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1)
喧嚣的大街上,兩個貌美如花的女子分別拽着同一個男人的兩只胳膊,置氣一般地嘟着嘴。左邊的女子将男子和另外一個女人拉到了左邊看那發簪。右邊的女子不甘示弱,将男子和那左邊的女子拉到了右邊看那頭花。就這樣三個人一會兒跑到左邊,一會兒跑到右邊,好像螃蟹一樣在大街上亂竄,所有人都看着他們的笑話。
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大喊道:“古銅,古銅,我的乖乖,你怎麽還在這裏閑晃,縣令找你都快急瘋了。”
古小東應聲回頭,一看是小寶,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說道:“幸好你來了,我的胳膊都快被她們兩人拉斷了。萬縣令找我有什麽事情?”
“哎,趕快跟我走吧,聽說出了大事了,皇上南巡!”
“南巡?巡什麽?”
“我也說不明白,到了縣衙,萬縣令自然會跟你說的。”
古小東掙開兩個美人的手,說道:“兩位大姐,你們逛着,我先回縣衙啊。”
蘇寶寶嘟着嘴說道:“相公,什麽事那麽重要?我不要你走。”
萬瑩瑩卻說道:“古銅,公事要緊,你去吧。”
蘇寶寶瞪了萬瑩瑩一眼,用鼻子哼了一聲,自顧自地向街尾走去。
古小東拉着萬瑩瑩的手說道:“瑩瑩,你比寶寶大幾歲,萬事謙讓着她一點吧。”
瑩瑩點了點頭,追着蘇寶寶去了。
古小東立即跟着小寶回到了縣衙。
自打從開封縣回來已經兩個月了,古小東先是買了一堆補品看望老娘,老娘病重乃是心病,看見古銅回來,自然好了大半,也不顧古小東後頸的傷勢,拉着古小東抱頭痛哭。古銀在縣衙請了假一直在家中照顧重病的母親,看見古銅回來卻也少不了平日裏的啰唆和埋怨,但是獨自也掉了許多淚水,每日拉着古小東的手唠叨兩年裏家中發生的事情。
古銀也很想問古小東這兩年裏究竟去了哪裏,可是怕提及他的傷心往事,自己這個傻弟弟又會發作失心瘋,就将兩年前的事情埋在心裏。
古小東得知老娘在家中沒有吃什麽苦,兩年之中,龍捕頭和虎捕頭每月都會前來留下銀子和禮物,兩個人都是自幼喪母,古小東的老娘就跟他們的老娘一樣。所以,他們将每個月用不完的銀兩都拿來孝敬他們共同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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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官人在兩年前的秋後被斬首示衆,傅泰也沒能救得了自己親外甥的命。古小東回到家後仔細琢磨着,這有錢的官人都有一個當官的舅舅,李大官人的舅舅是傅泰,蔣夫的舅舅是徐天川,這是巧合嗎,還是中國自古以來形成的不成文的規矩?
那李大官人死了之後,銀號沒人打理,日漸衰退,後來這谷陽縣來又來了一個有錢的官人,聽說是從京城來的,姓劉名海,雖然是個漢人的名字,但實際上是個滿漢混血兒,父親是個滿人,母親是個漢人。當時雖然不明令禁止滿漢通婚,但是到了乾隆年間這樣的事情也是少之又少。那人父親本是京城裏的一個督辦,膝下有四個兒子,唯有這個兒子有一半的漢人血統,所以沒有子承父業當上官,但是畢竟家裏資産殷實,所以收購了李大官人的銀號,形成了連鎖的生意。還聽說這個劉海有一個書辦,長得眉清目秀如同黃花大閨女一樣俊俏,而且有十分過人的本領。初始聽人說,古小東心想一個書辦能有什麽本領,但是後來聽說這個書辦年僅十五歲,卻理得一手好賬,就連賬房先生也自愧不如,而且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回縣衙的路上,古小東剛好看見了那個銀號,現在挂着的旗子已經改成了劉字,剛巧那銀號裏走出來一個少年,生得真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就連古小東看了也不禁停下來仔細觀察着這個少年,只見少年唇紅齒白,穿着一件灰黑色的大褂,戴着一頂黑色圓頂帽,梳着一頭油光嶄亮的大辮子,而且兩個眸子中射出奪人的光芒。雖然穿着不似有錢人,但是衣着幹淨,在白皙的皮膚的映襯下面龐更是玲珑有致、眉清目秀,兩個眉間有一粒紅痣,那少年回看了古小東一眼,沖着古小東笑了笑。
古小東也回笑了一下。
走過那銀號,古小東才問道:“那個少年是什麽人?”
小寶說道:“就是劉大官人帶來的夥計,叫志齋,聽說管賬很有一套,幾家銀號讓他管理得井井有條,而且那個人才十五歲。”
“真是青年才俊啊,不得不佩服。”
男人遇到長得比自己帥的同性總有嫉妒的感覺,不過這個志齋卻給人一種十分親切的感覺,古小東打心底裏喜歡這個孩子。
蘇寶寶賭着氣走到了小巷盡頭,看見了橫跨在小河上的橋梁,她氣哼哼地坐在橋下的亂石上,揪着野草出氣。心想自己的一生真是命運多舛,真是受夠了,自己孤苦伶仃地活在這個世上,就連自己喜歡的男人也不眷顧自己,而且自己總是熱臉貼着冷屁股。這個可惡的古銅,竟然一點也不懂得人家的心思。真想将他撕個稀巴爛。
忽然,她感覺到橋上兩道炯炯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當她回頭的時候,那人忽又轉過頭去。蘇寶寶盯着那人細看了一下,覺得那人十分眼熟,一身武官的打扮,穿着一件紅色披風,獨自一個人站在橋頭上,嘴裏叼着一根草。
忽然,蘇寶寶想起了在開封縣的妓院裏試圖用重金買下自己的那個武官,不禁頭皮隐隐發麻,難道他追到這裏來了?
蘇寶寶趁着那人不注意,立即站起身向巷子深處跑去,果然,那人見蘇寶寶動身,立即從橋上的欄杆上翻了過來,快步追了上去。
蘇寶寶見對方追得急,腳下的步伐更加快速,回頭一看,那人離自己不過十米開外。蘇寶寶雖然練過一些把式,但對付三五個不成氣候的小兵尚且力不從心,眼見後面的那武官器宇軒昂,腳步輕盈,落地不發出一點聲息,一定是練家子。
哎喲!
蘇寶寶忽與前面的一個人撞了一個滿懷。
“寶寶,你跑那麽快幹什麽?”
蘇寶寶一看,竟然是萬瑩瑩,心中更是緊張,生怕自己連累了萬瑩瑩,立即拉着萬瑩瑩的手向前跑。
“幹什麽啊?”
“快跟我跑!”蘇寶寶不容分說,加快了手上的力道,拉得萬瑩瑩手腕隐隐作痛。
忽然,蘇寶寶覺得鎖骨劇痛,有五根手指深深的嵌入自己的皮肉之中,她不禁吃疼,全身癱軟下來,知道對方已經抓住自己,放開瑩瑩的手大聲喊道:“快去找古銅,讓他帶人來救我!”
那武官本也想抓住萬瑩瑩,可是蘇寶寶本是會些武功,被對方這麽一抓,立時側身飛踢那武官的下身,武官不想一個柔弱女子竟然如此陰險,他左手護住自己的褲裆,也就沒有時間再去抓萬瑩瑩。萬瑩瑩怎肯讓蘇寶寶一個人留在此地,可是見對方的武功高強,就算自己想幫忙也沒有辦法,愣在那裏。
“瑩瑩姐,快跑!”
這是蘇寶寶第一次叫她瑩瑩姐,顯然蘇寶寶看萬瑩瑩受到古小東的寵愛極其嫉妒,平時以蘇寶寶潑皮無賴的性格對萬瑩瑩也是冷嘲熱諷,萬瑩瑩是大家閨秀,自幼熟讀禮儀倫理之道,雖然兩個女人都不是古小東明媒正娶,但是她也恪守自己的本分,将蘇寶寶當成自己的妹妹一樣謙讓。此刻蘇寶寶叫自己瑩瑩姐,萬瑩瑩初時一愣,随即明白此刻的事情已經不是她能解決的,于是用心記住這個武官的長相,立即跑回縣衙。
古小東跟着小寶剛走進縣衙的大門,萬縣令已經坐在門口等待許久,身後跟着龍虎兩個捕頭。縣令看見古小東,立即走上前來拉住他的手說道:“古銅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老爺,發生什麽事情了?”
“哎呀,剛剛接到上面的聖谕,說皇上要南巡,這次南巡啊,皇太後也要來。我們谷陽縣雖然城池狹小,但是也是皇上這次南巡必須路過的地方之一。”
“南巡,我聽說過,可是老爺你擔心什麽事情呢?”
“我擔心的事情多了,首先我們要修建行宮,然後修複河道,而且要讓谷陽縣看起來欣欣向榮,不然我這個小縣令算是做到頭了。”
“那還不簡單?我們即刻就弄啊。”
“哪有你想得那麽簡單,你不在的這兩年裏,我們兩大商戶都沒了,再加上連年幹旱,這不去年又鬧上了蝗災,為了不增加百姓的負擔,皇上減免百姓賦稅,所以現在縣衙裏面已經空了,現在幾百個縣都等着上頭撥款放銀,派到我這裏,不知要到猴年馬月。現在我算是竈臺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啊。”
“老爺,兩年前我教你的那個賣彩票的方法不管用嗎?難道沒有賺到錢?”
“不瞞古仵作,那彩票的方法自然好用,可是我底下的幾個衙役不成氣候,暗箱操作露了餡,結果傳得十裏八村臭名遠揚,現在一張彩票也賣不出去。”
古小東摸了摸臉上的胡子,知曉确實不太好辦,本來百姓現在的日子過得就夠苦的,再去剝削他們于心不忍,可是那修繕河道、修建行宮乃是大事。乾隆每次南巡都是前呼後擁,大批後宮佳麗、王公親貴、文武官員相随。沿途要修行宮,搭彩棚。為搬運帳篷、衣物、器具,還要動用無數馬匹、騾馬車、駱駝,征調近萬名夫役。不僅沿途地方官要進獻山珍海味,還要從全國各地運來許多食品,連飲水都是從北京、濟南、鎮江等地遠道運去的著名泉水。銀子肯定不能少花,可從哪裏才能弄那麽多銀子呢?
古小東心想,沒想到古代帝王巡視一下百姓還要那麽麻煩,不過古小東也覺得有些興奮,畢竟有機會見見這個千古帝王,也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情。
“古仵作,我可都指望你了。”
“老爺……我是個仵作,你指望我幫你賺錢?”
萬縣令摟着古小東的肩膀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說道:“哎呀,古仵作,明人不說暗話。我這個官是花錢捐來的,不似那些讀書人,對兒女私情什麽的管來管去,相反我是很開明的。雖然開始我也不太同意小女喜歡古仵作,但是後來想想,我這個寶貝女兒既然對古仵作一往情深,我又何必橫加阻攔呢,最後鬧得小女離家出走。所以我同意你們在一起,既然你即将入贅我們萬家,那麽你也就是我萬家的人,所以賢婿啊,你當然要為丈人多多分擔一些了。”
我靠!回到谷陽縣兩個月,這個萬縣令一句人話沒有說,不是指使自己幹這個就是幹那個,雖然對自己跟萬瑩瑩在一起沒有阻攔,但是那萬縣令絕對嫌棄自己是個仵作,黑眼白眼都沒有看上自己。現在說這話,想必是那萬縣令知道木已成舟,既然不能拆散兩個人,不如來一個一石二鳥之計,賣個人情給古小東,也讓古小東幫自己死心塌地地做事。
“老丈人,這件事交給我了。”
“好,好,賢婿啊,此事交給你我放心,這樣,以後這個縣衙我是大當家的,你是二當家的,所有人都要聽你的。”
古小東覺得這話聽着有些別扭,回想起來在開封縣徐天川也這樣說過,再回想起徐天川令人發指的所作所為,微微皺起了眉頭。
古小東說道:“老爺,既然我在縣衙中是仵作,自然有仵作的官階,我只想恪盡職守,還做自己的仵作,也不想當什麽二把手。”
萬縣令一聽古小東不買賬,有些不高興,點點頭說道:“既然這樣,那就按照你說的做。那這個銀子的事情?”
“不好了!不好了!”剛說到一半,就聽見萬瑩瑩隔着兩條街沖着這邊大喊。
所有人立即沖了上去,古小東見萬瑩瑩一個人回來,心裏就浮起了不祥的預感。
“怎麽了?”
“寶寶,寶寶被抓走了。”瑩瑩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在哪?”
“就是鬧市後面的小巷裏面,你們快去救她!”
不容分說,龍虎捕頭跟着古小東向鬧市方向跑去,可是跑到了小巷那邊卻找不到蘇寶寶的身影。
古小東想起,蘇寶寶自從跟自己來到谷陽縣之後對自己的身世只字未提,成天要麽跟涼兒出去游玩,要麽就是在自己身邊撒嬌耍無賴,自己也全當這個蘇寶寶是個妹妹一樣看待。但是蘇寶寶突然被人擄去,自己打心底裏着急擔心,生怕蘇寶寶出現什麽危險。一直到了晚上,依然不見蘇寶寶的身影,古小東只好回到縣衙調出大批的衙役來尋找蘇寶寶的下落。雖然古小東嘴上說自己是個仵作,但是自己的行動早已經證明了,自己是谷陽縣的二把手,而且權力這種東西,你一旦擁有了,就再也割舍不下。
古小東向萬瑩瑩詢問那抓住蘇寶寶的人的長相,萬瑩瑩一五一十地描述出來: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體态偏瘦,武官的模樣,看他的穿着應該是藍翎侍衛。這種京城的武官一般不會輕易出現在外面,而且這樣明目張膽地穿着職業裝來抓人,豈不是太引人注目了?
古小東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妓院裏看見的那個武官,難道他們兩個是一個人?這一個小小的五品武官,年薪不過百兩,竟然出手如此闊綽,用上萬兩白銀來買蘇寶寶,這武官到底是什麽來歷?古小東又聯想起在自己回到現代的那天晚上刺殺自己的那個六指男人也跟着武官在一起,他們究竟是什麽關系?
古小東喝了一口水,靠在椅子上,惴惴不安的想法突然湧上了心頭,自己走的那天晚上遭到了暗殺,回來的那天也遭到了暗殺,而且那個救自己的人也是十分地神秘,他們到底是誰呢?為什麽有人要救自己,還有人要殺自己?那個要殺自己的六指殺手和那個武官究竟是什麽人?他們又是什麽關系?為什麽要劫走蘇寶寶,在妓院裏又是怎麽回事?
古小東頹然地靠在椅子上,看來現在的事情越來越複雜了,如果不是自己被綁架到古代來,又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都怪大寶小寶,可是眼見小寶跟自己一起回到了古代,他也覺得自己的任性拖累了小寶。
“古仵作,我們搜遍了整個縣城,也沒有發現蘇寶寶的下落。”
“三弟,東面也沒有,現在怎麽辦?大哥已經追出縣城去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蘇寶寶。”虎捕頭說道。
“如果這個人想要加害蘇寶寶的話,恐怕直接就會暗下殺手,可是這個人沒有殺她,而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在蘇寶寶落單的時候抓住她,那他的目的就是蘇寶寶只有活着才能告訴他的東西。以寶寶的性格,吃軟不吃硬,所以寶寶絕不會開口,暫時還能保全性命。”
“蘇寶寶能知道什麽?”虎捕頭和蘇寶寶的年紀雖然相差十幾歲,但是蘇寶寶的老爺們脾氣和狂躁的性格與他卻有幾分神似,這虎捕頭也十分喜歡蘇寶寶,看蘇寶寶就如看待自己的女兒一般。
“按道理蘇寶寶身上也不會有什麽秘密,但是她爹可就難說了,畢竟她爹是乾隆禦賜的武狀元,而且還是丐幫的幫主。想必蘇寶寶被抓一定跟她爹蘇燦有關系。”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先找到蘇燦?”
古小東點了點頭,說道:“畢竟憑我們手上的這幾個衙役人單力薄,可是丐幫的弟子何止千萬,想要找一個蘇寶寶恐怕也是舉手之勞。不如這樣,虎二哥,你去尋找蘇燦,讓他幫忙找他女兒,龍大哥繼續帶人在縣城周邊尋找蘇寶寶的下落。”
“好。”
古小東在院子中躊躇,心中難免不爽,小寶蹲在池塘邊吃着瓜子,仰望着星空,古小東走到小寶的旁邊問道:“小寶,你下一步打算怎麽辦?”
小寶伸了伸懶腰,看着月亮旁邊幾顆越來越大的星星,懶洋洋地說道:“還能怎麽辦,找到回去的辦法呗,我已經來這裏兩年了。”
“那你回去現代的時間也是兩年之後了嗎?”
小寶點了點頭,說道:“如果我們兩個現在一起回去,你還要等兩年才能看到我蘇醒過來。我們的腦電波和這個時空是同步的,我在這裏過的兩年,現代也過了兩年。小東,這兩年我雖然過得很享受,但是沒想到蔣夫做出了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雖然人是他殺的,但是如果我沒有救他的話,也不會這樣。蔣夫本來應該死的,是我打亂了宇宙的平衡。”
“可是我們似乎沒有改變什麽。”
“不,已經改變了,只是在某一個角落中悄無聲息地改變而已。小東,其實有一件事情我還耿耿于懷,按照你說的,我倘若回到古代的話,應該回到炅老大的身上,可是現在我卻附身在這個不知姓名的男孩身上。小東,我很是惶恐不安。”
“小寶,難道?”古小東突然也想起了這個問題,驚愕地看着小寶。
“我不是大寶的親生兒子。我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我孤單地坐在秋千上,每天玩到半夜,有一天忽然有一只大手拉住了我。雖然只有支離破碎的片段,但是聯想起我現在的身份,想必我真的是從孤兒院被大寶抱養回來的。”
古小東低下了頭,靜靜地看着小寶,是啊,突然得知這種事情,一時誰也接受不了。
“小東,我不給你添堵了,你還是趕快去找蘇寶寶吧。”小寶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回到自己的房間。
茫茫夜色下,只留下古小東一人,看着池塘中月亮的倒影發呆。
翌日清晨,古小東睜開紅腫的眼睛,頭猶如膨脹的氣球一樣疼痛。
怎麽回事?難道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嗎?今天的頭怎麽疼得這麽厲害?
“三弟,三弟。”
古小東看見古銀慌慌張張地推門而入,于是問道:“二哥,怎麽了?什麽事情那麽慌張?”
“打聽蘇寶寶下落的人回來了,聽說蘇寶寶現在跟丐幫的人在一起,應該安全無恙,他們說看見蘇寶寶之後就會帶着她的親筆書信來告平安。”
古小東的心裏稍稍安下心,可是那種劇烈的頭痛一陣一陣地襲來,讓他痛不欲生。
“三弟,怎麽了?”
“我,我的頭好痛啊!”
“別着急,我馬上去找大夫。”古銀立即跑出大門,先是來到了萬瑩瑩的閨房,用力敲門喊道:“小姐,小姐!古銅他生了病!”
沒等萬瑩瑩開門,古銀扔下了這麽一句話就慌忙跑出了縣衙。萬瑩瑩自然在閨房中聽見了古銀的喊聲,立即跑到了古小東的房間,只見古小東已經痛不欲生,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古銀慌慌張張地剛一出衙門口就撞到了虎捕頭的身上。
“古老二,慌什麽?”虎捕頭拉住古銀說道。
“我三弟他得了重病,我要馬上去請大夫。”
“什麽?三弟病了?我跟你一同前去!”虎捕頭那步子大性子急,整整落下古銀百十來米遠,遠遠地看見了街中的妙手回春董神醫的牌子,幾個箭步奔過去推開大門嚷道:“大夫,大夫,我家弟弟病了!你快跟我去!”
那董大夫是個年近六旬的老人,受不得那大聲地嚷嚷,虎捕頭穿着便裝,董大夫以為他是尋常人家的粗魯漢子,擺了擺手說道:“我這還有病人,下午再說吧。”
虎捕頭以為這董大夫真有病人,于是說道:“不行啊,我家兄弟的病非常着急,大夫,能不能先幫我家兄弟醫治啊?”
董大夫瞟了虎捕頭一眼,伸了伸懶腰,不屑地說道:“那你等等吧。”
這個時候古銀也走了進來,從外面聽到了這番話,于是對虎捕頭說道:“那我去別家請大夫,你先在這候着。”
虎捕頭點了點頭,焦急地蹲在大夫的門口,等着大夫看完病人。
那董大夫屋子裏哪來的病人,他回到屋子以後坐在床上,打了個哈欠,又躺到了床上。虎捕頭等了一刻鐘,不耐煩地在門口左右踱步。
忽然見遠處來了一個中年男人,五大三粗的,耷拉着腦袋,一副潑皮無賴的派頭,臉上像是有了些傷,徑直走進了董大夫的屋內。
“董老頭,快點出來!”
“哎喲,是成爺,呦!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動您?老夫這就給您上藥。”
那成爺跷起二郎腿,有一眼沒一眼地看着外面的虎捕頭,嘴裏哼着小調。
虎捕頭性子急,走了進來好聲問道:“董大夫,看病也分個先來後到吧,我先來的,而且我家弟弟的病重,他後來的,你反倒幫他看起病來,這是個什麽道理?”
“你這莽漢,出去候着,沒看見這位是成爺嗎?”
“我不管是誰,總要有個先來後到吧?大夫,我家兄弟頭痛得要命,你先跟我去吧。”
那成爺瞟了虎捕頭一眼,看這漢子雖然體格跟自己差不多,但是雙眼炯炯放光,說起話來吹胡子瞪眼睛,好像煞星一般。成爺本名成大亮,原本是個屠夫,後來堂弟做了官,就去堂弟家看家護院。他當然不比普通的奴才,整日仗着主人的勢頭越發放肆,根本不将尋常百姓放在眼裏。他的堂弟就是正六品的成通判,要是在現代就是個地方法院院長的官。成大亮說道:“你是什麽狗東西?你弟弟又是什麽狗東西?要死早死,草草埋了,爺正在氣頭上,別在這礙眼。”
虎捕頭本是個火爆脾氣,但是眼下古銅有病,只有壓下了心中的怒火,盡力不惹是生非,于是說道:“大夫,麻煩你快點,我真得很急,我在外面等着。”
虎捕頭又回到了外面,強壓下心中的怒火,用腳踢着地上的塵土,飛揚起好高,連褲腿都染成了土黃色。
又過了一刻鐘,那成大亮被包紮好了之後出了大夫的大門,看見虎捕頭站在門口,故意用肩膀撞了虎捕頭一下,口中罵道:“什麽東西!”
“你!”虎捕頭剛要發威,可是心想自己的弟弟還在家中等着看病,定不能耽擱,于是忍住心中的怒氣走到了董大夫的屋子裏面。
“大夫,求你快跟我去吧。”虎捕頭之所以這樣低三下四,自然有他的想法,倘若真的用硬的,恐怕這大夫不肯給自己弟弟好好醫治。
“好,好,老夫這就關門,兩刻鐘的時間老夫就跟你去。”董大夫又回到了屋子裏面,靠在椅子上就要打盹。
成大亮越是看這個漢子忍氣吞聲,他越是得意忘形,剛剛跟人打架傷了自己的額頭,但是卻将對方打了個半死。也許是打紅了眼,也許是想找點樂子,或許是閑着無聊,他又回到了董大夫的房間,走到裏面去,拉着董大夫的手說道:“董老頭,來我家打牌,今天就關門了。”
那董老頭本就無心給虎捕頭的弟弟看病,而且看虎捕頭五大三粗的模樣,想必也拿不出幾個錢,就覺得不如索性就跟着那成大亮去玩牌。
“哎呀,這位客人,今天老夫有要事,不能給令弟看病了,你還是另尋高明吧。”說完,那董大夫就推着虎捕頭向外面走。
那成大亮嬉皮笑臉地看着虎捕頭窘迫的模樣,吐了一口唾沫罵道:“熊樣。”
“大夫,我求求你了。”
還沒等虎捕頭說完,那董大夫擺了擺手,跟着那成大亮往西邊走去。
虎捕頭咬牙切齒,眼冒金星,喊道:“董大夫,我問你去還是不去!”
那成大亮回過頭來嗤笑道:“怎麽着?今天我就不讓他去了。”
“我再問你一遍,你去是不去!”虎捕頭将拳頭攥成了沙包大小,那手上的老繭磨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狗東西,趕緊回去給你那龜弟弟收屍吧。哈哈,哈哈!看你那模樣,你還想打我?來,打啊,我可是通判的心腹,你打啊?董老頭,看見了嗎?這就是狗東西,你今天不打老子,你就是狗東西,狗東西!你看什麽看,想給你成爺舔屁股?”
“給你臉你不要臉!”虎捕頭咆哮一聲,瞬間飛了上去,成大亮眼睛都沒眨,只看見一張滿臉胡子的圓臉怒目圓睜就在自己的眼前,虎捕頭掄起錘子一般大小的拳頭,借着剛剛的力道和慣性,将全身的力量和怒火一股腦地灌注在拳頭之上飛了出去,那拳頭嵌入成大亮的骨頭中,只聽見“咔咔”兩聲清脆的響聲,成大亮向後飛出三丈來遠倒在地上。初始沒有反應,大家以為他死了,三四秒鐘,成大亮猛地掙紮着坐了起來,吐出一大口鮮血,想是被打裂了內髒,血液湧進了肺中,喘不過氣,只有将血吐了出來。成大亮再倒下去,就沒有再起來。
“殺人了!殺人了!”
“殺人了!”
虎捕頭自知自己惹下了大禍,于是挽了袖子将那董大夫扛在肩膀上,踹開屋子的房門,拿出藥箱迅速地跑回縣衙。虎捕頭将董大夫扔在了古小東房間的門口,低聲吩咐:“治不好我兄弟,我就要了你的狗命。”
那董大夫吓得只能連連點頭。
虎捕頭離開了古小東的房間,自己找了根繩子讓捕快将自己綁了,獨自跪在縣衙之中,所有人都忙着照料古小東,也不知道虎捕頭的舉動,直至深夜。
古小東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微微發亮,所有人都圍在古小東的床邊。看着古小東的臉上微微有了一些血色,大家稍稍安下了心。董大夫長長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古仵作,你可好了些?”
古小東勉強支撐起身子,不過脖子上依然像是架着一個鉛球一般沉重,他靠在了床頭上,問道:“我怎麽了?”
“唉,你這怪病我真是前所未聞啊,我用了幾味藥,先将你的腦熱降了下來,但是老夫我醫術有限,不知道病理何在,只能暫且做到這個地步,還是請您另請高人……不,不,老夫也會盡力想辦法的。”這董大夫想起了虎捕頭臨走時候交代過,如果醫不好古小東,那他這條老命恐怕就會保不住。
古小東環視了一圈就是看不見虎捕頭,心想他一定是辦差去了,忽然聽見門外有人大哭大鬧,萬縣令不耐煩地說道:“又是誰啊?從昨天晚上一直鬧到今天早上?”
“回老爺,是,是……”
“是什麽你快說啊?”萬縣令因為自己的女婿病重,所以将昨天晚上前來告狀的成大亮家人推至第二天,現在已經是到了第二天早上,那成大亮家人又來擂鼓鳴冤。
“是通判。”
萬縣令一驚,怎麽通判也來了?在清朝通判也稱為“分府”,管轄地為廳,此官職配置于地方建制的京府或府,功能為輔助知府政務,分掌糧、鹽、都捕等,品等為正六品。通判多半設立在邊陲的地方,以彌補知府管轄不足之處。萬縣令只是小小縣令,官階七品,上面還有一個從六品和正六品,自己低了兩個官位,自然不敢怠慢,扶了扶自己的素金頂戴花翎急匆匆地跑了出來。
遠處就見到一個穿着官服的年輕男人,年齡大概在二十幾歲,頭戴砗磲,皺着眉頭拿着棒槌,倘若不是那鼓結實,恐怕早已經被擊破。那通判也不嫌累,用足全身的力氣狠命地砸在那鼓上。
“哎呀,哎呀,成通判,您看您這是幹什麽呢?您來了還擊鼓,你們這幾個怎麽辦事的?快請進,快請進!”萬縣令賠着笑臉,拉着成通判就往裏面拽。
成通判臉色一沉,袖子一甩,掙脫了萬縣令的手,怒道:“虧你還知道我是個通判?你眼裏還有我這個通判?你縣衙裏一個捕頭打死了我的堂哥,你竟然問也不問,理也不理。還要我親自前來擂鼓鳴冤?此事我定要上一個折子,親呈給皇上!”
“這,這是怎麽回事?通判您說的這是哪裏話?我怎麽都不知道?來,來,成大人,倘若真是我手下幹的這等拙劣之事,我定不輕饒,成大人,裏面請,裏面請。”
剛走到大堂外,遠遠看見那虎捕頭跪在縣衙的正堂地上,看似精神不佳。
萬縣令心裏已經猜到了一二,他知道虎捕頭行事魯莽,不及龍捕頭,可是沒想到這家夥竟然膽大包天殺了人。
“虎捕頭,你這是幹什麽?”
虎捕頭跪了一夜,已經筋疲力盡,此刻聽見萬縣令說話,立即打起了精神,回道:“老爺,屬下打死了人,自縛認罪,請老爺發落。”
“好,好,既然連他都承認了,那還等什麽?”成判官用鼻子冷哼了一聲。
萬縣令突然心裏發慌,畢竟這龍虎兩個捕頭為自己效力多年,雖然沒有兄弟之情,但也有朋友之義。
“到底怎麽回事?”
“昨日裏,古銅病重,我去請大夫,沒想到那成大亮狗仗人勢橫加阻攔。人命關天,我一時情急一拳打死了那成大亮。”
“萬縣令,你聽聽,他打死了人,還罵我堂兄,真是不像話!”
“別生氣,別生氣。這樣,倘若真是他殺了人,法不容情,下官一定會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