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林茜其實來了有一會兒了, 剛才張少言帶着杜友薇在和張明鶴說話,她沒法上去, 現在見他們出來, 便想過去跟張少言打招呼。結果還沒走到,先被高野給攔了下來。
林茜心中憤憤,憑什麽杜友薇可以跟着張少言去見張明鶴, 而她想跟張少言說句話, 還要被攔?
高野去跟張少言請示的時候,她不耐地想直接過去,又被身邊的胡秘書勸住了:“林小姐, 還是稍等片刻吧, 這裏可是張家。”
林茜抿了抿唇, 跨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
是啊,這裏是張家,可是張家的規矩好像只限制她, 杜友薇看上去完全沒什麽影響。林茜捏緊拳頭,盯着張少言的方向。
高野剛才說的話,杜友薇也聽到了, 她下意識朝高野來的方向看了一眼, 果然瞧見了一臉憤懑的林茜。
她看上去生氣極了,五官都皺到了一起,杜友薇勾起唇朝她笑了笑,仿佛在跟她問好。
林茜更氣了。
這個女人,是在跟她炫耀嗎?她有什麽好炫耀的?因為剛才她見了張老爺子嗎?
“讓她過來吧。”
“好的老板。”得了張少言的同意, 高野才把林茜給領了過來。縱使內心再怎麽意難平,林茜表面上還是保持着乖巧的笑,沒有當着張少言的面和杜友薇撕破臉。
“少言哥哥,祝你生日快樂。這個是我為你準備的生日禮物,是我親手做的一個手工,希望你喜歡。”林茜把準備好的精美紙袋遞了過去。張少言點點頭,讓高野幫自己接下了:“謝謝。”
林茜看了一眼被高野提在手裏的紙袋,心裏的怨恨又加深了幾分。她辛辛苦苦做的手工,他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杜家的千金,杜友薇。”和上次在公司時不同,這次張少言正式地把杜友薇介紹給了林茜。林茜聽見他的聲音,會過神來,目光落在了杜友薇的身上:“我認識杜小姐的,上次我們還在商場裏遇到了呢。”
杜友薇笑笑道:“是呢。”
林茜看着她身上的禮服,覺得格外紮眼。這就是少言哥哥送給她的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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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聽說杜小姐和張聖澤訂過娃娃親?說起來,今天怎麽沒看到張聖澤呢?”
林茜自以為戳到了杜友薇尴尬的點,心裏正得意,就聽張少言冷冷地道:“他去非洲了。”
杜友薇:“……??”
張聖澤去非洲了???他一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去非洲……建設中非人民的友誼?
杜友薇一頭霧水。
林茜也明顯一愣,張聖澤怎麽會突然跑到非洲去?
只有高野在心裏默默給在非洲開荒的張聖澤鞠了一把同情淚。
得罪誰都不能得罪他們老板啊。
“還有,你說的那個娃娃親早就不作數了,以後不要再提。”
張少言的話帶着明顯的警告,聲音聽上去還有些不悅,林茜微抿了下嘴角,擠出一個笑來:“知道了,少言哥哥。”
張少言略微颔首:“那你慢慢玩,我讓胡秘書陪着你。”
胡秘書:“……”
老板在這件事上意外地器重她呢。:)
“走吧。”張少言交代完,低頭對杜友薇說了一句,準備帶她繼續在張家參觀。林茜見他要走,着急上前叫住他:“少言哥哥!”
張少言停下來看她:“還有什麽事嗎?”
林茜委屈地看着他,目光像是被人抛棄的小狗:“你能留下來陪陪我嗎?”
杜友薇心頭一動,啊!這個是不是就是衛睿說的那個,變貓變狗的?此時的林茜,活脫脫的就是一只被雨水淋濕的狗,極度惹人憐愛。
然而張少言是個莫得感情的霸總,他看着林茜,只是冷冰冰地道:“我還有事,胡秘書會照顧好你的。”
“……”杜友薇心想,幸好她沒有聽衛睿的,現在看來根本一點用都沒有嘛。
“走吧。”這次張少言是真的領着杜友薇走了。
林茜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氣得咬牙切齒地走到一旁,拿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張少商在旁邊觀察了她一陣,手裏拿着一杯紅酒,笑着走了上去:“這不是林茜嘛,已經長這麽大了?”
林茜側頭看着他,一時沒認出來這是誰。張少商也不介意,對她笑笑道:“怎麽,不認識我了?我是少言的大哥。”
林茜這才點點頭道:“您好。”
張少商笑着跟她碰了碰杯,問她:“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喝悶酒?七弟沒有陪着你嗎?”
他這麽一說,林茜心中更加委屈了。她放下手裏的酒杯,重新拿了一杯酒,灌了一口:“他有別的事。”
張少商恍然地“哦”了一聲:“今天杜家的小姑娘也來了,他應該是要陪她的。你也不要生氣,這個杜小姐很可能是七弟的未來夫人,剛才爸爸也特意見了她,似乎對她十分滿意。”
林茜握着酒杯的手一緊,看着他道:“少言哥哥的未來夫人?”
“對啊,都帶來見爸爸了,就是這個意思了吧。所以你也不要怪七弟疏忽了你,畢竟還是自己的老婆更重要,對吧?”
“老婆”兩個字不停在林茜的腦子裏刷屏,杜友薇憑什麽是少言哥哥的老婆?明明在她出現之前,少言哥哥只對自己最好的!一定是她勾引的少言哥哥!
心裏的妒火難以澆滅,林茜看着張少言和杜友薇離開的方向,快步走了上去。張少商站在原地,看着怒氣沖沖離開的林茜,心情頗好地喝了一口紅酒。
杜友薇跟張少言還沒有走遠,張少言小時候也是在這裏長大的,許多地方都有他童年的回憶。今晚他難得有興致,走幾步就會跟杜友薇介紹兩句。
雖然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說明,但杜友薇還是聽得頗為入迷。林茜從後面追上他們,看見他們相處得這麽融洽,更是妒火中燒:“杜友薇,你真不要臉!”
她說着,順手就把手裏的紅酒潑了出去。張少言反應迅速地拉開杜友薇,朝旁邊躲了躲。紅酒潑在了草地上,散發出一陣醉人的醇香。
杜友薇還有點驚魂未定,張少言回過頭,沉着眸色問她:“你沒事吧?”
“沒有。”杜友薇搖搖頭,這個比起上次孫筱筱來,還算是溫和的了,“啊,你衣服上濺上紅酒了。”
張少言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西裝,不在意地道:“沒事。”
林茜還想上前,卻被趕過來的保镖制住了。高野的內心是忐忑的,剛才老板和杜友薇在一起,他們不好打擾,便沒有跟着。沒想到這個林茜,竟然又折回來了!
胡秘書不是看着她的嗎!
胡秘書也是這個時候才急吼吼地趕過來,張少言狹長的雙眼從他們兩人身上掃過,冷着聲音質問:“你們是怎麽辦事的?”
“對不起老板。”
“是我們失職了。”
胡秘書也跟高野一樣忐忑,她剛才明明看見林茜和張少商在說話的,怎麽一轉眼,她就沖到這裏來了!
“你們放開我!”林茜在保镖手下掙紮,還不死心地看着張少言,“少言哥哥,你真的要跟她結婚嗎?一定是他們騙我的對不對?”
張少言沉靜地看着她,那雙漂亮的眼睛裏似乎從來沒有過溫度:“我要和誰結婚,是我的事,輪不到你來管。”
“不,少言哥哥,你不能跟她結婚!你不能這樣對我!”
張少言看了高野一眼,對他道:“送她回去。”
“是的老板。”高野對保镖使了個眼色,讓他們把人押上車。林茜像只小雞一樣被他們拎起來,失控地沖着張少言大喊:“張少言,你不能這樣對我!你別忘了我哥哥是替你死的!你把我哥哥還給我!”
高野的臉色猛地一變,對着保镖大喊道:“你們還愣着做什麽?趕緊把人給我帶下去!”
保镖動作麻溜地把林茜提拎走了,高野走到張少言身邊,擔心地看着他。
他臉色看上去很不好,額頭上也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
張少言确實不好,久違的頭疼再一次纏上了他,令人窒息地将他淹沒。
高野知道他的頭痛病又犯了,片可不敢耽擱地扶住了他:“老板,我先送你回房。”
張少言雖然現在不住這裏了,但他的房間一直保留着,沒人敢進去住。
杜友薇也察覺到了張少言的不對勁,心裏一下緊張了起來:“張少言,你怎麽了?”
“沒事……”張少言吃力地說出這兩個字,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沒事。杜友薇扶着他的另一只手,清晰地感覺到他包裹在西裝下的手臂,肌肉崩得有多緊。
“杜小姐,鎮定點,不要讓人看出來老板不舒服。”高野扶着張少言,趁着大家都被林茜吸引注意力時,把張少言送回了房。杜友薇一直跟着他們,張少言在外面時還一直撐着,一回到屋裏,整個人便脫力似的跌坐在地上,劇烈地喘着氣。
杜友薇趕緊蹲到他身邊,有些着急地幫他擦了擦頭上的汗:“你看上去很嚴重,我們不用去醫院嗎?”
“不用……”張少言抓住她的手,擡眸對高野道,“你在外面守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高野點了點頭,看向杜友薇。
張少言斷斷續續地道:“她、留在這裏。”
高野沒再說什麽,退出去幫他們帶上了門。杜友薇想把張少言扶到床上,可是高野就這麽走了,她一個人根本扶不動張少言,急得眼眶都有些紅了:“你是不是很難受啊?你身上有沒有藥啊?”
張少言呼吸粗重地道:“我西服口袋裏,有藥。”
杜友薇趕緊伸手去摸,最後在他左邊衣服的口袋裏,找到一小瓶藥:“你等一下,我去幫你接水。”
她站起身想去找水,張少言握着她的手稍一用力,又将她拉回了自己身邊:“別走,我直接吃就可以。”
“好……”杜友薇把藥瓶打開,倒了些藥丸在手心,“要吃幾顆?”
“一顆就夠了。”
杜友薇拿了一顆紅白相間的藥丸,遞到張少言唇邊:“張嘴。”
張少言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嘴邊的藥,張嘴将藥含了進去。杜友薇看見他的喉結輕輕滑動,是将藥丸吞下去了。她的手心也泛起了一層汗,氣息有些不穩地問他:“好些了嗎?”
張少言低笑了一聲:“哪有這麽快,而且……這個藥其實沒有作用。”
杜友薇懵了一下,又急了起來:“那怎麽辦?沒有用你吃什麽?”
張少言看着她,勉強勾了勾嘴角:“還不是看有些人急得快要哭了嗎。”
“你……”杜友薇抿了抿唇,又想将他扶起來,“不行,我們還是去醫院吧。”
“真的不用。”張少言就跟那些害怕去醫院的小朋友似的,對去醫院極其不情願,“你唱首歌給我聽,我就好了。”
杜友薇本來覺得他又在耍她,可猛然想起曾經有一次,張少言也是喘着粗氣打電話過來叫她唱歌。難道那個時候他也是頭痛?
“出聲。”張少言忽然抱住了她,炙熱的呼吸落在她耳邊,令她的心都跟着一燙。杜友薇下意識地唱了起來。
她唱的是上次在錄音棚裏錄的那首歌,輕柔的旋律回蕩在房間裏,仿佛真的有安撫人心的力量。
張少言的呼吸漸漸輕了下來,整個人也不似剛才那般緊繃了。杜友薇唱完了一遍,也不敢停,又開始唱第二遍。
就像是陽光驅散迷霧,張少言劇烈的頭痛也慢慢被驅散,他還是将頭靠在杜友薇的肩上,聽她在自己耳邊唱歌。
“張少言,你好些了嗎?”杜友薇唱了三遍,張少言已經一點動靜都沒有了。她懷疑他睡着了,忍不住停下來問了一句。
過了一會兒,一句悶悶的“嗯”才從自己肩頭傳來。張少言擡起頭,看着她道:“好多了。”
他額上的頭發應該剛才的疼痛,有些汗濕,眼睛也好似泛着水霧。杜友薇從來沒見過這麽脆弱的張少言,此刻的他仿佛才是那只被雨水淋濕的小狗。
……好吧,杜友薇承認,這個模樣的張少言真的太惹人憐愛了。衛睿說的還是有道理。
“你這是怎麽了?”
“老毛病了。”雖然頭痛已經止住了,但張少言還是維持着剛才的姿勢抱着杜友薇,沒有起身的意思。
杜友薇這會兒也根本關心不到這裏來:“去醫院看過了嗎?醫生怎麽說的?”
“醫生說,我的腦部沒有問題。”張少言說着頓了頓,又改口道,“也不是完全沒有問題。”
“那到底是有沒有問題啊!”杜友薇急道。
張少言看着她,像是在稱述別人的病情般,沒多大情緒地道:“腦部本身沒有病變,這個疼痛,是大腦制造出來的幻覺,所以吃藥是沒有用的。”
“幻覺?”杜友薇皺了皺眉,“那是心理方面的問題嗎?”
張少言看上去不像有心理問題的人啊,他分明是帶給別人心理問題的人。
“ptsd,我接受過心理治療,但基本上沒有用。”
杜友薇微微一愣,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顧名思義,這是要經歷過創傷後,才可能患的病。
張少言經歷過什麽創傷?
她想起剛才林茜朝他喊的話,她說,她哥哥是替張少言死的。
杜友薇不知道林茜的哥哥和張少言發生了什麽,但他有這麽嚴重的ptsd,肯定是非常不願意回憶起來的事情。她沒有再問他關于林茜哥哥的事,只是這個病,還是得想辦法治療:“就沒有什麽方法能治療了嗎?”
張少言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有。聽你唱歌。”
他把自己手機拿出來,點開了音頻播放器。杜友薇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了出來,是她上次在錄音棚,幫張少言錄的歌。
“我之前無意中在網上下載了一首你的歌,沒想到聽你的歌竟然能緩解我的頭痛。後來這首歌被林茜删了,所以我才找你重新幫我錄了次。”
杜友薇這才想明白,張少言之前奇奇怪怪的要求都是為了什麽。“我什麽時候在網上發了歌?我怎麽不記得了?”
張少言道:“一個校園軟件上,現在這個軟件已經沒了。”
杜友薇想了想,終于有了些印象:“哦,我想起來了,我剛上大一的時候,有幾個師哥說他們在搞大學生創業,開發了一個軟件,讓我們支持一下。我那個時候下載了一個,玩了幾天,後來這個軟件就登不上去了。”
“嗯,因為他們又開發游戲去了。”
“……”好吧,“不過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張少言道:“在拍賣會的時候,聽聲音就聽出來了。”
杜友薇有些不相信:“這麽容易聽出來嗎?”
張少言笑了下,沒有說話。你根本不知道我聽那首歌聽了多少遍。
“這麽說,你接近我,只是為了給你治病?”杜友薇終于抓住了重點。
“……”張少言沉默了一下,開口道,“剛開始是這樣。”
“哦,那現在不是這樣了嗎?”
“現在當然不是。”張少言擡手撫上她的臉,放緩的聲音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現在我想要什麽,你不知道嗎?”
他的額頭抵上了杜友薇的額頭,呼吸就落在她的臉上,只要再靠近一點,就能吻上她的唇。
杜友薇的呼吸都要屏住了,她從來沒有離一個男人這麽近過,還是這麽帥一個男人。她的心砰砰跳個不停,張少言離她這麽近,一定全都被他聽到了吧。
“你、你剛剛說你下的歌被林茜删了?”為了掩飾自己狂亂的心跳,杜友薇故意打破了兩人間的寂靜。
張少言卻還是抵着她的額頭,就連說話都沒有拉開距離的意思:“嗯。”
“那、那要是你沒有找到我怎麽辦?”杜友薇猛然想起,上一世,她從來沒有遇到過張少言。所以他的歌被删了以後,他就将永遠忍受剛才那樣的痛苦嗎?
張少言眸色暗了暗,在她跟前低聲道:“不知道,但是我找到了你。”
他是何其幸運。
被他這樣注視着,杜友薇的心跳再次快了起來,仿佛想從心口蹦出來一般。而張少言完全沒有憐憫她那顆蹦得快要死掉的心髒,甚至湊得更近,一點一點地靠近她的唇。
門外忽然傳來“咚”的一聲,打斷了他接下來的動作。
張少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聽上去還有那麽點兒着急:“高特助,你就讓我們進去吧。林茜鬧出這麽一出,七弟又忽然離席,我們都很擔心他。”
高野道:“老板沒事,各位還是請回吧。”
“我們就看他一眼,高特助不是這麽不近人情吧。”
“不好意思,老板吩咐了,誰都不能進去。”
聽到外面的争執聲,杜友薇輕輕蹙了蹙眉:“誰來了?”
“我大哥。”張少言的眉頭比她皺得更深,他松了松自己的領口,拉着杜友薇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吧,我們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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