名聲也臭了。選手走了不少，戰隊成績下滑，投錢的大老板撤資，到了現在已經成了三流戰隊。

當年因為這件事，薄晧的家世曝光，好多人暗地裏罵娘。

長得帥，家世好，技術還是碾壓級，這混蛋來混什麽電競圈，好好的回去繼承億萬家産不好嗎！

……

薄晧按下關門鍵，電梯門在顧黎面前緩緩合上。

顧黎垂着頭，羞憤欲死。

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前臺小姐也是無比尴尬，簡直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年頭的女孩腦子裏都在想什麽，假扮粉絲自己送上門？

那你好歹也把功課做全了啊，捧着黑子們弄出來的娃娃不停往上湊，多虧人家性子好，忍了幾次才拆穿。

若是換個氣量小的，恐怕會當場發飙。

前臺小姐也懶的再去管顧黎，現在還有什麽不明白，這女孩剛才那一跤恐怕都是在演戲，啧，偶像劇看多了吧，太丢人了。

機場

顧瀾困頓的甩了甩頭，想讓自己清醒點。

顧暖打了個呵欠，随口問“你昨晚沒睡好？”

顧瀾昨天看到那超乎三觀的一幕，一整晚世界觀都在破碎重建，閉上眼就是血糊焦黑的男鬼從角櫃爬出來的動圖。

他幾乎一晚沒合眼，眼底都是青黑。

冷不丁被顧暖問到，他先是一僵，然後力持平靜的道“我睡的很好。”

顧暖擡眼打量了他一眼，對他這種嘴硬硬撐的姿态無語。懶得戳破，換了個話題“顧黎呢？”

顧瀾看了看表，離登機時間越來越近，小黎卻還沒到。

正準備打電話問問，顧黎氣喘籲籲的趕過來，沖他們道了個歉。

顧瀾“小黎，你的娃娃？”

專程返回去取，怎麽空手回來。

顧黎的臉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她用笑容掩飾“我看時間快來不及，就折返了，沒去酒店。”

那個害她丢了大醜的娃娃，一出酒店就被她扔進了垃圾桶。

顧瀾有絲奇怪“你不是挺喜歡的，那我給酒店打個電話，讓他們留意一下先收起來？”

“不，不用了！”顧黎拒絕，生硬的轉移話題“廣播登機了，我們走吧。”

顧瀾定的是商務艙飛回帝都，他和顧黎的座位挨着，顧暖單獨坐在前面。

飛機剛飛出平安市的地界，顧暖察覺懷裏多了個東西。

她面無表情的看着懷裏突然多出來的殷氏玉珏，和小黃雞探出來的腦袋。

小黃雞看到顧暖，豆豆眼裏滿是興奮，它張嘴就要啾。

顧暖眼明手快的捏住它的嘴，然後在旁人發現之前，将它塞進厚厚的衣服。

借口去洗手間，關好門，顧暖才将小黃雞從衣服裏拎出來。

顧暖“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她很确定自己走的時候，小黃雞還在道觀。殷氏玉珏是剛剛一瞬間出現在她懷裏的，難道道觀那邊出了什麽事？

小黃雞也懵了下，猶猶豫豫的啾“大概是我不能離你太遠？”

知道和道觀無關，顧暖微微放下心，捏着殷氏玉珏沉思。

按照小黃雞的說法，這玉珏一直跟在她身邊，之前小黃雞偷溜出去蹭網，也只是在周邊活動。

所以……最遠距離的限制是一個城市的範圍嗎？

更讓顧暖在意的是這個意外透出的信息……

殷氏玉珏似乎和她綁定了，甚至不以小黃雞的意志為先。

這并不尋常，殷氏玉珏是小黃雞的‘窩’，小黃雞是鹓雛，哪怕只剩下一絲元魂，也不會失去對玉珏的控制。

可偏偏這事還是發生了，一旦她和玉珏離的太遠，玉珏就會自動回到她身邊，甚至強制小黃雞也一起回來。

這個情況，很明顯是有人做了手腳。

而能做到這一切的，大概只有前世的大殷朝國師。

可是國師為什麽會這麽做？

顧暖垂眸，忽然問“世界壁壘是很容易打破的嗎？’

小黃雞啾了一聲否定“不可能，除非是瀕臨毀滅的世界，或者法則不全的世界，壁壘才會薄一點。”

地球不屬于這兩種，甚至因為地球還很年輕，法則健全，壁壘十分厚。強行撕裂壁壘，只會死在空間裂隙之中。

那她的靈魂能在地球成功轉生，必然是有什麽護着才能成功……很顯然護着她的就是殷氏玉珏，更準确的說，是裏面的小黃雞。

在它意識還懵懂時，就被人下了套，成了護着她靈魂的殼子。

顧暖伸手摸了摸小黃雞的腦袋，“一會委屈你藏好，等下了飛機，我給你買個手機，能上網的那種。”

有網瘾的小黃雞瞪大了豆豆眼，不懂顧暖為什麽突然這麽溫柔。

它激動的毛都在亂顫，“那，那我能下載一些看的a嗎？”

顧暖手指微頓，“……可以，但我會檢查，有黃賭毒的都不能看，你還小。”

小黃雞興奮壞了，之前顧暖将它私藏的a都删了，還禁止它偷跑出去蹭網，讓它無比煎熬。

現在陡然聽到這個好消息，它撲到顧暖肩頭，一個勁的用幼嫩的喙蹭顧暖的臉頰，聲音甜膩“暖暖最好了，我最愛暖暖了！”

……

顧暖帶着藏好的小黃雞返回座位，後面坐着的顧瀾問了句，“怎麽去了那麽久？”

顧暖“拉肚子。”

顧瀾皺眉，“需要吃藥嗎？小黎剛吃了藥，現在好多了。”

顧暖掃了一眼臉色不太好，閉着眼似乎在睡覺的顧黎。

顧黎上了飛機就借口肚子不舒服，找空姐要了藥，吃了後就一直很安靜。

顧暖搖頭拒絕，“不嚴重。”

說完，她回到座位坐下。

顧瀾和顧暖不親近，見狀也就沒勉強她。

顧暖拉起毛毯閉着眼，腦子因為剛才陡然發現的信息而有點亂。

她不是意外來到這個世界，而是被國師用殷氏玉珏送過來的。

為什麽？

國師和她只是泛泛之交，一個是前朝重臣，一個是後宮嫔妃，她前世偶然對國師所修之道感興趣，國師說她是修道的好苗子，送過她幾本關于修道的小冊子而已。

這樣的交情，不至于讓國師做出這種舉動。

讓一個靈魂在異界轉生，哪怕是國師也不會太容易。除非……是那個男人的命令。

顧暖無意識的抿了抿唇。

是了，只可能是那個男人的命令，能動用殷氏玉珏，只有大殷朝的帝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坐擁一切，哪怕是地位超然的國師，也不可能反抗他的命令。

可是，他為什麽要命令國師将她的靈魂轉投異界？

就算他厭惡顧家，厭惡她這個顧家派出來的棋子，也不至于在她都死了，還是替他擋了一劍而死的情況下，還算計自己的靈魂吧……

難道他真的厭惡自己到了這個地步，恨不得她徹底的消失在那個世界？

還是說……自己最後的舉動太魯莽，被他看出了什麽破綻？

顧暖有絲煩躁。

那會她只是厭倦了繼續周旋在家族和生存之間。

前世的陽侯，她的父親野心勃勃，被權利欲望蒙蔽了眼，看不清那個男人根本不是能被掌控的。癡心妄想的想要當淩駕于皇權至上的‘攝政王’。

顧暖被送到那個男人身邊，陽侯以為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能讓那個男人喜愛她，信任她，最不濟也會心軟幾分，成為一個對他來說特殊的人。

可顧暖清楚那個男人不是這樣的人，那個人是天生的帝王，雄才偉略，終有一天會走到至高無上的地方，成為大殷朝的君主。

帝王薄情，也許年幼時還會有幾分柔軟。但當他逐漸長成，當陽侯的野心将他的耐心磨滅……

顧暖很清楚若是按照她爹的路線發展下去，最後的結局脫不開全滅。

家族會被連根拔起，母親作為陽侯夫人，斷不能獨活。

至于她的下場，好一點是冷宮終老，差一點就是三尺白绫或一杯毒酒。

顧暖也掙紮過，求過母親為她另找一門親事，想要逃開那看似榮耀，卻滿是坑的未來。

可惜，她的掙紮注定失敗。

在陽侯叱責了母親，火速找太後将她賜婚給那個男人後，她第一次覺得心冷。

後來，她嫁給了還是皇子時的他。

青梅竹馬，少年夫妻，看似琴瑟和鳴，卻前路未知。

再後來，那個男人成了宮鬥中的勝利者，登基為帝。作為他的妻，她本該被冊封為後。可是顧暖拒絕了後位，陽侯氣得暴跳如雷，卻不知那個位置就是懸在頭上的一把刀。

這後位她若是接了，那侯府離倒臺也不遠了。

只是讓顧暖意外的是，那個男人雖然依了她不要後位的意思，卻封她為皇貴妃。在沒有皇後的後宮裏，皇貴妃的權利和皇後也不差什麽。

甚至因為大殷朝以前并沒有皇貴妃這個前例，那個男人的這種做法，更像是昏了頭，空前絕後的盛寵。

只因為寵妃暫時不想登上後位，就給她設了個皇貴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依舊萬千寵愛于一身。

外人看着眼熱，一些清流看不慣，罵顧暖破壞祖制，是禍水。

更多的人，則是對顧暖阿谀奉承，侯府的榮寵似乎在一時間達到頂峰。

陽侯飄了，頓時覺得這皇貴妃也沒什麽不好，更能體現出帝王對顧暖不一般。

在陽侯看來，後位就是顧暖的囊中物，等顧暖玩膩了皇貴妃的戲碼，只要張張嘴，冊封後位分分鐘的事。

對于陽侯這種想法，顧暖覺得現代有一個特別的詞很适合他——傻逼。

連帝王下的這個套都看不出來，有野心卻沒有支撐野心的能力，不是傻逼是什麽。

陽侯府祖上是開國功臣，百年世家。就算清楚陽侯野心勃勃，私底下小動作不斷，帝王也不可能輕易對侯府下手。

這分明就是讓陽侯飄起來，讓整個侯府都嚣張起來，才可能犯下無法彌補遮掩的錯。

即使顧暖提醒過陽侯不少次，讓他約束家人，不要太出格。可惜陽侯根本聽不進去，在他看來，顧暖只是實現他野心的道具，誰會在意道具的話。

他反複對顧暖提的就是讓她固寵，讓她勸帝王選秀充實後宮，好借機将侯府的女兒再塞幾個進來。

萬一顧暖出了差錯或者失寵了，也要保證帝王身邊還有侯府的人。

看着陽侯的嘴臉，顧暖覺得累。

于是在那一劍刺過來時，她鬼使神差的替那個男人擋了。

甚至本來可以避開要害，她也懶的避。

臨死前，她裹挾着救命之恩，‘請求’那個男人讓她母親安享晚年。

直到她聽到那個男人親口答應，才咽了氣。

她知道，帝王一諾千金，既然他答應了，那就一定會做到。

至于陽侯和侯府，反正她都死了，她還管個屁。

顧暖扯了扯毛毯，低低的嘆息。

本以為她死了，一切可以畫下終止符。可現在突然發現自己的轉生有那個男人的手筆……

總不可能那個男人惱怒她最後以救恩之恩的‘威脅’，憤怒的都不許自己在大殷朝轉世投胎，非要将自己驅逐到另一個世界才解恨？

不，那個男人沒這麽幼稚。

想不通那人的動機，顧暖只能将這個疑惑暫時放下。

唯一可以放心的是，大概不用擔心那個男人也在這個世界。

按照小黃雞的說法，穿越世界壁壘很難，就算有國師幫助，她靠着小黃雞來到這個世界，都靈魂受損被迫當了快十八年的‘自閉兒’。

那個男人擁有的另一半玉珏只是普通玉，不具備打破世界壁壘的能力，他若是想來這個世界，就算有國師襄助也無濟于事，靈魂也很難完好的轉生。

他身為大殷帝王，是不會拿他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

那個男人又不是小黃雞看的那些狗血腦殘文的男主，為紅顏一怒，伏屍百萬。不惜性命，千裏相随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顧暖理智的回想了一遍前世種種，稍稍放心。

嗯，她和那個男人之間，沒有愛情這種東西。

顧暖剛下飛機就接到了胡萌萌的電話。

黃毛狐貍在電話那頭哭的肝腸寸斷，嘤嘤嘤的表示他将雞大仙弄丢了。

他特別惶恐害怕的跟顧暖承認錯誤，不該帶雞大仙去吃全雞宴，一個扭頭的功夫，雞大仙就不見了！

掘地三尺都沒找到雞大仙，胡萌萌回到道觀等了好幾個小時也沒等到小黃雞回來。這才意識到不妙，那只雞恐怕真的丢了。

他吓得差點卷起鋪蓋逃跑，又舍不得院子裏的那口井。

糾結半天，胡萌萌選擇自首，希望顧暖看在自己态度正确的份上，從輕發落。

顧暖聽着電話那頭的哽咽哭嚎，滿頭黑線。

小黃雞藏在她懷裏‘啾’了一聲。

胡萌萌身為狐貍精，耳朵十分好使，聽到這模糊又熟悉的啾聲，他怔了幾秒，小小聲問“雞大仙和您在一起？”

那只雞竟然不要臉的跟了過去！

說好的一起在道觀裏等顧暖回來呢！

顧暖‘嗯’了一聲，因為顧瀾等人在旁邊，她沒和胡萌萌多說，挂了電話。

……

清越觀內，胡萌萌一臉同情的看着雪狼，替它惋惜。

這家夥竟然沒争過那只雞，果然這年頭想要得寵，不要臉才是硬道理。

回到帝都顧家，沒有預想中的冷落，反而是一場隆重的家宴。

顧老爺子的中式別墅位于郊區，整片別墅區都是中式風格，亭臺樓閣，水榭長廊一樣不少，猶如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風景十分獨特。

若是一般人第一次來，大概會被這排場震住。但顧暖十分平靜，她上輩子出身世家，後來入宮，住過的地方只會比這裏更有氣場。

踏入別墅前，顧浩還在一個勁的叮囑，讓顧暖別太丢人，別見了什麽都驚奇，讓旁人看笑話。

在他的想象中，從小在道觀長大的顧暖，和鄉下土包子也沒什麽區別。

若非老爺子吩咐讓顧暖下了飛機直接來別墅，他本想先帶顧暖回家教幾天。

現在看顧暖沉靜不語，仿佛懶的理他，顧浩在生氣之餘，也總算是松了口氣。

暗自嘀咕，自閉也有自閉的好處，好歹性子安靜，不會太丢人現眼。

……

別墅內，顧家的人都來了。

顧老爺子坐在主位，身邊空了一個位子，大兒子和兒媳順着坐，旁邊是顧浩的位子，以及混娛樂圈的小女兒，再然後才是孫子輩。

顧暖走進去，顧老爺子笑呵呵的招呼顧暖坐到他身邊。

顧暖瞅着那特意被空出來的位子，腳步微頓。

和她一起來的顧浩等人十分詫異，顧浩琢磨着他爹難道是年紀大了，反而開始心疼小輩了。

顧瀾深深地看了一眼空位，沒說什麽。

顧黎心裏委屈，她在顧家這麽多年，顧老爺子一直對自己淡淡的，怎麽顧暖一回來，就這個待遇！

這樣的差別待遇簡直就好像在提醒她，顧暖和他們才是一家人，自己就算再怎麽努力，也只是個外人。

顧黎将委屈咽下，露出燦爛的笑容推了推顧暖，仿佛在替她開心，“暖暖，爺爺喊你呢，快去。”

顧暖慢吞吞的走到空位子坐下，對上顧老爺子笑得慈祥的臉，她回了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

啧，看來顧家所圖甚大。好麻煩，好煩人……

顧老爺子一臉心疼，拉着顧暖的手，仿佛真的是疼愛孫女的好爺爺，表情毫無破綻，“暖暖都這麽大了，爺爺一直記挂着你，給你準備了不少東西，一會吃完飯去看看喜不喜歡。”

顧老爺子的話剛落，顧暖就感覺到幾道視線落在她身上。

打量的，驚訝的，不屑的，好奇的，嫉妒的……還有顧黎那仿佛替她高興的，以及顧瀾冷淡的視線。

顧暖将這些盡收眼底，然後一點都不見外的對老爺子露出笑容，撒嬌道謝“謝謝爺爺，爺爺真好。”

偷偷觀察顧暖的顧家衆人“……”

靠，你就這麽接了，都不會客氣一下，推辭一下嗎！

顧老爺子也愣了下，他知道自己這個孫女生的好，卻沒想到這麽好。

她笑着撒嬌時，那份嬌憨天真讓老爺子的心軟了幾分。

說到底，這只是一個才從自閉裏走出來，剛剛滿十八歲的孩子。從小被養在道觀，比起早熟的孩子們，她就好像一張白紙，更顯得天真無邪。

腦補了一大堆，老爺子的眼裏的笑多了幾分真實，拍了拍顧暖的手，“和爺爺道什麽謝，一家人不用這麽客氣。”

顧暖笑得更甜。

在道觀被冷酷無情的趕出門，深知顧暖‘真’面目的顧浩等人瞪圓了眼睛，看着‘天真無邪，嬌憨可愛’的顧暖，他們陷入深深的懷疑。

難道顧暖患的不是自閉症，而是精神分裂？

這戲精一般分裂的演技，他們都快要懷疑當初那個縱狗行兇的顧暖是自己的幻覺！

有顧老爺子表态在前，其他人收起心思，對顧暖的态度也十分親熱。

仿佛不曾有十幾年不見的隔閡，顧家老大的媳婦招呼廚師上菜，貼心的将好幾個菜換到顧暖面前，說是大廚的拿手菜，讓她好好嘗嘗。

……

作者有話要說論那些年天差地別的認知——

薄晧（心裏暗爽）她愛我愛的要死，我對她也有點那什麽，勉強算兩情相悅吧。

顧暖（面無表情）我和那個男人之間，沒有愛情這種東西。

腦補是病，要治。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