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張少言從門口走進來,擡着右手調整着左手手腕的袖口。

挺括的黑色西裝外套微敞,露出裏面黑色的條紋襯衫和銀灰色領帶。

張家大宅的客廳三三兩兩地站着張家人,看見他走進來,不僅年輕男女停止了交談,就連年長一些的人,也跟着斂起了神色。

張少言獨自走到樓梯口,沒有和任何一個人站在一起。大哥端着紅酒,朝他的方向微微舉杯:“七弟來了?”

“嗯。”張少言略微應了一聲,語氣不鹹不淡。其他人也跟上大哥的步伐,叫七弟的叫七弟,叫七叔的叫七叔。

“爸來了。”張少言沒有再一一回應,而是轉而看向了樓上。張明鶴被人攙扶着出現在二樓,衆人都擡頭看着他的方向,像剛才跟張少言打招呼那般,又跟他打了次招呼。

張明鶴今年已經八十了,一共有七個兒女。其中大兒子和大女兒是他第一任夫人生的,剩下的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是第二位夫人所生。

二夫人也去世以後,張明鶴沒有再娶,在大家都以為就這麽着了的時候,早已年過五旬的張明鶴突然抱了一個小男孩回來,說是他的小兒子。

這個小兒子就是張少言,排行老七。

沒有人知道他媽媽是誰,張明鶴也從來沒有帶她回過張家。不過聽說,對方是個很年輕的女人,生下張少言的時候才剛剛大學畢業。她從來沒出現在張家,也是她自己的意願。

雖然跟張明鶴生了個兒子,但她好像并不想進張家的門。

這個做法張家人私下裏有很多說辭,都不太好聽,但當着張明鶴和張少言的面,沒人敢說。張明鶴對張少言的疼愛,所有人都看在眼裏,張少言也完全繼承了張明鶴的能力和手腕,年紀輕輕就幾乎将張家收入囊中。

大家都說,他跟年輕時候的張明鶴太像了,連生氣時皺起眉頭,讓人發抖的弧度都一樣。

張明鶴今天也穿了一身西裝,看着倒是找回了幾分年輕時的風采。他從樓上下來,先走到了張少言的跟前:“少言回來了?生意談得怎麽樣?”

“很順利。”

“那就好。”張明鶴說完,朝衆人笑笑,“今天是家庭聚會,在這裏的都是自家人,大家也不要這麽拘束。走吧,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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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有二十來號人,為了今天能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餐廳特地拼了一張十幾米長的長桌。張明鶴自然是坐在主位,剩下的人按照輩分往下坐。

按理說,張少言應該坐在他六姐的後面,但張明鶴卻把他叫到自己身邊坐下了,讓他陪自己說話。

其他人看在眼裏,也沒說什麽,現在張家都是張少言的,何況一個座位。

“少言,聽說你最近去參加了一個舞會?”張明鶴因為年紀大了,飲食注重清淡,他吃的東西都是他的營養師幫他搭配的,和其他人盤裏的還是有些不一樣。張少言聽他這麽問,正在切牛肉的手微微一頓,繼而點點頭道:“嗯,沒想到這種小事還驚動了你。”

張明鶴笑笑道:“你和一個小姑娘跳了一支舞,這可不是小事。”

飯桌上的人都繼續吃着自己的東西,但耳朵早就豎起來,聽他們爺倆聊天了。張少言作為張家的當家,是年輕,但要說到談婚論嫁,他的年齡也不算小了。

這麽多年,從來沒見他和哪個姑娘走得近,外面倒是有傳他和林輝的妹妹關系親密的,但腦子還清醒的人都知道,那完全就是看在林輝的面上。

張少言的未來老婆,可是整個張家都關心的,這個一直空缺的位置,也有不少人盯着。

但盯着也沒用,她們連張少言的面都見不上。

“聽說那個小姑娘和聖澤的女朋友是一個學校的?”張明鶴說着,看向了坐在後排的張聖澤,“聖澤,你認識嗎?”

張聖澤看戲看得好好的,突然被CUE,險些被嘴裏的湯嗆到。他輕咳了一聲,拿放在手邊的紙巾擦了擦嘴角,才看着張明鶴道:“認識。”

“哦,那姑娘人怎麽樣?”

張聖澤剛張了張嘴,張少言銳利的目光就掃了過來。

“……人挺好的。”張聖澤笑着說。

張明鶴也笑了起來:“你七叔沒怎麽跟女孩子相處過,這方面你可比他更有經驗,既然都認識,你就多幫幫你七叔。”

張少言道:“這就不用了,至少我不會打女人。”

張聖澤臉上的笑容一僵。

張明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張聖澤:“怎麽,聖澤你打你女朋友了?”

“我沒有……”但他好像把別人的女朋友打了。他下意識地看向那個別人:“這都是誤會。”

張少言冷淡地彎了彎唇角:“怎麽,人不是你打的?”

“我是動了手,但當時……”

“打了就是打了,不需要再找什麽借口。”

張聖澤:“……”

:)

“少傑,你是怎麽教育兒子的?”張明鶴看向張少傑,面上略帶怒容,“你在家是不是也動手打知穎,聖澤才有樣學樣?”

“爸,我冤枉啊,我這麽多年可從來沒對知穎動過手。”沒想到兒子被教育自己也沒逃過怼,張少傑看着自己老婆,讓她趕緊為自己說說話。

劉知穎道:“爸爸,少傑不是用暴力解決事情的人,更不可能跟女人動手了。聖澤是我們沒有教育好,對不起。”

張少傑也道:“爸,你放心,回去我們就好好收拾他。”

張聖澤被他爸狠狠剮了一眼,心裏憤憤。杜友薇還跑到七叔面前告黑狀了?七叔還真當着全家聚會的時候,把這事拿出來說?

他們兩個難道還真的有什麽了??

想到這裏張聖澤更不爽了,杜友薇不是喜歡他嗎?女人變心也太快了吧!

“你們兒子确實該好好管管了,公司一天到晚見不到他的人影,倒是天天往大學裏面跑。是想重新回去修個學位是嗎?”張少言喝着紅酒,又指出了張聖澤的一條罪狀。

張少傑狠狠拍了張聖澤的腦門一下,警告道:“從明天開始好好在公司給我待着,不準再去學校,聽見沒有?”

“知道了爸,我不會再去了。”

張少言滿意了。

一頓晚餐吃完,時間也不早了,張明鶴體力不如年輕人,吃了飯沒一會兒就回房休息了。他這一走,這場晚宴就差不多結束了。

張少言也沒有久留,張明鶴一上樓,他就離開了。張少傑等他走後,才跟張聖澤問:“你到底打了誰?惹得你七叔當着你爺爺的面說這件事?”

“……沒誰,就,跟七叔跳舞那個。”

張少傑:“……”

這個兒子真的該好好管管了,簡直是想氣死他啊!

“我看你是談戀愛談得腦子不清醒了!你七叔沒一巴掌把你的腦袋打飛都算好的了!”

張聖澤:“……”

“還待在這裏幹什麽?回家去給我好好反省!”

張聖澤被拎回家反省了,之後沒再去過學校。潘靜在家裏養自己的臉,也沒有再來學校。

他們兩人都不來學校了,杜友薇覺得學校的空氣都變清新了,就連數學題都比以前可愛了。

雖然她仍然不會做。:)

這陣子她努力學習,蔣曼琳怕她身體吃不消,說她得勞逸結合。她特地交代了司機,每天把杜友薇送到學校大門口就行,讓她自己走路去圖書館。

從學校大門走到圖書館,還是得走個十多二十分鐘,而且中途還需要爬一個小山坡,多多少少算是鍛煉。

司機的車開走後,杜友薇在進校門之前收到一張傳單,是公益獻血的宣傳單。

學校前面的一個小公園,定期都有采血車來采血,還有志願者會幫忙發傳單,號召大家都來獻血。杜友薇看了看,決定今天也做點好事,去貢獻一點鮮血。

公園離他們學校就五分鐘的距離,還沒有她走到圖書館遠。她收起傳單,自己步行去了小公園。

采血車停在一個比較顯眼的位置,周圍也挂着宣傳的廣告牌。杜友薇走過去,等前面兩個人獻完血,才撸起袖子坐了下來。

“小姑娘,平時是不是經常熬夜啊?你這個年紀,血的顏色應該更鮮豔點的,平時少熬點夜,別仗着年輕就不顧身體。”

采血的時候,杜友薇對面的護士一面抽她的血,一面教育她:“不過你這個還算好的,剛剛過來一個小夥子,那血的顏色跟六十歲的老大爺似的。”

“哦……我以後會注意早點睡。”杜友薇成功被護士吓唬到了。

“這才對嘛。行了,拿着棉簽按一會兒。”護士手腳利索地拔出針頭,把一個幹淨棉簽按在杜友薇手臂的針眼處。

杜友薇自己按着棉簽站起身,把位置讓給了後面等着獻血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剛抽了血,她下車被太陽一曬,竟然覺得有些暈……明明太陽也沒有多大,看來她平時真的要多注意鍛煉身體了!

她走到馬路邊,慢慢往學校走着,身後突然傳來兩聲汽車的鳴笛。她往旁邊讓了讓,後面的車開到她身邊,停了下來。

這是一輛賓利,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杜友薇抽了抽嘴角,心想難不成大早上的就有登徒子來泡妞了?

副駕駛座上的車窗降下來,露出了高野的臉:“杜小姐,早上好。”

杜友薇:“……”

她一定是被抽血抽糊塗了,竟然連大佬的車都沒有認出來!

後排的車窗也緩緩降了下來,杜友薇看着坐在窗邊的張少言,有些驚喜地問他:“張少言,你怎麽會在這裏?”

高野的眼角一抽,張少言??她已經叫得這麽順口了嗎!

“剛好路過。”張少言微微擡起下巴,看着她,“上車。”

“哦,好。”杜友薇繞到車的另一邊,打開車門坐了上去。張少言看着她按着棉花的手腕,問她:“你剛獻了血?”

“嗯,正好看見了。”

張少言沉吟了一下,側過頭去對前排的高野交代:“高野,你去買盒牛奶過來。”

“好的,老板。”高野打開車門,下車去買牛奶了。

高特助親自去給自己買牛奶,杜友薇受寵若驚:“不用了,我吃過早飯了。”

張少言回過頭來看着她:“是讓你補腦子的。”

……哦。:)

公園旁邊就有一家24小時便利店,高野很快就把牛奶買了回來,還順便幫杜友薇帶了幾個面包:“不知道你喜歡吃哪種,就都拿了點。”

“謝謝高特助。”但她真的吃過早飯的。杜友薇把牛奶拆開,插上吸管喝了起來,還特地對張少言笑了笑——看,我遵照您的旨意補腦子了!

“開車。”張少言吩咐司機把車開出去,才問杜友薇,“你準備去哪裏?”

“學校圖書館。”

“我讓司機順便送你過去。”

杜友薇眨眨眼,雖然蔣曼琳女士交代了讓她多走走路鍛煉下,但有車不蹭白不蹭:“謝謝。”

張少言略微點了點頭,又關心起了她的學習問題:“你最近複習得怎麽樣?”

“還行叭。”

聽了這話,張少言忽然笑了一聲,偏過頭看她:“是嗎?你最近生活過得似乎挺豐富的,聽說還投資了一個護膚品牌?”

“……”大佬不愧是大佬,竟然連這種事情都知道,“嗷,是有這件事,就是一個小投資,跟你的生意比起來完全就是小兒科啦。”

“我還聽說張聖澤的女朋友臉過敏了,他這陣子正在找孫家麻煩。”

杜友薇:“……”

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好心虛??

“既然要考試了,就專心複習,不要搞東搞西的。”

“……比如?”

張少言看着她,很淺的彎起唇角:“比如找黑客發帖子,找水軍控評。”

杜友薇:“……”

他不是在國外嗎!為什麽他什麽都知道!!

她終于知道大家為什麽都怕他了!

“放心,這些事張聖澤不知道,也不會知道。”

“哦,哦……”杜友薇喝了口牛奶,還是下意識地解釋道,“不過潘靜臉過敏的事,真的和我沒有關系。”

“嗯。”

“……”嗯就完了?嘁。

“對了,這個是給你的。”張少言從車裏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了杜友薇。杜友薇接過來,好奇地問他:“這是什麽啊?”

“從國外順手帶回來的小禮物。”

小禮物?盒子上的logo杜友薇認識,是個很有名的珠寶品牌。這個牌子的東西她也有一些,随便一個小玩意兒都要一兩百萬。

她把盒子打開,裏面是一個綴着貓咪和花的手鏈,很可愛。

“謝謝,我很喜歡!”雖然知道這個東西肯定不便宜,但杜友薇還是收下了。因為對于大佬來說,一兩百萬可能真的就是個小禮物而已。

“嗯,店員說這個上面用的鑽石是能帶來好運的,祝你考試不挂科。”

杜友薇聽他這麽說,認真地問:“那要是我還是挂科了,可以找他們理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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