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當天下午, 廣印府、致遠州兩起大案的告示就貼遍平安縣上下各處,果然引得百姓們驚懼不已, 如同在這大雪紛飛的日子裏炸開一道驚雷。
雖然案件的緊要細節沒有公開, 但僅從只言片語中也不難想象兇手的殘暴:
兩家!滅門!少說也得幾十人吧?
尋常百姓別說幾十人了, 一口氣殺幾十只雞還手軟呢……
人都是惜命的,哪怕兩次案發中死的都是大財主, 可誰也不敢心存僥幸,俱都警惕起來, 在家必要緊鎖門窗,外出也要結伴而行,生怕那窮兇極惡的兇手一時手癢,随便抓個窮苦百姓殺了過瘾。
衙門和巡檢司都驟然忙碌起來, 多處關卡巡守兵力加倍, 行人出入盤查的更嚴了。
如此一來,若兇手的下一個目标不在平安縣也就罷了,可若是在, 如此嚴防死守,他必然有所顧忌,不敢輕舉妄動。而對方拖得越久, 暴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另外,若果然是連環殺人, 幾位死者之間必然存在某種關聯,或許外人暫時猜不出,但相關人員看見後必然明白, 想來也會有所舉動。
接下來,他們要做的就是以靜制動。
許是外部威脅的關系,一時間,平安縣內竟太平的很,連素來愛往街上尋釁滋事的地痞流氓也不大敢冒頭了。
沒了案子,熱愛工作的晏驕和郭仵作被迫重新清淨下來。
因死因過于明确,兩人将兩案的驗屍報告翻來覆去看了幾十回也沒有任何新發現,只好眼巴巴等着外頭遞消息進來。
偏偏那消息遲遲不到,真是急死個人。
晏驕心急如焚:再這麽下去,兩地官員真的要涼了……
岳夫人慈悲心腸,如今年紀大了,越發聽不得這樣的慘案,便連燒幾天香,又替那一衆死者念了往生咒。
即便真是尋仇,可那一衆下人終究無辜枉死,實在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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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晏驕這幾天做什麽都心不在焉的,連胃口都小了些,岳夫人生怕她再着急上火,回頭犯人還沒抓到,自己先病倒了,便主動提議帶她去城外元山寺上香。
“聽說那兒的臘梅開得很好,方丈也是位妙人,明日咱們便去散散心。”
晏驕本想回絕,可又轉念一想,自己繼續憋在衙門裏也确實沒什麽用,倒不如出去走走,轉換下思路,或許會有意外收獲也未可知。
趁晌午吃飯時,岳夫人就把這事兒跟龐牧說了。
龐牧略一遲疑,倒也沒反對,“如今城中氣氛沉悶,你們出去走走也好,只多帶幾個人,我傍晚親自去接,你們莫要單獨回來。”
可話剛說完,他又覺得不妥,當即改口道:“也罷,稍後我先處理了公事,與你們一并前去。”
“你公務繁忙,我們多帶些人也就是了,莫要耽擱了正事。”老太太說。
“我有分寸,”龐牧回道,“左右這兩日手頭也沒甚大事,現下正逢多事之秋,還是謹慎些好。”
說着,又看向晏驕,“山上濕冷,還是要多穿些。”
“不會打擾你工作吧?”晏驕幾乎都想跟老太太說過幾天再去了。
值此敏感關頭,她們卻還勾搭着官老爺出去耍,怎麽想都覺得有些不務正業。
“不會,”龐牧很肯定的笑笑,“沒有新線索,我也無可奈何。”
算算時間,放出去的鴿子這兩天也該回來了。
晏驕這才放了心,又問老太太,“既是去寺裏賞花,倒不好白看。可捐香油錢什麽的,我是萬萬不能夠了,也不知做些素齋、點心之類的成不成?”
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不必去大廚房忙活之後,她自然也不好多拿銀子,如今依舊是三兩。平時吃吃喝喝也就罷了,可要是去捐款?總覺得捉襟見肘,倒不如打從一開始就不打腫臉充胖子。
“燒香拜佛本是心誠則靈,便是你空着手去,難不成還有人打出來?你這孩子忒也謹慎。”老太太笑道,“不過禮多人不怪。”
這就是同意了。
就聽老太太又俏皮道:“聽說那裏素齋不錯,你既然要帶東西,咱們也不能吃虧,便先遞了帖子,明兒就在那裏吃晌午飯!”
晏驕和龐牧就都笑了。
難得有了點事做,晏驕也覺的來了興致,又同這母子略說了兩句話,便去小廚房準備起來。
依靠現有的設備和有限的時間,想做出不沾一點兒葷腥的點心并不像晏驕想的那麽容易,琢磨半天,她也只定下改良版銅鑼燒和芝麻核桃板塘。
元山寺在城東十六七裏的山上,現下大雪漫漫,更是難走,要想趕上午飯,咳咳,不對,是早去拜佛,他們最遲卯、辰相交時就要動身,必須在今天把所有的準備工作做好。
核桃仁剝出來放在罐子裏密封好,再煮一些紅豆沙和綠豆沙,想了想,到底是又裁了一些四四方方的油紙。
因是頭一回去正經寺廟裏拜佛,晏驕激動地一宿沒睡好,第二天天不亮就起來了。
她先将芝麻和核桃炒熟後搗碎,倒入化好的紅糖水攪拌均勻,然後将這些香噴噴到底糊糊倒入提前準備好的扁平大托盤中擀平、壓實,切成小塊。
等待板糖放涼的當兒,正好去準備銅鑼燒的面糊。
平安縣山多草多,養乳牛的不在少數,晏驕熟悉地形之後就找了一戶,托他們每日早起都送些過來,拉着岳夫人跟她一起喝奶補鈣。
因沒有提前說,今兒送來的還只是兩個人的量,晏驕只好忍痛犧牲了自己的。
可惜沒有平底鍋,晏驕一開始沒控制好火候,糊了的、碎了的堆了許多,心疼得不得了,所幸後來熟能生巧,烙出來的小圓餅黃燦燦煞是可愛。
“我就說怎麽有動靜,”正忙活着,老太太就推門進來,嗔怪道,“我本想拖你出去松快松快,不曾想反倒惹了你這般勞累忙活,倒叫我不安。”
看看這滿滿當當的,這傻孩子也不知起來多久了,指定覺都沒睡好。
晏驕麻利的将鍋中四個小圓餅鏟出來,聞言笑道:“瞧您說的,我是難得出去耍,這才高興地睡不着。”
老太太聞言一怔,“你以前?”
晏驕老實搖頭,“太忙了。”
她真的太忙了。
爸媽在她上小學的時候就離婚各奔東西了,生活費也是斷斷續續的,後來更是直接沒了動靜,連人都找不到。
而撫養她的姥姥姥爺只是普通退休工人,經濟并不寬裕。為了盡快減輕家中負擔,她發狠讀書,連跳幾級,假期四處打工,大學期間各種兼職,整個人簡直陀螺成精,既沒有時間,也沒有財力出去玩。
而等她打敗一衆競争對手,順利成為一名法醫後,才知道以前的忙不過是小兒科,能擠出點時間來做點好吃的就是唯一的消遣,迄今為止的旅游全都通過做夢的方式實現了。
老太太一聽,唏噓良久,心疼的了不得。
她如此動容,晏驕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熬過來就好了,常言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老太太給她說的淚中帶笑,只是搖頭,又要過來打下手。
晏驕見實在攆不走,只好指派了給芝麻核桃板塘包油紙的活兒,正好這個雖瑣碎卻不勞累。
給銅鑼燒夾餡兒的時候,龐牧就帶着一股食物的香氣走了進來,晏驕下意識吸了吸鼻子,笑道:“驢肉火燒和肉醬炊餅!正好配爐子上的黑米粥。”
龐牧失笑,“你這鼻子也快趕上老圖了。”
晏驕得意的揚了揚下巴,“這家的驢肉火燒是一絕,配的料十分獨特,外頭的火燒也格外香酥,所以聞得出。”
龐牧本能的聞了幾口,很自覺的保持沉默。
行吧,各有所長……
他主動去擺了碗筷,見兩人還沒忙活完,也躍躍欲試要幫忙。
晏驕本來同意的,結果等他吭哧吭哧捏碎了兩個小餅後,臉都黑了,忍不住擡手往他身上拍了兩把,“你快撒手吧!”
再這麽幫下去,他們今兒恐怕要端着一盒點心渣滓出門了!
龐牧自認皮糙肉厚,被拍了也只是傻樂,“瞧你抹的輕巧,我只當簡單呢。”
驢肉火燒外酥裏嫩,老板又厚道,塞的驢肉滿到溢出來,偶爾吃到肉筋,格外彈牙爽口。
肉醬炊餅外頭還撒着芝麻,一并烤的噴香流油,一口下去咔嚓嚓作響。
再喝幾口米粥,嗯,這一天就有了。
晏驕做了不少點心,每樣都留了些,龐牧吃完飯後一個沒看住,就溜溜達達熟門熟路的去小廚房摸了兩個出來,三口兩口就沒了。
“這個味兒倒是怪特別的,”他拍着手上的銅鑼燒殘渣道,“也是你家鄉食物?”
“算是吧,”晏驕笑笑,想了下又道,“還是名人推薦呢。”
“名人?”龐牧順口問了句,“什麽名人?”
晏驕神秘一笑,“藍胖子。”
龐牧:“……什麽胖子?”
他光知道人的眼珠子有藍色的,難不成皮肉也有藍色的?
晏驕笑而不語。
她本想騎馬的,可直接就被龐牧否了。
“且不說天這樣冷,大雪難行,你們一人一馬都經驗不足,不行。”面對原則性問題,他的語氣十分嚴肅,明顯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老太太也跟着勸,“是呢,好孩子,這騎馬摔了可不是好耍的,聽話,咱們娘兒倆坐車。”
晏驕不是不知輕重的人,聽他們這麽一說就應了,不曾想又聽龐牧道:“若想遛馬,牽出來跟車倒也罷了。”
晏驕一聽,喜上眉梢,沖他感激一笑:她可不就是怕小白馬憋壞了麽?
誰知龐牧又語帶笑意的說:“就是不知它願不願意跟你走。”
晏驕一怔,“它那麽喜歡我,怎麽可能不跟我走?”
然後就被打臉了。
小白馬見她過去确實很開心,在馬廄裏又蹦又跳,伸長了舌頭來舔她,可等晏驕打開馬廄門,小白馬只跑出來大約兩個身長,就整個兒僵住,然後刷的轉身,勢如閃電的沖了回去,還非常懂事的自己踢上門。
晏驕:“……”
小白馬狠狠打了幾個噴嚏:凍死馬了!
它還是個孩子,這個天氣才不要出去!
一路上,龐牧和老太太都笑個不停,搞得晏驕又羞又氣,只好故技重施,強行轉移話題。
“今兒齊大人怎麽沒來?”
後頭跟着四個侍衛,都算熟臉,可并沒有齊遠。
龐牧神色如常的道:“老圖忙着,或許顧不上衙門裏,只留廖先生一人我實在不放心,便叫老齊看家。”
這兩個人湊在一起,再沒個清淨時候……難得出門散心,還是算了吧。
晏驕本也是随口一問,轉移話題的目的達到就好,聞言只是點了點頭,又掀開一點窗簾賞景。
這場雪已紛紛揚揚下了整夜,現在依舊勁頭十足,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銀裝素裹的冰雪琉璃世界,極其震撼。
越往城外走,野生松樹就越多,銀白中透出濃烈翠意,煞是動人。偶爾還有被雪壓彎的枝條重重下沉後又狠狠彈起,揚起一片雪沫,更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晏驕用力吸了幾口帶着松香的清冽空氣,就見龐牧用馬鞭遙遙指着遠處綿延不絕的群山,一點點介紹起來。
當他說到元山寺時,晏驕已經能看見山上星星點點的黃色痕跡。
“那是不是臘梅花?”她有些興奮的說。
龐牧少見她這樣的表情,笑着點頭,“正是。”
見她眼睛閃閃發亮,龐牧又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元山寺之前,這山上便已有臘梅,後來幾任方丈又都陸續種了許多,如今已有兩千之數了。”
他一邊說,晏驕就一邊哇,你來我往,配合的竟很好,看的後面的四個侍衛也暗自發笑。
元山寺的智真方丈是個笑呵呵的中年胖子,約莫四十來歲,穿着一身洗的微微泛白的青色棉袍,出來迎接時,因為天冷,凍得雙頰和鼻尖都紅彤彤的,瞧着就很接地氣。
晏驕想象中清瘦如竹、仙風道骨的高人形象頓時碎了一地。
兩邊相互見了禮,智真方丈笑着請他們進去,先就奉上一壺咕嘟嘟冒泡的麥仁茶。
就連這茶壺,也是矮矮胖胖的。
麥仁提前炒的香噴噴,開水一煮更添風味,就好像他這個人一樣樸實。
晏驕小口啜了下,眼睛一亮:好香呀!
她頓時就對這位方丈充滿了好感。
一擡頭,就見智真方丈正笑眯眯的看着她,見她擡頭便笑道:“這就是那位屢立奇功的晏仵作了吧?”
晏驕忙道不敢。
她本以為對方接下來又會像其他人那樣來些奉承的話,誰知這位胖中年胖子竟起身去牆邊的櫃子裏好一陣翻找,端出來一個大托盤,裏頭堆滿了花生瓜子。
裏頭光是瓜子就有葵花籽、番瓜子和類似于西瓜子的三種!
晏驕一臉震驚的看着他,好像隐約明白了他為何能在這嚴禁開葷的地方還能完美保存如此體型。
智真方丈又開開心心的将她帶來的銅鑼燒和板糖擺了兩個盤,親自端過來,又将火撥的旺了些,眼見着是要開茶話會的架勢。
葵花籽特別脆,番瓜子超級香,西瓜子外皮酸酸甜甜,竟然是話梅味!
她好像又明白為什麽老夫人堅持要在這裏吃午飯了……
一直等喝幹了一壺茶,智真方丈這才心滿意足的拍拍手站起來,鄭重對晏驕行了個禮,“女檀越日後可常來。”
他身後是已經空了的點心盤子。
晏驕隐晦的打了個嗝,鄭重回禮,“一定一定。”
吃飽喝足之後,一行人身上也暖了,正好去後山賞花。
智真方丈樂呵呵道:“貧僧還要帶着做功課,就不去了,幾位請自便,回頭院裏敲鐘,莫要忘了下來吃飯。”
到了這會兒,晏驕已經能一臉嚴肅的從容應對了,“方丈請。”
兩撥人捧着肚子各自告別,一個上山,一個下山,場面非常和諧友好。
雪山賞景本已是難得的樂事,可此刻更難得的,還有漫山遍野開的轟轟烈烈的臘梅花,連冰冷的空氣都被染了香氣。
晏驕自認沒什麽文采,可見了這場景,也覺得滿心激蕩無處釋放,若是能畫個畫兒,或是做首詩詞的,肯定很好。
“要是廖先生也來就好了。”她由衷感慨道。
龐牧:“……”不,不想聽。
大約是天氣冷,剛才又吃多了茶水點心,賞了一會兒花之後,晏驕就有點想上廁所。
幸虧今兒還有岳夫人在,不然當初那不堪回首的一幕豈非要重演?
她湊到老太太身邊,小聲說了句,老太太笑着拍拍她的手,指了指前方若隐若現的一座小茅屋,“那裏就是呢。”
晏驕不由得喜出望外,“勞煩您在這亭子裏略等等,我去去就回。”
龐牧不解,本能的問道:“你要去摘花?山路難行,還是我替你去。”
晏驕充耳不聞,只不過默默加快了腳步。
“晏姑娘?”見她不做聲,龐牧下意識跟了一步,結果被自家老娘一把抓住。
晏驕才要松口氣,卻聽見老太太責怪的聲音随着北風零零碎碎的飄來:
“你這傻子……人家姑娘解個手……沒個眼色……”
晏驕一個踉跄,臉上騰地炸開一片熱度。
老太太,別說您兒子了,先反思下自己啊!
神啊,什麽時候讓她在野外也安安靜靜的上個廁所吧!
這廁所四周都有梅樹,竟也十分隐蔽,而且透過高高的頂棚,還能看見漂亮的梅花,堪稱五A級廁所了。
晏驕心情複雜的解決完個人問題,又用角落的水盆和香胰子淨了手,剛一推門出去,就被吓了一跳。
門外竟站着兩個男人!
也不知這倆人什麽時候來的,此刻見她出來,都嘿嘿怪笑起來,兩個人四只眼睛直勾勾往她身上看,上三路下三路掃個不停。
“小娘子好興致呀,一人賞梅豈不掃興?”
“是啊,不若兄弟們作陪?”
這種俗套的臺詞真的很不忍直視,晏驕完全不想搭理,只是本能的回想剛才自己是否被偷窺了。等确認除了頂棚之外絕對沒有空隙之外,就長長松了口氣。
“滾蛋。”她毫不客氣的回了句,然後轉身欲走。
流氓什麽時代都有,她見過多回了,自然不像古代女子被調戲那樣羞憤欲死。
見她如此這般,那倆人對視一眼,越發亢奮,緊跟兩步,又一前一後将她圍住,張開胳膊,色眯眯道:“還是匹烈馬。”
晏驕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抱着胳膊抖了抖。
太中二了!
那兩人以為她怕了,笑的越發猖狂,其中一個竟直接伸手要摸她的臉。
晏驕冷笑一聲,一把拽住他的手指頭,狠狠往上一掰,在他本能蜷縮的瞬間邁步、擡腿、提膝一氣呵成。
“啊!”那人極其短促的慘叫一聲,煞白着臉跌倒在地,捂着褲裆不住的哆嗦。
“二弟!”另一個人沒想到她下手如此幹脆狠辣,一時都有些呆了,回過神後立刻猙獰着臉道:“不知死活的小賤人,你可知我們是誰?”
說着,竟擡手要打。
晏驕猛地往旁邊滑了一步,眼中突然一喜,很好心的指着他背後道:“我雖不知你們是哪裏跑出來的雜碎,卻知道他是誰。”
話音剛落,聽到動靜趕過來的龐牧就兩只手抓着他的背心,竟直直将人舉過頭頂,然後擡手丢了出去。
那人面朝下狠狠砸到雪地裏,濺起無數雪沫,哼都沒哼一聲便昏死過去,剛還在哀嚎的兄弟瞬間回神,知道自己遇上了硬茬。
他連褲裆都顧不上捂了,手腳并用的飛快往後爬着,上下兩排牙齒不斷磕碰,卻還是扭曲着一張臉,外強中幹的喊道:“你,你別過來,你知道我爹是誰嗎?”
龐牧先拉過晏驕,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難掩擔心地問:“我來遲了,沒事吧?”
晏驕搖搖頭,鎮定自若的指着地上那人,笑道:“我沒事,他有事。”
見她确實不像吓壞的樣子,龐牧心中大石落地,又自責道:“唉,我該跟着的。”
晏驕臉上火辣辣的,瞪了他一眼,“你再說?”
我不要面子的嗎?
龐牧沖她飛快的笑了下,一轉頭,就陰了臉,一步步朝那叫喊的人走去,“自己連爹都不認得,還有臉問旁人?”
晏驕噗嗤笑出聲。
那人愣住,半晌才回過神來,一張臉登時漲的紫紅,“混賬!”
“少爺!”
恰在此時,山上呼啦啦跑下來十來個人,呼喊着朝這邊跑來。
一群人邊跑邊四處張望,其中一個眼尖,老遠就看見了地上躺着的兩個登徒子,還沒來得及高興,卻發現自家少爺俱已被打翻在地,齊齊變色。
“什麽人?”
“住手,竟敢動我家少爺,保準你不知自己怎麽死的!”
剛還恐懼不已的猥瑣男子一聽這個,登時有了依仗,忙挺直腰杆,咬牙切齒的指着龐牧三人道:“給我打死他們!”
說完又忙改口道:“那小娘們兒留着,老的和男的一并打死了!”
晏驕一愣,下意識看向龐牧,果然見他已面沉如水。
老太太啐了一口,拉着晏驕往後退了幾步,“也不知什麽人家能教出這樣畜生不如的玩意兒。”
說話間,龐牧已經沉着臉上前迎敵,直如虎入羊群,所到之處哀嚎之聲不絕于耳,那十來個人都不夠他一拳一個打的。
他日後怎麽死确實不知道,可卻知道眼前這夥人死期将至。
顯然那什麽少爺萬萬沒想到随便在山上遇到的人竟有如此身手,整個人都呆了,等被龐牧揪住領子提到半空中,這才如夢方醒,拼了命的掙紮起來。
“你,你不能動我,我爹是趙光耀趙大善人!”
龐牧二話不說卸了他的下巴,又俯視着地上一群東倒西歪的滾地葫蘆,沉聲喝道:“讓趙光耀滾去山下十裏亭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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