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阿校?”趙霞叫着她,“是不是很疼?是不是很疼?”
然而,林校緩緩地站起來,好像并不疼一樣,雙手胡亂地抹去眼淚,哭什麽呢,有什麽可哭的,這樣的家,她又不是第一次才曉得,“我不疼,不疼……”
趙霞不放心,雙手揉着她的背,手才揉上去就感覺手下的背部一個輕輕的顫抖,連忙強硬地拉她進屋,試圖拉開她的衣服看看她的後背,卻讓林校固執地拉住衣服不讓她看。
“真不疼嗎?”趙霞問她。
林校坐在床裏,後背傳來疼意,臉上還點濕,她還用雙手抹。
越霞的話,她一句都不回。
“随便她!”林長富瞪着小女兒,眼裏沒有絲毫的溫情,愠愠的眼神,一邊喝着黃酒,一邊用筷子指着她,“那一點會疼?慣會裝!就算疼也讓她疼,這點疼疼不死人!”
趙霞擔心小女兒,被林長富這麽一說,就沖林長富罵,“有老酒你就喝來,別喝了三兩黃湯就亂出氣,她才幾歲,你就這麽推她?還是你女兒嗎?”
“哼,女兒!哼——”林長富從鼻子裏哼出氣,一副不在乎的樣子,“有這樣的女兒,我命都要短幾年!”
“不是你女兒,還是誰人女兒?”趙霞怒了,跟他對起嘴來,“有飯你就吃來,有酒你就喝來,毛跟個有毛病似的在家裏擺威風,你不要女兒,我是要的,我是指望兩女兒養老的,你有子侄去靠子侄去—”
“啪——”林長富被說得性起,把筷子一扔桌上,起身就走,走到門前,還恨恨地回頭瞪着林校,見林校冷冷地看着他,他還再丢下一句話,“我到要看看你們娘仨咋過過,咋過得好!我等着看!”
林校看着他的背影,走起路來一高一低,氣極了,這高低更明顯,待得不見影了後,她才從床沿起來,彎身将掉落在地的筷子撿起來,放在竈臺邊的塑料盆子裏,還放了點水,再放了點洗潔精,眼見着趙霞氣青了臉,她也不勸,若無其事地将竈臺的煤氣給關了,拿開鍋蓋,往鍋裏放了點味道跟蔥葉再攪拌了下,很快地給趙霞還有自己各盛了一碗放在桌上。
趙霞拉了凳子坐在桌前,才低頭吃了一口,擡頭看向對面坐着的林校,眼神有些糾結,“你要惹他做什麽?自己要曉得疼!”
林校本來一直壓抑着自己,一聽趙霞這麽說,心裏的火就起來了,可對着趙霞,她真是沒辦法發火,有些事,不是發火就能解決的,她好歹是将嘴裏的年糕咽了下去,深呼吸一下才有辦法叫自己的情緒平穩些,“我惹他了?我哪裏有惹他?”
“他再怎麽樣總歸是你爸,你這小小年紀就記仇,從初三開始就沒叫過他,”趙霞說得挺慢,瞧着與她自己極為相像的臉,“人哪裏能這記仇?他待你還是好的,就是嘴巴兇點,平時間就好好講話,用得着他把你推到大缸那邊去吃苦頭?”
這樣的勸話,連同上輩子算一塊兒,林校也不知道聽了多少次了,上輩子的她過得極為狼狽,一事無成,還要供養林長富這樣的爸爸,但凡他有一點慈父的心為她着想過半點都行,偏半點都沒有,而她一直背着這個包袱。
“是,是我的錯,他把我推得撞死都是我錯。”林校忍不住回了一句,胸口起伏得厲害,像是要呼吸不過來。
偏趙霞根本沒注意到這點,只顧得聽她的話了,“講什麽話,小孩子把死死都土豆嘴巴上,人要是倒楣的!等會飯吃了,我給你後背看看,是不是要貼個傷膏的。”
林校已經無力了,跟趙霞永遠都講不到一起去,她到是有慈母心,可她的慈母心表現在不離婚,還說生怕離了婚,她們兩姐妹會讓人家說頭,說是沒爸的孩子,林校對這個理由完全是出離的憤怒,有這樣的父母,她甚至都害怕婚姻。
她沒再試圖跟趙霞再說些什麽,更不想同趙霞講道理,沉默地吃着年糕,一吃完,她就不顧趙霞的叫喊,直接回了學校。
學校裏靜悄悄的,主要是她到的太早了,壓根兒就沒幾個人,有的也只是住校的那幾號同學,好像是隔壁鄉鎮過來念書的,每天來回不方便才選擇住校,他們都交的是擇校費,一學期大約需要六百塊,林校念初中時也需要擇校費,那會兒擇校費一學期得三百塊,她媽趙霞帶着她找上村支書到鄉政府出了張困難證明,學校才給免了擇校費,因為按戶口,她得在鄉上上初中,
“林校,你這麽早就過來了?”陳挺驚訝地看着她,原本趴在桌上睡覺,聽到腳步聲擡起頭來,“過來複習了?”
林校一動就覺得後背疼,不過沒當一回事,就是撞了下,并沒有多嚴重,她只是心裏難受,看到陳挺還有點想起來,當年她讀高中時到後來辍學一直跟陳挺有信件來往,到後來陳挺在信裏問她是不是喜歡他——因為這個問題後來再也沒有聯系過。
陳挺的頭發有點卷,特別的濃密,好像滿頭就光看到他的頭發,身高在男生算是比較高,長得到一般,沒有特別出彩。
林校掃他一眼,淡淡地應了聲,“嗯。”
她這一應聲不要緊,到是陳挺還坐直了身體,同她開起玩笑來,“怎麽這麽用功,下午考歷史與社會,現在開始背嗎?”
“與你無關。”林校冷冷地回了一句,實在沒心情同人開玩笑,拿出書來就開始看書,書裏面的內容,她一翻是記住,可這些記住有保質期,并不是永遠的記住,而是過了段時間并不能倒背如流,時間長了就跟以前一樣了,記得不那麽清晰了,怕出現差錯,她自然要看再一次的,“我愛看書不行嗎?”
“當然行。”陳挺讪讪地回道,繼續趴回去睡覺。
林校不怕得罪人,在絕對的實力(成績)面前,別的都不重要。她才坐下沒多久,同學們都陸陸續續了,拿着歷史與社會的書,個個都在心裏默默地念着——到是張明麗來得非常晚,差不多考試之前才到,不過她一點焦急的神色都沒有,反而滿面喜色,跟撿到寶似的。
她一過來就想跟林校打招呼,見老師拿着考卷從窗口走過,她就立馬地溜回自己的座位,朝林校做了手勢,嘴唇還動了幾動——
大意是考試完後一起。
林校沒把這個事當回事,把書阖起,餘光掃過同桌,同桌還在抓緊背東西,見老師開始發考卷才依依不舍地将書放回去。
歷史與社會,說好考,也并不好考,雖然并不入中考總分,只要通過會考就行,但升入高中不一樣,如果念文科的話,還有文綜,共包括歷史、地理、政治三門的分。
這回她做的挺快,并沒有糾結太多,因為實在是記得太清楚了,當然,她也沒想考滿分,适時地放棄三四道題目,又算一算總分才将試卷給交了,走出教室的時候,她覺得渾身輕松,後背好像也沒怎麽疼了。
期中考的時候,她只是試試水,成績能維持在十幾名之內,希望這次能進前十,她的目标就是要慢慢地升上去,也沒想過要得第一名,畢竟記憶力不是萬能的,有些題目還得讓她自己來,與成績更好的同學總歸有點差距,所以她努力的重新學習,不止是記住,更要學會怎麽做。
考完試,時間太早,才三點,她并不想這麽早回家,就想去初一那裏找顧景晟,走過樓梯口的時候看到顧丹丹從樓上下來,沒等她先開口,顧丹丹已經跑下來,沖着她高高興興地喊了聲,“林校——”
自從上回不歡而散後,林校再也沒有去過顧家,在學校裏也沒有跟顧丹丹碰過面,顧丹丹這麽高興地叫她,還讓她愣了一下,不過也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地就反應過來,清脆地應了聲。
顧丹丹也就那一聲叫,顯得是個青春期的少女,有些活潑,可一叫過後,她的笑容就像是用力擠出來似的,有些個悲苦的色彩,她伸出手,想拉林校,可又縮了回去,眼睛瞄了瞄林校,又不正大光明的看人。
“林、林校……”這一聲,她叫得猶猶豫豫,好像剛才那高興的人并不是她。
林校心下有點狐疑,又不好說是什麽,老感覺怪怪的,可能是考試的太順利,讓她有了幾分敷衍顧丹丹的情緒,好聲好氣地問了句,“怎麽了?”
“我、我……”她擡頭看林校,又迅速地低下頭,好半天沒把話講全,就低着頭站在那裏似乎極為緊張,又是似千斤重石給壓得直不起腰來。
林校最不耐煩跟吞吞吐吐的人打交道,索性說,“你有什麽事就直說,要不我得走了。”
聽她要走,顧丹丹才鼓起了勇氣,“我爸、我爸聽說你給我弟做作業,每天要收十塊錢,收了這麽長時間,要告到你們班主任那裏去呢!”
簡直就是晴天起的雷,把林校都炸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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