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鍋從天上來
柚子一早就被外面的車響聲吵醒了,小區離馬路還有點距離,住的也是十七樓,但是這幾天都住在鄉下老宅,耳根子清淨。
凡事不能有對比,一對比必有一方變渣渣。
柚子起來刷牙洗臉,刷完後含了一口水咕嚕咕嚕幾下低頭吐掉,再擡頭,突然看見鏡子裏多了個白衣人,頓時腿軟。
薛起一把托住她,說,“今天是膽小鬼姑娘?”
差點被吓破膽的柚子聲音都抖了,“祖宗你要是想讓我下去陪你你就直說。”
“不想,不然誰給我燒錢。”薛起看看鏡子裏的自己,“我哪裏吓人了,你要解釋清楚胖子姑娘。”
“是不吓人,但……”但這裏不是老宅那種随時有見鬼氛圍的地方,在小公寓就很有氛圍了。柚子說,“等今天下班了我去給你買幾套衣服。”
薛起想起來了,問,“忘了問,你是做什麽的?”
柚子說,“很偉大的工作。為了人類的滿足欲而生,為了人類的生活更精彩,為了……”
“你還是說點我能聽懂的吧。”
“雜志寫手。”柚子怕他理解得太高級以後不好推翻,補充說,“俗稱——狗仔隊。”
“……”
柚子入行三年,憑着敏銳的觀察力和獨特的寫作風格,早就在娛樂雜志《一言堂》裏站穩了腳,甚至在業內也小有名氣。
雖然是個八卦雜志的娛樂主筆,但柚子秉着狗仔也是記者的職業心,對每個明星的爆料都務必追求真相,跟随拍照,回頭寫稿,略帶誇張卻又基于事實的寫法,讓柚子深受讀者喜愛。
就算一對明星悄悄談戀愛,柚子沒有拍到他們手拉手的同框照片,但戀愛的人身上總會有相同的地方。或許是帽子,或許是飾品,或者是他們曬照時模糊的背景,都是柚子判斷他們戀情的證據。
薛起在柚子的辦公桌上晃了一圈,大致了解了,不由感慨,“我總算明白為什麽你在鄉下能被柯南附體了。”
對着電腦一陣敲的柚子忍住吐槽的欲望,動動嘴皮,“別打擾我工作,你快去搓麻将。”
薛起感慨,“小賭怡情,大賭傷身又傷感情。”
柚子狐疑,“你該不會是把錢都輸光了吧?”
“都說了小賭怡情。”
“……你也太能輸了吧,祖宗你技術真差,別賭了。”
薛起氣沖沖,“我沒有!小賭怡情!”
“……”還敢兇她,她可是燒了十捆錢給他,她還沒嚎呢。回了城裏,她去哪燒錢,公寓嗎?煙剛飄出去就要被人報警了吧。
“柚子。”老板助理抱着一堆文件路過,說,“老劉叫你。”
“我這就去。”柚子關了電腦屏幕,過去敲辦公室的門,薛起也跟着飄了過去。
“進來。”
《一言堂》的老板綽號老劉,但人其實不老,才四十七歲。身材也不老,甚至因為常年健身而顯得特別健康,沒有一般中年男子那樣發福的油膩身材。就連精神狀态也很好,衣着整潔,十分幹練。
老劉見柚子進來,說,“這麽快回來上班沒關系?要不要多休息幾天?”
“不用,家裏的事都處理好了。”柚子說,“忙起來也好,就不用想別的事了。”
老劉微微笑笑,說,“那我交給你一件有點困難的事。”
柚子來精神了,“什麽事?”
“你去采訪一個人,那個人以前從來不接受報刊雜志的采訪,但近日的流言蜚語對他造成的影響非常大,所以想讓我們寫一篇稿子為他正名。稿子內容要積極向上,但不能賣慘,不能搞對立。怎麽寫我相信你會把握好,就不需要我多說了。”
柚子進雜志社以來還沒見老板叮囑過這麽多,看來那人實在是個大人物,她問,“我要采訪的是誰?”
“徐方舟。”
柚子一頓,終于明白為什麽老劉這麽緊張了。
徐方舟,男,三十四歲,本市十大傑出企業家,十大傑出青年,富豪榜前十。家族多年來從事房地産行業,後徐方舟又進軍影視行業,扶植新人導演,眼光獨特,投資的幾部電影都賺得盆滿缽滿,是個非常成功的商人,還是個有名的慈善家。但卻從來不接受采訪,十分神秘低調。
柚子沒想到他竟然會接受采訪,而且找的還是他們這種娛樂性的雜志。
雖說……他們也會為一些明星寫一點充滿“正能量”的稿子,但大多是別人拜托他們才寫,俗稱——水軍。
柚子翻了兩頁資料,問,“老劉你剛才說徐先生近日有很多流言蜚語,要我們寫軟文正名,具體什麽事?”
老劉略意外,一會反應過來她這幾天處理家事去了估計沒看新聞,說,“徐先生在2009年的時候曾經在拍賣會上拍下一顆價值連城的鑽石,取名為‘月光’,後來一直存放家中。最近有傳言說他要用鑽石求婚耿娜小姐……”
柚子插話問,“是我知道的那個耿娜嗎?”
著名節目主持人,以漂亮知性聞名A市,更是徐方舟的緋聞女友。
“是。”老劉繼續說,“但這個時候鑽石不見了,随後網上出現了大量嘲諷徐先生的帖子和段子,甚至說徐先生已經偷偷變賣了鑽石套取資金回流,對徐先生造成了很大影響。不,确切來說,是對徐氏集團的股票造成了影響。”
柚子了然,又說,“老劉,我能問一下,為什麽徐方舟要選我們雜志?我們這種雜志,本身也是半真半假,沒有太大的說服力吧。”
“這你就不懂了,吃瓜群衆吃瓜最快的地方不是什麽正經的報刊官媒,而是我們這種,半信半疑的雜志。而且聽說徐先生不單單是選了我們,還有其他幾家同行,他們陸續會出一些文章,公關得一步一步來,否則會激起群衆更激烈的抗拒。”
薛起由衷感慨,“行行出狀元,就連反擊戰都要深謀遠慮,做人真的不容易。”
柚子随口應聲,“那當然。”
這話像是在接老劉說的,老劉沒在意,說,“但我們應該是第一家出的專題。這有助于帶動我們的線下銷量,畢竟徐先生為人低調,神秘的有錢人,總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柚子點點頭,又問,“可為什麽老劉你叫我去,紅姐他們比我有經驗多了。”
老劉看着她,說,“徐先生點名要你去采訪。”
柚子微愣,“為什麽?”
說了半天的老劉不想說了,攤手,“ I don't know啊。”
“……還有,他直接讓助理給采訪稿讓我們刊發就好,還非得讓我采訪,這很奇怪吧。”
老劉繼續攤手,“還是I don't know啊。”
“……老劉你是懶得說了吧。”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自己琢磨去。”
“……”
被打發出來的柚子翻着資料回自己的位置上,一頁一頁翻着,翻到倒數第二頁,果然看見了月光鑽石失竊案的相關資料。
6月8號半夜三點,徐先生發現鑽石失蹤。
備注:
失竊具體時間不明。
保險箱完好無損。
調取室內監控無果。
調查別墅工作人員無果。
調取周圍五百米監控無果。
無可疑人士出入。
保安系統未被觸發。
“密室失竊案?”薛起說,“徐方舟是個正常人嗎?”
柚子說,“當然是,不是正常人能成為土豪中的戰鬥機嗎?”
“那一個正常人,為什麽淩晨三點還要去自己的保險庫看一塊石頭?”
“……一塊石頭……”柚子被他的用詞紮了一下心,“這塊石頭至少價值一個億。”
薛起嘆道,“現在的人可真好騙,明明只是一塊會發光的石頭。你喜不喜歡,我去搬一座給你。”
柚子語重心長說,“祖宗你還是把你輸掉的錢贏回來吧。”
連打麻将的錢都沒有,還說給她搬金山銀山。
“這不一樣。”薛起嘆氣,“地府的錢只能由你們燒,不能變現。”
“奶奶在的時候,逢年過節都會燒錢給你們吧。”
“僧多粥少,分不了幾張。”
“也對。”柚子回過神,“但這不是你一口氣輸掉十捆錢的理由!”
薛起一指抵唇,“在辦公室呢,注意環境。”
好在大家都在埋頭工作,沒人注意到她。柚子繼續翻看資料,翻到最後一張,有些疑惑,“這圖……怎麽有點眼熟。”
薛起一看,也一愣。
柚子突然覺得不對勁,又打開上一頁的資料标題,鑽石失竊?
她再次翻到最後一張資料,仔細看月光寶石的圖片。
“啪嗒。”
文檔散落一地,柚子驚呆了。
小小的公寓內,柚子正在思考人生。
薛起坐在舒适的沙發上看她,說,“胖姑娘你還不準備逃命?”
柚子抱着抱枕看他,“祖宗,我沒做錯事,我沒偷鑽石,一清二白。”
“可鑽石确實在你手上。”
“我都要變窦娥了。”柚子無比郁悶,指着桌上那顆巨鑽說,“這東西會要了我的命。”她忽然想起來了,問,“祖宗你可以幫我還回去的吧?”
薛起說,“可以,但這是那些小財迷送給你的東西,你一旦送回去,它們又會執拗地送回來,無論你跑到天涯海角。所以你覺得是悄悄收着好,還是屢送屢回遲早被抓到好?”
“……”柚子挫敗地癱在沙發上,“這可怎麽辦,價值兩千多萬美金的鑽石被盜,徐方舟一定會追查到底的。到時候我不成盜墓賊,都成盜竊犯了。”
“我倒是更奇怪一點,為什麽小金人能拿到這顆鑽石。”
他這一說,柚子也明白了,“對……之前你說過,途徑合法的話,小金人才會去被人類遺棄的房子拿寶藏,但徐先生說了,鑽石在保險櫃裏好好鎖着,這不算是被遺棄吧,否則瑞士銀行要被偷破産了。”
“确實不算,小金人是很有原則的妖怪。”
“那怎麽會被偷?”說完,柚子反應過來,“保險箱壞了?”
“那也不至于。除非……”薛起沉思片刻,說,“除非小金人去拿這顆鑽石的時候,鑽石已經被人偷了出來,或者是拿了出來,至少不會是在完好的房屋裏。”
柚子又一次翻看鑽石被竊後徐方舟所做的事,調監控,正确;調查別墅的工作人員,正确。
但都顯示沒有問題。
所以……把鑽石拿出來的人也有可能是徐方舟。
然後被小金人們發現,随後被盜?
不對……
柚子說,“小金人也不會搬走活人身上的財物吧?”
“不會。”薛起說,“它們為此還有一個綽號。”
“什麽?”
“盜墓小賊。”
“……長了那麽兩排獠牙怎麽綽號還這麽可愛。”柚子吐槽完,又說,“這就難查了。”
她綜合了下種種細節,都沒有理清頭緒。
但有一點她可以肯定——如果被有錢有勢的徐方舟發現鑽石在她手上,她會很慘。柚子繼續癱在沙發上,有氣無力長嘆,“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第二天一早,柚子從鬧鐘中醒來,她沒忘記今天要跟徐方舟面對面聊天。
想到那天她還啃了那鑽石一口她就想揍自己,萬一當時被人看見了還報了案,她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柚子從床上下來找鞋時,才發現這是床。
她明明記得昨晚在沙發癱成一張餅睡着了。
祖宗抱她進來的?
虧他對自己這麽好,昨天說下班就帶他去買衣服,結果因為鑽石的事直接就悶頭回家了。
原來愧對列祖列宗是這種感覺。
“祖宗?祖宗?”
她朝屋裏喊了幾聲,薛起沒出現。
直到她刷完牙洗完臉,也沒看見他人。
柚子出門的時候忽然想,如果祖宗陪在她身邊,跟她一起見徐方舟,或許她的心也不會七上八下的。
但祖宗有他自己的生活,她不能對他有任何依賴。
否則以後祖宗像奶奶那樣離開了,她又得難過很久。
人吶,一邊期盼感情,一邊又想做個無情的人。
真矛盾。
柚子根據徐方舟秘書給的地址,打車到了那,下車一看是個西餐館,從裝修看還特別有格調和價格不菲的模樣。
“不慌,我也沒做虧心事。”
柚子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吐掉,這才進去。
服務員開了門,柚子報了姓名,服務員就領她往餐廳裏面走。
餐館裏放着悠閑悠長的歌,緩慢如流水。在用餐的人輕聲聊着天,語氣輕緩愉悅。良好的氛圍讓柚子也稍微放松了些,她采訪的是人,不是老虎,不要怕,不要怕。
柚子從寬敞的桌子過道穿過,被服務員帶到裏頭的一張圓桌前,那裏已經坐了一個人。
男人三十多歲的模樣,身着筆挺西裝,面部線條有些剛硬,顯得略微嚴肅,但長相俊朗,身材也很高大,一看就是平時對自己管理很嚴格的人。
這就是徐方舟吧。
柚子想着,忽然看見旁邊椅子上還坐了一個人。白衣飄飄,笑得明朗帥氣。
薛起朝她擺擺手,“喲,巧。”
“……”
巧個屁!害她白擔心一路他是不是瞎跑被道士給收了。
柚子沒理他,此時徐方舟已經站了起來,朝她伸手,“薛小姐你好,我姓徐,徐方舟。”
作者有話要說: 鑽石:我燙手嗎?
柚子:燙手,燙手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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