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琴師他驚才豔絕(6)
白陽瞥眼白九川,與白九川輪廓相似的眸子裏閃過幾分揶揄,再對接去聖旨的容淵大笑道:“今後容淵該自稱本君,不要辜負某人一片苦心。”
白陽近來身子大不好,将事情安排地差不多便被匆匆扶回寝殿,宴會交手給白九川控場。容淵靜靜坐在座位上,看着不遠處與衆人談笑風生的白九川發愣。與他隔個位子的蘇君湊過來,私語道:“恭喜寶儀公君。”
容淵側首,“多謝王夫。”
蘇君也望向衆人聚集那處,那裏頭有兩個女子最為紮眼。白九川着正紅燙銀牡丹長裙,眉眼秾麗且貴氣,舉手投足很有當朝天女年輕時的典雅風範。白郁濃在她身邊,一襲素淨白衣,不施粉黛,儒雅端莊,氣質與她難分伯仲。
“她們姐妹都是天之驕女,十分吸引人。”
容淵的目光也随之望過去,淡淡道:“自然。”
這時,那邊兒忽然一陣騷亂,容淵眸子一縮,沒待有所動作,騷亂已經過去,人群再散開,一個粉衣小公子正撲在白九川懷裏,那小公子長得鮮嫩可愛,氣質矜貴,與他這種奴籍出身的老男人根本沒有可比性。
白九川俨然有幾分醉了,抱着人家小公子竟不知道撒手,引得衆人哄笑,才施施然松手,不知與那公子說了什麽,公子跺跺腳奔走,又是一陣哄笑。
“那公子是國母府最小的,打小千寵萬嬌,陛下有意願将他賜婚給殿下做正夫,他嘴上不樂意,可京中誰人不知,他打小就思慕殿下,是為了等殿下主動一直等到如今,十六歲了也沒有定親。”
容淵眸子一暗,轉瞬,自然笑道:“殿下有福。”
蘇君見容淵不上道,遂直白道:“我看你對殿下也不是沒有心思,都是同病相憐的可憐人,你若有心思留住殿下,則可找我聯手,我教你一些手段,你今後不要再纏着郁濃就好。”
容淵想要拒絕,眼前突兀地閃過白九川抱着那小公子的畫面,懷裏的聖旨發燙,燙得他心口痛,原本的話在嘴邊繞了一圈又被吞下去,他道:“若有機會,容淵定登門拜訪。”
“拜訪誰?”
不知何時,白九川竟獨自走了過來,沒了白九川,方才那一堆人也聊得很歡,推杯換盞,白郁濃巧笑倩兮,離了白九川,在那處更加如魚得水。
蘇君不言語,白九川又一直瞅着自己,容淵只好開口,“拜訪王夫。”
“王府?”白九川随手将自己的墊子往容淵那邊撈了一撈,坐下,酒氣上頭,直白道:“賢良王府有什麽好拜訪的。”
這句話說得甚不客氣,很是得罪人,容淵看了眼蘇君,打圓場道:“殿下看盡山川胡泊,奇珍異寶,自是覺着賢良王府沒什麽動人景致。然奴去也并非是為了景致。”
白九川心生不悅。
白郁濃就那樣好麽。
她将沉重的腦袋放在支着的胳膊上,胳膊放在桌子上,歪着頭看容淵。他正睜着那雙漂亮的眼眸,乖乖順順地等她的話。心頭瞬間軟得一塌糊塗,她輕輕哼唧了聲,拜訪王府這事兒就算翻篇了。頓了頓,她慢悠悠道:“母皇都說了,今後該自稱本君。”
容淵的眸子彎了彎,“是。”
她道:“不生孤的氣了?”
容淵搖搖頭,“容淵怎會生殿下的氣。”
白九川勾唇,不置可否,趁熱打鐵,厚着臉皮将半醉半醒的頭送進容淵的懷裏,撒嬌道:“孤頭疼。”
容淵伸出手,輕輕在她的頭上穴道按.揉着。白九川又挪了兩個軟墊過來,索性躺下,合上眸子,發出舒适的喟嘆。
他看着自己懷中的這張國色天香的臉。明明生為女子,容顏卻比所有的男子還要豔麗。怨不得,那樣會招蜂引蝶。她的唇很薄,和她的人一樣薄情。
他多麽想遠離她啊。
他努力了這麽多天,她偏偏又要湊過來,改換他的座位,強賜給他公君身份,甚至,沖他多次伏低做小,好言好語賠不是。她總是強硬地插.進他的世界。
他想要遠離她的。
可就在方才,他以為她出事的那一刻,他看見那粉衣公子撲在她懷中的那一刻,他的心态又産生了變化。
他覺得他一定是壞掉了。
怎麽會産生這樣陰暗的心思。
他竟然想要将她鎖起來,鎖在一個只有他知道的地方,讓她的身邊,她的眼裏心裏從此只有他一個人。讓她日日夜夜,只有他一個人。
他一定是壞掉了。
可不能怪他啊。
是她先撩撥他的。一次又一次。在他陷進去之後,才露出風流無情的真面目。在他要戒掉她以後,又锲而不舍地撩撥。
既如此,容淵手下的動作頓了頓,目光略過白九川的眉眼,湛清的眸光漸漸變得陰暗潮濕。
不要怪他。
生宴過後,白九川與容淵的關系緩和許多,只是容淵有了自己的公君府,不再回東宮,二人到底回不到從前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時候。容淵開始外出交游,京中關于他的傳說多了起來,驚才豔絕的公君名聲遠揚,這一次不是白九川運籌的,白九川打心眼裏為他高興。白九川也沒閑着,計劃一步步地推進,白郁濃從白九川口中奪過去的肥肉一點點地被吐出來,勾帶着她自己的血絲。一來二去,二人竟月餘不曾見面。
這一夜,收了暗一的畫冊的白九川不悅點評道:“線條怎地越發簡單了?”
暗一已經學會了忽視白九川的無理取鬧,冷漠道:“如無事,暗一還需先回去。”
白九川啪地将畫冊拍到桌上,“有急事?”
她很久沒見着活的容淵,再聽聞最近容淵總是拜訪賢良王府,這幾日脾氣格外暴躁。
暗一道:“方才回東宮路上見一白色人影鬼鬼祟祟向公君府方向去,身态模樣好似賢良王。”
白九川眉頭狠狠蹙起。
已近子時,白郁濃這時候去容淵那兒做什麽!
将錦衣穿好,披上狐裘,她帶齊了所有暗衛,提氣,快速在屋頂上穿梭,沒一會兒,就到了隔了大半個京都的公君府。
這還是第一次來公君府,白九川驚訝地發現這簡直就是東宮翻版。
是以她輕車熟路地找到容淵的卧房,站在屋頂上動動耳朵,裏面沒有一絲聲響。示意暗一下去,暗一下去又回來,沖她搖頭。
人沒在屋子裏。
白九川心中煩躁。
公君府外他也安置了人,若是容淵出府他不會收不到消息,那人定還是在府內。
夜色濃重,雖不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公君府這樣大,在這要悄摸找個人還是很難。白九川沉吟,少頃,将帶來的暗衛分作四隊,她帶一隊,地毯式搜索。
她向南走,路過一片紫竹林,是一頂茕茕孑立的小竹屋,又是一片青竹林。她頓住腳步,身後隐藏在烏漆墨黑的夜色裏的暗衛們也跟着停下。
習武之人眼力都好,所以她可以清楚地看見在不遠處,古琴之上,正在糾纏的兩個人。這兩個人都穿得白雪一般,将泥地上真正的白雪都襯得灰撲撲的。容淵被白郁濃壓在下頭,瘦弱的腰彎作一個優美的弧度,他的腰力很好,身上壓了個大女人,也沒有碰到琴弦,讓它響起。
白郁濃的動作很急切,一只手把住了容淵的兩只手腕,另一只手飛快只剩殘影,容淵身上僅剩的衣裳也被半解開,夜裏這樣涼,白九川都替容淵冷。
他歡快地扭着身子,迎合白郁濃的舉動,背對着白九川,白九川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能聽見他動情的呻.吟。
她站了一會兒,突然覺得無趣。容淵這也算夙願得償,她得趕緊加快動作,趕緊回到屬于她自己的世界。她是一個容易厭煩的人,這才第一個小世界,她已經厭煩了這件事。
她欲轉身,餘光卻掃到白郁濃驚跳起來。
愣住,她看着容淵踉跄地跑過來幾步,那雙漂亮的眸子盈滿淚水,好像看到了她,也好像沒有看到她,沒幾步,又被一腳踢倒,就地被按在地下。
白九川的腦子轟地一聲!
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将容淵抱在了懷裏。而白郁濃,則像一個被玩壞了的布偶娃娃一樣,破敗地與斷裂古琴的殘骸躺在一起,不斷地往外嘔着血,白九川聽見自己冷陌的聲音,“此賊意圖行刺公君,被孤當場擒獲,處理了罷。”
白九川抱着容淵走了。暗衛們面面相觑。到底是皇家的人,誰也不敢随便動手,萬一殿下只是一時生氣,到時候背鍋的可是她們!
只有暗一果斷抽出佩劍,給了白郁濃最後一擊。她拔出劍,飛身走“現在,處理了罷。”
抱着人回了卧房,他還在不斷地發着抖。白九川百感交集,揮手,油燈亮,映出懷裏人滿身的傷痕與止不住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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