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琴師他驚才豔絕(完)
“這是怎麽了?”
見白九川癡迷模樣,容淵眼底幽光一閃即逝,瘦長手臂從被中伸出,手指撫上傷疤尤其明顯的右眼皮,苦苦笑道:“容淵這幅模樣很不堪入目罷。”
白九川堵住不住開合的淺粉唇瓣,探出舌尖,勾勒它的形狀,“俊得很。”
其冷卻下的再次點燃,容淵白皙肌膚漸漸染上粉紅色澤,像是煮熟了的蝦子,白九川将人一制,看容淵眸子水光潋滟,自己也意動,覆下身去。
容淵主動勾上她的脖子,汗濕了他鴉色長發,白九川給他捋一捋。
“唔。”他的聲音長期被藥過嘶啞,再救不過來,低而啞的聲音帶着輕輕顫抖。
這個人,怎麽能這樣可口。
白九川動作得很慢,輕柔周到地照顧着他每一寸感受,雕花大床咿咿呀呀吟唱良久,白九川将汗濕的人撈出來,投進溫熱水中,一同簡單洗刷,鑽回被窩。
柳清兒越來越頻繁而熱切地來找白九川。她不露聲色地暗示過許多次,奈何這小子不知是真不懂還是不懂裝懂,這一次打擊,下一次照來。而且愈發聰明,不再懷着對容淵的莫大興趣與隐約敵意,這做法令白九川對他生出一些好感,再加上并沒威脅到容淵,便由得他去。
眨眼春江水暖,蒌蒿滿地,這城中卻只有乏味黃土,容淵臉上傷疤已好了很多,只剩不仔細看便看不到的白色輕痕。陌生城中,他好像一座孤島,不出去,只與白九川交流。原以為是他顧及容貌,待容貌好後,白九川才發現,這大約是他的脾性使然。
孤僻顯而易見,被世界裏只有一個人的人束縛着,時間長了白九川也有些受不住,不怕容淵對她做什麽,她怕自己做出來什麽。她開始但凡出去便帶着容淵,無論她做什麽,容淵都很順從,從微能看出局促到泰然自若,不消五日,容淵迅速與這城中人打成一片。
提摟着竹籃,裏頭裝了一捆嫩綠芽芽菜,白九川無奈看着被同買菜的老頭子驚喜拉住,問長問短。白擔心了。
容淵抱起一捧紅彤彤柿子,白九川趕緊将竹籃遞過去,柿子一個個骨碌碌滾進竹籃,那老頭子還要拉住容淵聊什麽繡工,白九川不耐,面上還是得體微笑,忽聽遠處一聲,“川姐!”
柳清受盡追捧養成了嬌縱的性子,又因這霸道性子被一些人避之不及。與白九川閑扯那老頭子見他過來了,急忙放開容淵,邁開不算長的腿,快步挪到別處去了。
他是城中唯一綢緞莊的老板,平日就愛沒事出來閑溜達,買些菜回去給自己家裏頭吃軟飯的妻主做。受夠了柳清在他莊子裏挑挑撿撿,一言不合就砸東西用城主壓人的氣,偏每次柳清去都愛找他給他推薦布料款式,一次次,惹得他見柳清如見瘟神。
柳清縱馬過來,晃視一圈兒,又沖容淵笑笑,“淵哥!”
容淵微微颔首,柳清下馬,眸子锃亮興致沖沖向白九川道:“川姐!玩過馬球麽?開春場地方拾掇好,去麽?”
自然玩過,她近來只做一些文人謀士的活兒身子骨也閑得發慌,看容淵一眼,容淵沖她淡淡一笑,白九川笑道:“去。”
偌大廣場,設兩處為門,白九川白衣飄飄,在馬上也顯得幾分貴氣雅致。與她對面一身紅色勁裝的人形成鮮明對比。
柳清兒揚一揚手中皮鞭,叫嚣道:“你我各領一隊,拿出真本事來!我倒要看看你有幾斤幾兩!”
陽光下,小公子眉眼璀璨,即便這樣無禮挑釁,也只覺得坦率可愛,惹人得緊。
高高看臺上,容淵提着竹籃,神情靜谧溫和。
銅鑼敲一聲,場上馬來馬往,各色馬飛速穿梭,看得人眼花缭亂,容淵緊緊盯着不斷糾纏的白九川與柳清兒。
二人看似勢均力敵,其實容淵知道,那是白九川讓了他。為何讓他,容淵心中泛上密密麻麻隐痛,明明立處陽光正好,卻一點兒也沒有射進那黯淡眸中。
“看來,你我倒有同樣心情。”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容淵詫異回頭,見一年輕姑娘走過來,淡紫煙羅裙被她穿得矜貴高挑,舉手投足俨然一副上位者的氣派,再一看,她眼角已有了細紋,估摸在三十歲上下。
“不認得我?”那姑娘微微笑,走到容淵身邊,與他一同望向場上最中心兩人。
白九川與柳清兒正在争奪枚白球,身子交叉錯位,貼得極近,身下馬一白一紅,一靜一動,般配得很。
“十四年前,我只是個窮酸丫頭,家徒四壁,娶不上夫郎,便收養了鄰居襁褓裏的小娃娃,想着做自己的童養夫。這些年過去,小娃娃一日日出落成風風火火的小公子,有些話卻一日難過一日說出。”
難怪,這城主三十高齡還不娶親。
容淵感嘆的目光落在柳荊眼中,她笑笑,“你也很困惑罷,有一個到處招人的妻主。”她看了還在糾纏的兩人一眼,“要合作麽?”
雖是詢問,她卻直接轉身走近,将容淵逼得不得不退一步,勁瘦的腰貼到看臺朱紅圍欄上,兩只胳膊搭在他身體兩側,柳荊擡眼看他,“你這高度。”
委實是高了些。
說到一半,意識到随意評價男兒家的高度非她該為,又及時收聲。
“容淵!”
場上一聲暴喝,白九川飛身而起,怒點馬背,不過轉瞬,飛上高臺,一把将柳荊扯走,将容淵護在身後。
柳荊當然知道白九川誤會什麽,她瞟一眼随她飛上來,也怒氣沖沖的紅色人影,暧昧地摸了摸下唇,給沉默的容淵送一眼秋波,才沖白九川不疾不徐道:“川卿這是做甚,擺出這幅樣子給誰看,吾不過是見容公子神情落寞,安慰他一二。”
柳清兒這時也飛上來,同白九川一道站在容淵面前,眼眶詭異地發紅,怒氣沖沖道:“你這人真是!平時風流也就算了!這次算盤竟打到容哥身上來!”
柳荊晃視這三人,紅豔的嘴唇一勾,忽然一笑,“那又如何?”她直白點破道:“清兒,你不是待你川姐有心思,吾納了容公子,正好湊作歡喜兩對。”
白九川此刻臉色極不好,黑沉沉,凝着萬裏烏雲,她萬裏也聚起風暴,看一眼不遠處鱗次栉比侍衛,才強制壓下,摸着容淵冰涼的手指,她冷言道:“本就是路過,川已經待得夠久,就此與城主別過!”
抱起容淵,她飛身離去。沒人攔她,也沒人攔得住她。她帶着容淵也許硬打不過這些車輪戰,輕功卻是她們人再多望塵莫及。
身後,看臺上柳清兒還在毫不客氣教訓态度軟和下來的城主,柳荊看着差不多了,便安慰似的摸上人脊背,柳清兒有教訓人将自己訓哭的本領,她也是不得不佩服這小子。柳清兒不領情,側身伸手将她手重重拍下,轉頭氣洶洶奔走。
這還是他第一次生這樣大的氣。沉穩老成的城主留在看臺,望着遠去的紅色背影眯了眯眸子。開春了。
至于川,是個人才,只是與柳清兒相比,不值一提。
當夜,白九川收拾細軟,将東西與容淵一同打包帶走。馬車晃晃蕩蕩,踏過黑夜黎明,停在小城邊沿。
“累了罷。”吹過一夜涼風,白九川的嗓音嘶啞,沒有收到回應,将馬車停下,垂頭,懷裏人已睡熟,纖長濃密的睫毛垂成小扇子一樣,白九川伸手,想掐一掐他白嫩臉頰,臨了卻改換方向,落到他的肩部,将人抱起,圍在最外頭狐裘滑落,彎腰開廂門,容淵放在柔軟墊子上。這馬車還算寬敞,容淵躺在橫出木板上,堪堪能伸直雙腿,還留下不小位置。去外頭給狐裘撿回來搭在二人身上,白九川鑽進去,将人抱住,沉沉睡去。
待她呼吸變得平和清淺,懷中人卻緩緩睜開眼。容淵側頭,漆黑的眸子緊緊盯着她的側臉,嘴角微微勾起。
表現得很好,妻主。
他的手在狐裘裏頭動了動,也摸上白九川的腰,身子側過來,收緊,白九川被挪得更往裏邊一些。她已經熟悉了容淵的氣息,容淵的觸碰,極度勞累之下,被這樣擺弄也不醒。
容淵的唇覆上她的唇,雖已被她見過真面目,還是要忍不住在她面前裝作溫婉,裝作大度,這是他的本能。可他內心壓抑着的湧動也需要發洩,就像二人在行房事時,她總以為體貼地輕緩,卻不知,容淵這幅從風月樓出來的身子,越是激烈,得到的愉悅才越多。
沒關系。
從衣衫夾層裏掏出被藏得很好的牛皮黃紙包,裏頭是他自己一點點累積材料,配成的藥。這藥藥效短,聞之令人恍然入夢。
不懂這些東西,如何在教坊司那個吃人的地方活下去。
藥被揚撒在白九川鼻下。白九川不舒服地皺了皺眉,容淵啃上她的嘴唇。破了皮,她恍恍惚惚睜開眼,神智還不是十分清楚,已經知曉抱緊壓在她身上的人。
容淵彎了彎眼眸,她心中蕩漾,呼吸急促起來。急切地扒着身上人的衣裳,獨特的冷香與甜蜜味道混合,一車旖旎。
過後,看着懷中被自己折騰地渾身青紫的容淵,白九川拿起他的手,輕輕啄吻,“對不住。”
不知為何,過一段時間她就會忍不住對這人發狂,那一陣腦袋空白如許,一點也控制不住自己,只充斥着膨脹欲望,想将容淵揉進身體裏,最後自己雖舒坦了,卻将他折磨得不成樣子。往往要緩兩三天,才能緩得過來。
是常日裏憋壞了罷。
他軟軟貼在他身上,腦袋靠在她的肩頭,漸漸平複呼吸,餍足地半眯着眸子,“沒關系。”他擡頭,吻了吻她的臉頰,“容淵樂意。”
他這樣說,白九川更加心疼,對他百依百順,絲毫不曉得身邊潛伏着如何惡劣腹黑的一株食人花,還以為是自己感化了本已黑化的小白蓮,美滋滋地體貼入微,費心周全。
浪跡江湖并非長久之計,再加上容淵成了有身子的人,聽聞京中女皇白九川肅清亂黨,将野心勃勃太傅蘇錦繡腰斬示衆後,白九川攜容淵悄摸又回到京都。
城外,容淵被留在馬車裏。白九川易容,孤身一人去見女皇,進宮是鬼鬼祟祟一身布衣,待到出來,已是禦賜皇商,還特被賜了白姓,專管官鹽這塊大肥肉。對這個橫空出世的佚名皇商有許多人不滿,明裏暗裏使絆子,都被白九川用雷厲風行的手段一一絆回去,不但一回虧沒吃,往往還能給這些人撕扯下一大塊肉,吞進自己腹中。不消半年,她這總是戴着面具的佚名皇商在京中站穩腳跟。
京中認得白九川與容淵的太多,商路穩健後,二人砸下大筆銀子,将堪比皇宮的豪宅建到了風景秀麗,依山傍水的南寧。
容淵的肚子七個月了,已經很大,平時走路都累,白九川将手頭公務一撇,專心在家中服侍待産的夫君。
“還疼?”
容淵靠在床頭看書,不願意搭理她,她坐在自己搬的凳子上,專心致志地給人揉.捏小腿肚子。這陣子容淵的脾氣越發不好,白九川待容淵越發軟和,于是在家中地位越發低下。
“容淵。”
容淵還不應聲,白九川憋了好幾月的氣冒出來,淺淺淡淡的眸子掃過來,白九川看着他好容易被養出來的貴氣與從容又不舍得再發火,想想昨兒也是自己折騰過了,眸光閃了閃,軟聲醋道:“還沒出世呢,就不要孩子她娘了。”
容淵将書放下,一嘆,“那樣對孩子不好。”
白九川不悅看他肚子一眼,控訴道:“整整三個月了,就那一次。”
容淵的目光冷下來。
白九川看他那模樣就知道他又想起了那件事,急急表白心意道:“那人你也知道,可是你那不成器的妹妹自己想着送進我房裏。”她左到容淵身邊,溫柔摸着他圓滾滾的肚子,“我可碰都沒碰,吓得直接與你和好了。”
容淵月份大了之後,便不願再與她行房事,她對這事倒不執着,只覺得有些吃他肚子裏這塊肉的醋,從來他都只最在乎她,突然這一變還有些猝不及防。丁點醋意越積越多,二人像模像樣冷戰不過三日,不知從哪裏得了消息,皇座上那位竟投了個貌美公子在她床上來試探她。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她又整兩個月沒吃到人。昨日軟磨硬泡才将人拐到床上,說起來她這一世走的路也算可歌可泣,好好一個女皇混成這個模樣。
快臨盆時,容淵的身子開始變化,欲望一潮又一潮,加上有經驗的穩頭囑咐,定要多行房事,腹中胎兒才會康健,産子時才會順利,白九川樂颠颠整日扯着容淵在床上厮混。
一次,小白蓮失神,而後哭泣着問她,這模樣是否又怪異又難看,她才驚覺,男子懷子時按道理都會越變越醜,難怪小白蓮與她相處總拿東西擋住臉,也不願與她多做房事。
突然興奮的白九川身體力行告訴他,她不但不會嫌棄他,還喜歡得緊。
容淵産女,産房外的白九川比裏頭的容淵望起來還要狼狽,發絲淩亂,嘴唇幹裂,眼神焦急,不斷來回走着,嘴裏還在嘟囔着什麽。府中上上下下提心吊膽了一天一夜,皺巴巴的女娃橫空出世。
産房打開,白九川沖進去,看着床榻上水裏撈出來一樣的人頓時就紅了眼眶,産夫滿身血污異味,她一點也沒嫌棄,将他抱在懷裏,那皺巴巴還在叫喚的紅孩兒被母親冷落,嗷嗚一聲叫出來也沒改變什麽,反而是虛弱到極點的容淵,顧得上與白九川說的第一句話,你将孩子抱過來給我看看。
白九川失寵了。
從此與白緣進行了長達一輩子的争寵之路。
白發蒼蒼的老婆子躺在搖椅上,将仍然顯得年輕的人抱在懷裏,清風拂過,白九川輕輕道:“這麽多年,你竟沒怎麽變模樣。”
懷裏人已經氣若游絲,明豔的眸子半合,沒有說話。他施秘法延緩衰老,看起來還是四十歲的模樣,內裏卻早已消耗殆盡,蒼老成八十歲。而這借來的二十載,他并不虧,即使,六十歲就要離開白九川。
“我舍不得你。”
他忽然道。
白九川低頭,同這些年一樣,笑着摸一摸他的眸子,軟道:“放心。我曉得你怕,不會讓你一個人走。”
得了想要的保證,容淵帶着笑合上眸子。白九川抿緊唇。有一滴未落的淚從容淵眼中落下,打到衣上,暈開一片。
她探頭,吻了吻容淵的額頭,也躺回去,合上眼睛。
容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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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