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魅魔的肱骨之臣(8)
魔堡南百餘裏,玄袍法師與少年輕巧落地。一路被騎行過來肥碩黑貓舔一舔卷翹胡須,自動變小鑽進容淵腰帶上墜着的不起眼的子空間。密林最中心,以奇特姿态湧動的沼澤張牙舞爪,熱氣騰騰,極富有攻擊力地沖外來者挑釁。蔓延過來的腥臭霧氣漸漸包裹上空,嚣張氣焰足以唬得初來乍到的慫包們膽顫心驚慌不擇路地折返,帶着流到幹涸的鼻涕眼淚出去痛訴傳說裏的查斯酒館是多麽驚悚恐怖,只适合真正的魔鬼喋血取樂,借此騙取哄堂大笑的廉價安慰。
沃德白來過多次,知曉裏頭門路,見容淵止步不前,以為這一世傲視群雄所向披靡的魔王居然被小小沼澤震懾,膽大包天捉住魔王冰涼的右手,率先往前走。
被拉扯,容淵眉頭微皺,渾身因這股肮髒難聞的氣味不舒坦,感受着透過手心傳過來的溫度,看了看白九川義無反顧的背影,還是板着臉跟上。
虛張聲勢的沼澤霧氣在快要被觸碰前迅速消散,露出一個看不見盡頭的幽深洞口。
甫踏進一步,眼前景物變幻,腳下的土路變作堅硬白圓石子,一路蜿蜒向不遠處一座燈光搖曳沸反盈天的酒館。
閃爍的各色光芒與振聾發聩的喧嚣聲音與總是黑暗寂靜的伊維爾大相徑庭。所以各個層次的伊維爾居民都願意閑暇無事時來這裏找刺激。
踩着高跷守在酒館門外的侏儒蹦蹦噠噠走過來,白嫩娃娃臉上一笑兩個酒窩,忽閃忽閃的狐貍眼睛在二者身上繞了一圈,驚喜定在白九川微窘的臉上。
“白!”他笑嘻嘻欲伸手去拉白九川的胳膊,白九川被動作更快的容淵拉到身後一個踉跄,他審視這這個膽敢在他面前放肆的侏儒,左手擡起,被後頭的白九川按下。
掃身後不知好歹的女人一眼,容淵兩只手都放開,放任她被矮小的侏儒糾纏。
那侏儒隔到二人之間,幾乎要貼到白九川身上,連環炮似的發問,對她的關切顯而易見。白九川揉一揉被耳邊尖銳聲音吵得抽痛的額角,用手捂住小侏儒的嘴。
小侏儒的武力值還不如一個人類法師,嗚嗚嗚地說不出話,兩只短胳膊不住地扒拉着白九川的手。
“放開。”原本倚在酒館門前妖嬈美豔的紅衣女人見到這兒終于出手,冷冷地望着白九川捂在小侏儒嘴上的手,轉瞬間将小侏儒搶過去抱到自己懷裏安撫。
一只武力值爆表的鳳女。
小侏儒瞪了惡意欺負他的白九川一眼,伏在鳳女懷裏嗚哇假哭,還沒等說什麽,被化出原型的火紅鳳凰叼走。
站在一旁的魔王冷眼看着這一切。
白九川見那兩位走了長舒一口氣。小侏儒是酒館裏的調酒師,沃德白酒後亂情,對他唱了首深情款款的情歌惹下的情債,奈何單單襄王有夢,最後被他青梅竹馬的鳳女收入囊中。他早已不在酒館調酒,真沒想到時隔經年還能再次在這處碰見。
“走吧。”
白九川習慣性地拉住容淵的手。被緊緊拉住的魅魔掀了掀眼皮,看着二人交纏的手,不發一言。她這樣待自己,又與那個侏儒那麽親密。
眸中紅光一閃即逝,容淵忽略心中的莫名感覺。
他一向言出必踐,這次随她來了罷了,沒有下次。
紅綠糾纏的大門大開,露出裏頭刺眼的閃耀光芒。各色的人造光不斷輪轉,打擊樂與鋼鐵碰撞在正中的舞池旁。
半圓獸骨魔成的吧臺裏頭有個濃妝豔抹的男精靈正在配酒,各色酒水飛來飛去眼花缭亂,勾兌成水晶高腳杯裏的姹紫嫣紅。
還算僻靜的角落裏,白九川示意容淵坐下,餘光見一白襯衫儒雅走過來。眉目俊郎,儀表堂堂。手裏端着兩杯的兩杯猩紅雞尾酒被他分別遞給容淵與白九川。
“白。”他看了眼白九川,又好奇地望一眼容淵,“你難得來這兒。這位是。”
怕容淵真的将酒接過去,也避免他被認出惹出麻煩,白九川趕忙攔住牧克前傾的手臂與身子,将兩杯酒同時接過放下,動作幅度過大使得酒杯中的液體灑出來一滴落到桌面。
并不記得沃德白與這位狼子野心的管家有任何相熟過往,白九川直起身子,見到牧克看容淵時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欲望,聯想到原本走向他被牧克算計折辱,心中泛起怒氣。
左側一步,将容淵更好地藏了藏,她變出兩朵玫瑰,鮮紅嬌嫩的花瓣上甚至帶着露珠,遞給牧克,挑了挑眉,笑道:“回禮。”
牧克摸了摸鷹勾鼻子,接過花,被莖上的尖刺紮得嘶了聲,放在襯衫右上方側的口袋。知趣地沒有再像白九川詢問被她保護着的少年。繼而笑着行了個紳士禮,彎腰伸手,沖白九川邀請道:“好久不見,白可還願與我再舞一曲。”
被完全擋住的魔王望着這個四處留情的女人覺得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覺又上來了,徑直堵在他的心口,悶悶地将他的呼吸堵得都不順暢。
白九川随着他的目光往舞池望去,短短一會兒,舞池中激昂挑逗的貼面熱舞就變成了優雅華貴的交際舞。
沒等拒絕,一只蒼白的手從後頭扯住白九川的衣袖。
“不願意。”
低沉聲線一傳出,看牧克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白九川暗叫不好。容淵忘記修飾聲音。牧克識破真相,卻沒有點明,只聳了聳肩,頗為遺憾地同白九川揮手告別,回到他處。白九川望着他的背影,右眼皮跳了跳,總覺得心中不安。
扯着袖子的那份力氣更大,白九川循着這份力氣望過去,不知什麽時候迅速喝完一杯雞尾酒的魔王正不滿地望她,眸子水潤潤的,唇色被染得豔紅,他松手,同時另一只手将華美高腳杯随意放到桌上,刻薄地評價,“難喝極了。牧克的品味真不敢恭維。”他盯着她,“你也願意喝這種東西?”
從沒有喝過雞尾酒的魅魔對這種辛辣又甘甜的滋味表示讨厭合情合理。
白九川不能理解的是,他居然就在這種環境下随意喝下別人遞過來的酒杯。
她瞅了瞅那杯子,唔,還一滴不剩。
小白蓮這種沒有自我保護意識的行為今後真得好好調—教。
更大的責任感油然而生,心累地觀察他的反應,沒什麽反應,稍稍放下心,她在魔王逐漸不耐的目光裏斟酌道:“原本還有一些,呃,在這種酒館像我這種弱小的法師總是不敢随意喝別人遞過來的酒的,您知道的,酒水裏能夠勾兌的東西可太多了,連您這種級別的大人物都有可能被暗算。所以推來推去,如今也不大願意喝了。”
已有幾分醉意的魔王并沒有領會到她的核心意思,聞言點點頭,大度道:“哦,那你與我來倒是可以放心喝。”
就是與你來才不放心。
白九川哭笑不得坐到他的身邊,身子陷在柔軟的褐色沙發裏,沖着施恩般的魔王裝模作樣地感嘆,“王真是一個難得的好魔啊。”
被誇贊的魔王惬意地眯了眯眸子,也将身子陷在沙發裏,陷着陷着就滑倒在白九川身上,下巴墊在白九川的肩膀,睜着雙霧蒙蒙的桃花眼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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