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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元宵節衙門休假7天都堅持去衙門處理公務的廷尉,今日卻破天荒的休沐一天。法思齊坐在院門口,百思不得其解,她分明記得,剛剛跟随族長入朝為官時,別的官員都會按照規定每5日休沐一天,只她家的族長不會。

族長當時怎麽說來着,休沐是讓官員歸家沐浴更衣,她每日都歸家,每日都沐浴更衣,又何須專門一日休沐。

那現在是什麽情況,法思齊又有點腦子不夠用了。

休沐在家的法一倒在書房的榻上,榻上方桌立着一個茶壺,邊上還跟着一個茶杯,茶杯的水早已不冒熱氣。

跟在晉成帝身前已五載,她多少知曉晉成帝的性子,他既能開口提起這事,那就說明心裏已經作下這個打算,怕是不久後太後生辰那日,便是她定親之時。

與芃姬定親……

“砰砰砰……”法一捂住自己的胸口,想讓那砰砰砰的聲音停止,卻絲毫沒有用處,那節奏反而更快了。

她想起八歲下山前,母親将她引到無人處,告誡她,以後不可與朋友們一同下河捉魚,也不可在炎炎夏日與朋友去山中溫泉沐浴了,當時她心中失落不已,一個人去捉魚又還有什麽意思呢?可是母親說,那都是因為她要等一個人,等一個人與她一同去做任何事,就像她與姆媽一樣。

年少不懂何意,如今已成人,自是明白八歲是仕女族族人第一次下山的年紀,也是長大的第一步,每一個人都要開始為了自己未來的妻子守禮。

為了芃姬守禮……好像也是應該的呢。

與芃姬一起去山中溫泉沐浴……

“砰砰砰”那心跳動的節奏更快了。

法一又想起,瓊林宴上,姍姍來遲的芃姬公主是怎樣驚豔到了自己。她強迫自己将思緒拉到她八歲回山的時候看見的場景,血染了一地,茹姨臨下山還告訴她山下有很多好玩的東西,現在就那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那砰砰砰的聲音總算是停下來了。

她大步走到門前拉開房門走了出去,來到院中偏角的房間。

門內的人拉開房門,溫聲道:“進來吧。”

法一此時卻恨不得自己的腳有千斤重,無法前進半步,但她依舊是輕松的進了房間,尊敬的喊了一聲長師,而後将晉成帝的打算說了。

法引聽了後只問了一句:“待一切解決,回到花山,你可還會娶妻?”

法一沉默的搖頭,法引也未說什麽,仕女族族人一生心悅兩人的少之又少。

“既如此,何不順應下來?若丫頭已四歲,你不盡早與她培養感情,到了山上又該如何相處。更何況,這與我們的計劃而言,是一樁好事。”獨孤雅若,芃姬公主未嫁生下的女兒。

法一又如何不知,這對大局而言,她與芃姬成親能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她的信任,無論兩人婚後感情如何,在外人眼中,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更何況,對于那個孩子,她永遠是欠着的。

“距離太後生辰還有七日,屆時朝廷會休假三日,我會親自去見芃姬,只要她同意,我便應下這事。”法一說到這兒恭敬的起身與法引行了拱禮,“長師乃芃姬的長輩,于情于理,我都該征求您的同意。”

法引的雙眼顫動了一下,不難發現她眼中的悲傷,“我自是同意。”她的女兒原本從小便愛黏着前任族長,早就玩笑話說過,以後有了孩兒肯定也會愛黏着法一。

法一見眼前的老人又陷入了沉思,她沉默的退出,那些傷痛是印在每一個族人的心口上,終有一天,待她大仇得報,族人的傷口才會慢慢愈合。

法一回到房間後,便打開了暗室,跪于兩塊牌位前。

不過幾日,京州上上下下便都傳遍了,那煞神廷尉病重了,往衙門遞了病假七日的條子。

誰不知道這煞神連元日都在抓人呢,現在竟然病了,還直接七日,已經有不少人在猜測,這廷尉阻了公主的婚事,被公主給罰了。更有甚者,說是自己親眼所見,那廷尉被打了一百板子,要不久人世了。

公主府。

芃姬正小口吃着從隔壁支周國運過來的菠蘿,那一絲絲甜從口中咽進腹中。房中還有一個大丫鬟和一個嬷嬷立在一側。

“那廷尉可真真是咱們公主的煞神,就連告病假都能扯上咱們公主。”那大丫鬟便是竹香。

芃姬既不出言斥駁,也不應她的話,只顧着自己吃那甜滋滋的菠蘿片。

一旁的嬷嬷并不知曉那廷尉與自家主人的瓜葛,只曉得這外頭因着這廷尉自己的主子受委屈了,“公主,要不要老奴上門去敲打敲打?”京州貴族圈就這麽大,要是有哪家被得罪了,對方還不知曉,就會先派出奴仆去對方家裏告知一聲,一般來說對方知曉消息肯定是會好好解決的,不然傷了兩家的情分。

芃姬沒回她這話,倒是也停下了手,“林姨,你說本宮是不是該招驸馬了?”

她這輕輕的一句,一下就撞在了竹香和林嬷嬷的心上。

當今聖上從芃姬公主16歲便開始相看驸馬,然如今芃姬公主21歲還未成親,林嬷嬷一直覺得這事是她以後下了黃泉唯一沒法向早逝的花妃娘娘交代的地方,她是芃姬的奶娘,也是當年花妃為了救她認下的義妹妹。

“公主,要是花妃娘娘在世,您的婚事定能早早定下,花妃娘娘最是随性,婚姻大事她最看重的便是兩情相悅,要是公主您有了心悅之人,招為驸馬是最好不過了,何況若姐兒也需要一個父親。”林嬷嬷提起若姐兒,也是為了提醒,招婿自己中意最為重要,但人品性子須得頂頂的好,能待若姐兒為親女才是最佳選擇。

林嬷嬷自知自己話裏的意思主子能明白,但她始終是逾越了,可不提上這麽一句,她的良心又如何過得去。若姐兒生下來便是她陪着長大的,公主雖沒有惡待她,卻也沒表現出多大的喜愛。一個娘不疼的孩子已經夠可憐了,要是再來個後爹可怎麽活。

芃姬好似現在才想起自己的獨女,獨孤雅若。像是随意的問了一句:“若姐兒最近可好?”

林嬷嬷趕緊笑着上前說:“若姐兒聰慧的很,才四歲就曉得拿着樹枝在地上作畫了。”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就是近來若姐兒有點想公主了。”有哪個孩子不想娘的呢?

“為何不在紙上作畫?”

“若姐兒說等她作的好了在使紙筆,奴婢想着,是不是該給若姐兒請個老師?”

芃姬對誰都坦蕩蕩,唯獨對這個女兒有些心虛,自己辛苦懷胎生下的孩子,又如何能不愛?只是看着那孩子,便會想到這是一個意外才有的孩子,她找了五年都沒找着那人是誰,要是找着了,她必定會将那乘人之危的小人千刀萬剮。屆時那孩子恐怕也不會再想着自己這個娘親,對孩子而言,那畢竟算是她的生身父親。

就像自己一般,出身皇家,母妃早早被磋磨去世,兇手卻是自己父皇的發妻,這可真真是笑話。即便是自己的父皇,即便他對自己萬般寵愛,給盡了榮華富貴,自己卻依舊抵擋不住心裏的恨意。

是以,她一直不怎麽親近這孩子,也不知該如何親近。

“若姐兒還小,讓她好好玩幾年吧,待過了七歲,便跟着與她同歲的表哥一道去文監殿進學吧。”芃姬不願這麽小的孩子就開始學習,這麽點年紀,該是無憂無慮的玩耍才是。

做娘的終究是對孩子有着疼愛。

天晉國多是八歲入學,只不過勳貴人家會在孩子四五歲時請個老師來家中教些簡單的知識,以免進學時會落人一步。文監殿是皇家子弟讀書的地方,後因皇家子嗣單薄,文監殿過于空蕩,便給了公爵府、侯爵府、一等伯爵府每家一個名額,也算是皇子皇女們的侍讀。

林嬷嬷聽了會将小主子送到文監殿進學,總算放下心來,她就怕自己的主子因着那事厭惡這孩子,等主子年紀再大點,母女關系破裂,怕是追悔莫及。

“如此也好,公主殿下的驸馬可是有人選了?”

“前兩日進宮,父皇有意将他的寵臣法一賜婚于本宮。”

還不等林嬷嬷有什麽反應,竹香驚的快要跳腳,“什麽?皇上要把那煞神賜婚給公主。”

林嬷嬷被這叫聲刺的頭疼,“竹香,公主面前怎得如此大叫。”

竹香默默低頭,她也是為了公主呀,那可是煞神呀。但是她與其她三大丫鬟都是林嬷嬷看着長大的,在她們心中與長輩無異,自是不敢反駁些什麽。

“公主殿下是如何打算?”林嬷嬷問道。她被公主尊喊一聲林姨,自是有臉面問這話的。

芃姬又吃了一口菠蘿,似也有些煩惱,“那法廷尉前不久才被本宮攬入旗下,接觸甚少,尚還未探得她的衷心,便有了這事,本宮也不知該如何打算。可本宮瞧着父皇怕是已經下了決定,明日皇祖母生辰,怕便會下旨了。”

林嬷嬷臉色便不好了,她是想着公主要找個心悅的體貼人的,這煞神光這名聲也絕非良人,“這便沒啥別的法子了?這煞神聽着就有些害怕,恐也不是個知冷知熱的。”

芃姬倒像是接受了此事一般,擺擺手,“林姨不用擔心,這法一有個大把柄在本宮手中,諒她也不敢亂來,雖是招驸馬,大婚後便讓她做個幕僚也是極好的,更何況,本宮本就欣賞她的能耐,現下成婚,也就結結實實的與本宮綁在一根繩上了。”

林嬷嬷也無話可說,她雖因着花妃娘娘在公主面前有些臉面,可聖意是任何人都無法抗拒的,大不了公主以後再找個可心的面首放在公主府。只是苦了那若丫頭,怕是沒有那溫文爾雅的世家公子做她的父親了。

“行了,竹香,去傳晚膳吧,本宮想吃些辣味的,備些芥辣瓜兒來。”

竹香将膳食準備好,便被芃姬擺手示意退下了,林嬷嬷原想提醒着公主月事将至少吃些辣味的,想着這是芃姬從小到大的習慣,便也默然退下了。

芃姬自母妃去世後,整日都處于陰郁之中,卻在有一日,在偏殿的一個太監那裏聞見了這芥辣瓜兒的香味,一嘗便頓時辣的滿頭大汗,可這心情倒是有所好轉。

她便有了這愛好,可終究公主的禮儀教養在那兒,不能讓人見到她這副滿頭大汗,眼淚往外冒的樣子。

“殿下是想要帕子嗎?”

芃姬正要找自己的帕子擦拭被辣出的眼淚,就見自己面前一只白皙的手,手指捏着一方白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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