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這會兒交卷的人并不多,樓道裏的學生也不多,路過的學生聽到顧丹丹的話都詫異地回過頭來看向林校,目光裏都多了些探詢的意味。

林校并不在乎這些目光,事她是幹了,錢她是掙了,并不想抵賴,看向表現得很不安的顧丹丹,慢慢地反應過來,“讓你爸去吧,我都不慌,你慌什麽?”

“可、可有一千、一千多呢……”顧丹丹不顧同學投過的異樣目光,嗫嚅道,“我爸覺得你太、太兇了……”

一千多?

林校能聽到周邊的抽氣聲,那些原先往下走的學生們都聚在樓道裏看着她們兩個,豎直了耳朵似的要聽着——

反倒讓她鎮定了點,眼神也淡漠了些,“一個小時十塊錢,是你說的吧?”

她不辯解,反而直接問顧丹丹。

“我……”

顧丹丹張了張嘴,卻立即地讓林校打斷。

“你只要回答是不是你說的就行!”

她冷冷地問顧丹丹。

顧丹丹愣了一下,神情怯怯地,卻是緩緩地點點頭,“是我、是我說的。”

“那跟我說什麽錢多錢少的?”林校放緩了口氣,臉上擠出一絲笑意,“你爸要是想找班主任就去吧,我也沒辦法,你說是吧?”

“可、可……”顧丹丹慌亂地要抓住她的手臂,“那、那對你不好的。”

“有什麽不好的?”林校笑着反問,并且将顧丹丹的手拿開,反而是握住顧丹丹的手,“我還得謝謝你,顧丹丹,要不是你找我,我還真不知道還能這麽掙錢,謝謝你。”

說完,她就放開顧丹丹的雙手,轉身就下樓,本來還打算找顧景晟,現在也不找了,反正她錢已經到手了,幸好是日結,不然這些錢還真的可能打了水漂,不過她還是挺感謝顧丹丹,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顧丹丹的作派讓她覺得怪怪的。

但她也沒有深想,直白地認為可能是顧丹丹被收養的緣故,在家裏說不上話,或者是顧景晟把責任推給顧丹丹了,而顧丹丹也想撇開責任——

她就是這麽想的,內心有一絲惆悵,錢不好掙呀,只是這麽快就斷了財路,叫她很是肉疼,還花費心思學顧景晟那小屁孩子的字跡,別人光看到她掙十塊錢一小時,也不看看她有沒有花了心血了,不過錢是別人的,沒掙到她手裏都不是她的,自然是別人說了算。

想到家裏的事,她就糟心,索性到街上走走,鎮上已經開始興了起來,好多原來空着的地都建起樓房,不平的路也慢慢地整理成平整的水泥路,從青山路一路望過去,一眼望不到邊,路邊邊的人行道上種滿了行道樹,樟樹的枯葉子散落在人行道上,冷風一吹,就能跟着飛起來。

走着走着走到青山路與荔江路交界的地方,她遲疑了一下就往荔江路上半段路走去,不管過去還是現在,這條總是鎮上的中心點,還有個大菜場,現在菜場還沒有經過整改,還是老樣子,就上面一個圓弧形的蓋頂,将菜場擋住,不至于被風雨侵襲。

菜場最中間的路,原來都擺着攤子,已經于一年前被整理了,所有攤販都到離她們學校不遠處的市場裏,那裏有一圈的平房。

路過毛線店時,她看到五顏六色的線,一團一團的,店裏的阿姨正拿着勾針勾拖鞋的鞋面,那種線,她記得,後來每個人做幸運手鏈都用的這種線,她還學過好幾種幸運手鏈的做法——

頓時熱血沸騰起來。

現在還沒有開始興呢,她做幾個賣給同學看看?

這念頭一起來,就讓她特別的興奮,立馬地找店裏的阿姨買了三種顏色的線,黃色的,紅色的,還有黑色的,還到別的店裏買了極小的珠子,又挑了好些個顏色的珠子,一圈買下來,用了四十塊多錢,挺讓她心疼的。

不止這個,她還買了禮盒包裝用的帶子,要的是紅色的還有紫色的,用來疊一朵一朵的玫瑰;還有細長的塑料管子,她還能疊星星,還買了鈴铛,再花了二十塊錢,出來就花了六十塊錢,如今六十塊錢還挺值錢,不像後來六十塊就當不了什麽事。

路過百樂宮的時候,她看了看,不止百樂宮一副慘樣,就連百樂宮邊上的房子都波及了,燒得原本為是窗子的地方都空蕩蕩黑乎乎,看得可吓人。

她提着這些東西,悄悄地拿回家,看到趙霞與林長富都不在乎,她索性先把材料拿了一點兒出來,努力地回憶起上輩子做這個東西的情景來,做第一個的時候,她還有點慢,等幸運手鏈打結打了好幾個結後就慢慢地快了起來,那些線她一點兒都舍不得浪費。

趙霞回來時看到小女兒已經在家,不是在複習而是在看弄什麽線,頓時有些不高興,“做什麽呢,你要弄什麽,不好好看書?”

“嗯。”林校就應了聲,把手頭的線給收起來,把已經弄好的十個幸運手鏈給收拾起來,往自己的左手一套,再兩邊拉緊點,兩邊的線頭都弄着小鈴铛,她一動,聲音清脆極了,讓她的臉露出笑意來。

還真聽趙霞的話,她看起來書來。

趙霞見她在看書,也不再追着她玩線的事說,“錢別亂花,是給你吃早飯的錢,用完了,這星期不給補你的。”

“知道了。”林校應道。

晚上吃晚飯,林長富回來了,中午甩下狠話的是他,回來吃飯的也是他,臉極為陰沉,就跟別人都欠他似的,視線都是橫着的,不是那種正常看人的樣子。

一回來他就坐下吃飯,倒了黃酒,喝了大半碗才吃飯。

趙霞看看他,“下午不睡午覺,看你夜裏咋做生意。”

“你管我?”林長富吼道,聲音就跟高音喇叭一樣。

惡狠狠的。

趙霞白他一眼,“你再重呀,重點呀,好好吃飯。”

林校沒看他,自顧自地吃飯,不怎麽吃菜,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飯能吃兩碗。

林長富沒事人一樣回來,這事就跟過去了一樣。

林校拿趙霞沒辦法,也沒打算給趙霞洗腦,有些人,對方再壞,她還是念着就跟中邪一樣,永遠是說不進去的,你說得口水都幹了,還是一點用都沒有——她早就看開了,并不打算争取讓趙霞跟林長富離婚,然後娘仨一起把這個包袱給丢了,那只是個夢想。

期末考試的第二天,也是最後一天。

考試考完了也不是立即放寒假,還是要補課一星期,這一個學期,她們初三的課程都快上完了,老師們争取在補課期間把所有的課都上完,然後下個學期都全部準備中考。

還沒等林校路過陳麗家,就看到陳麗推着自行車在家門外等她。

“我昨天早走了,等你一直沒來才走的。”陳麗直接說,自己利落地上了自行車,回頭叫林校,“走吧。”

林校熟練地坐個後座,雙手摟着陳麗的腰,“唉,還得補課呢。”

“是呀,真煩,居然還要補課。”陳麗也跟着煩惱,本來寒假才二十來天,這一補課就一個星期過去了,而且這星期是大禮拜,還得上六天的課,“其實我們普通班補不補又沒有所謂,老師還非得補,補了還是跟不上的……”

這姑娘講話真實。

林校忍不住想笑,又覺得實在是不能笑,“得,補總比沒補過要好點。”

“我希望是這樣子,可我腦袋真是榆木疙瘩,白補的。”陳麗還挺樂呵,一點都不因為自己成績差而難為情,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認她自己不行,“對了,我昨天聽說了一件事,你給顧丹丹弟弟做作業收錢了?而且還收了一千多?”

“對呀,”林校沒否認,這事兒估計學校都傳開了,再否認也沒有意思,“是掙了點錢呀,我都舍不得花來着。”

“真能掙這麽多呀?”陳麗的口氣掩飾不住的吃驚,“要是我也能替別人做作業就好了,可惜我不行呀,怪不得上次聽別人說分數都是錢呀,這話還真是沒錯。”到最後,她的口氣就成了遺憾了。

“顧丹丹找我的,我本來是以為教她弟弟呢,後來才知道是給她弟弟做作業呢,”林校好歹解釋了一下,“昨天我走後顧丹丹怎麽樣了?”

“她在那裏哭呢,”陳麗嫌棄的說,“好像受了什麽委屈似的,你又不白掙錢,不是給她弟弟做作業了嘛,她哭什麽哭呀,以前一個班真沒看出來她這麽愛哭呀?”

“我也不知道呀。”林校很無奈。

到了學校後,林校給陳麗一條手鏈。

陳麗看着那條手鏈,瞳孔慢慢地放大,充滿了驚喜,“阿校,這麽漂亮的手鏈?你買的?貴不貴?”

“不是我買的,我做的,”林校将食指放到嘴邊,讓她小聲點,“給你的,拿好了,我回教室去了。”

“那我拿了,”陳麗的注意力全在手鏈上面,小心翼翼地戴在手腕間,看着紅色的繩子,映得她的皮膚更白,真是高興萬分,擡頭看看周邊的同學,她笑得跟偷吃了魚的貓一樣。“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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