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容廠花風華絕代(7)

“何時醒的?”搭在他身上的手上移,撐在他肩旁,在他蒼白的臉頰上偷香,白九川轉而望眼殿外,天還沒亮透。

容淵複雜地望着白九川側臉,待她望回來,又是一副波瀾不驚模樣。

白九川蹙眉,欺身過去,滿意地看着他微微別過的頭與耳根的紅,眉又舒展,笑道:“昨兒舒坦麽?”

容淵抿唇,赤裸的身軀盡力往軟綿綿的床下壓,壓出一處塌陷。他的喉嚨上下滑動,目光盡力保持清淡,身上的熱度卻逐漸升了上去,清了清嗓子,“多謝殿下。”

“唔。”

白九川咬上他的喉嚨,迫使他不得不弓起脖子,漂亮的桃花眼騰起水霧,又麻又癢的快感在體內聚集,他想要更多,被子下的手攥成拳,指甲狠狠掐進手心的肉裏,極力地克制自己。

“舒坦麽?”

白九川又問一句,溫熱的舌尖順喉嚨突起的形狀緩緩舔舐,低低的聲音傳入耳朵,挑逗的手滑過,似乎沾上,又似乎沒有沾上,讓容淵敏感的身軀越來越燙,心跳劇烈地好像要從嗓子眼裏蹦出去。

他咬唇,那手便扒開被咬得失去血色的唇。順便與他十指相握,讓他連極力克制都沒有就力點。

她在逼他。

終于,第一聲暧昧呻吟不受控制地突破,随後二聲三聲便如開了閘的洪水,急促傾瀉而出。

含着水光的眸子恍惚地望着身上的人,容淵終于洩氣般低吟,“舒坦。”

白九川笑着,再給他折騰出一身又一身的熱汗。

勤勉不辍的容督主頭一回缺勤,被一手遮天的太子瞞下來,派人去東廠取了卷宗來東宮。

容淵抗議,待見到白九川望着他那綠油油的目光時,識時務地閉上嘴。

他覺着不可思議。太子不嫌他碰他,卻又幫他做那事。不過太子不做,他也不會随便招惹,拿到卷宗,便在殿裏正襟危坐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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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逛出去的太子不知什麽時候逛回來,往他的嘴裏塞了塊小巧玲珑地桂花糕。

她笑起來,淩厲的鳳眸柔和很多,黑漆漆的眼珠子裏倒映着表情完美的自己。

“督主就是這樣看卷宗的?”

容淵一怔,順着她移動的目光落下去。

竟拿反了。

“咳。”大驚之下未咽下的桂花糕嗆到嗓子眼兒,容淵咳得臉紅,喉嚨耳膜火辣辣地痛,白九川趕緊給他灌一杯涼茶下去,來勢洶洶的咳嗽被澆滅,他站起,又灌一杯,白九川憂心地給他拍着背,他又短咳兩聲,才覺那痛楚沒了,臉還燒着。

放下茶杯,他瞅了瞅卷宗,嘴唇張合,似乎想要解釋,白九川快速在那兩片因為充血而紅豔豔的唇上親了口,又桂花與茶水混合的淡香。

“孤曉得,你心裏有孤。”

容淵眼神有一瞬渙散,聚焦後本能想解釋,發出個“不”音,又覺得不該解釋。腦子頓成漿糊,白九川嘆一聲,“不過,”

他的心随着那聲音起伏。

白九川看着他可愛,心中喜歡,上前又親他一口,他眸子微微睜大,白九川按下他的頭,手插進他順滑的發絲中,加深這個吻。

将他吻得缺氧,腦筋更加不好使,她才松開,板着臉,“不過,東廠的事兒還是得好好做。”

“是。”

她笑着離開,容淵望着她潇灑風流的背影,目光掙紮。

開了這次先河,此後那東廠的卷宗便都提前被堆在東宮特地為容淵收拾出來的書房。

二人日日膩在一起,容淵态度逐漸不自知地軟化同時,心中越發不安。

他敏銳地察覺到,白九川正在做一件大事。他被變相禁锢在東宮,了解不到,只能靜待時機。

也許,他晃晃頭,白九川何必為他的事使這麽多心思,童瑾他們概不會有事,不要自作多情。

“還沒看完?”

白九川從外頭進來,帶進來一身風雪。

回身關門,阻擋住呼號風聲,她抖落抖落身上的白雪,走到容淵跟前兒,将袖子裏捂着的湯婆子遞給他,溫熱的手摸兩把他微涼的手,才退走,道:“這書房牆壁薄,再往後越來越涼,你還是回殿裏罷。”

手心的暖意讓容淵嘴角勾了勾,“這是最後一本。奴才在這兒挺好,勞殿下關懷。”

白九川不是首次提這事,他也不是首次拒絕。太子貪歡,每次他在殿中總想着将他往床上拖,一來二去,事情做不了多少,時間就用在黏黏糊糊上了。容淵的目光暗了暗,他不怕事情做不完,白九川還算有良心,每次耽擱他,都會自覺在晚上挑燈,幫他一起做完。他怕那種無時無刻的黏糊與熱切,讓人找不到機會冷靜。

“哎,你就是。”白九川給他的頭挪過去,向着案上的紙,“趕緊看,看完孤帶你去長春園聽戲,聽說那裏新來了個女旦,模樣好唱腔高,很受追捧。”

男子談到女人的一貫風流腔調。

容淵目光一頓,白九川坐在他一旁,笑吟吟地,“醋沒?”

沒給容淵嘴硬的機會,白九川又笑道:“放心,不過是這一陣兒在東宮憋壞了,帶你出去透透風。”

她忽正經道:“容淵,孤只心儀你。”

容淵聽慣了,不動聲色,手下的筆未停,羊脂白地耳根染上血色。

太子出行的排場即便從簡也是極大的。長春園被肅清,高臺上只有他與白九川二人。前頭方桌擺着各種零嘴,白九川将一顆飽滿紅潤的紅莓拔了綠尾,塞他嘴裏。

清甜在嘴裏炸開,容淵的眸子眯了眯。

他愛甜食。

白九川用手擦走他唇瓣不小心染上的紅色汁水,舔進嘴裏,目光如炬,“真甜。”

心跳加速,容淵迫使自己将目光移到戲臺上,那個水袖婉轉的小旦,華麗唱腔在耳邊盤旋,被白九川更清晰的小聲私語模糊,“容淵。”她咬着他的耳朵,“孤醋了。”

容淵一抖,吸一口氣,無奈轉身,又被人叼住涼薄的唇。二人喘息着靠在一處,誰也沒再看戲臺上的獨舞。

底下的侍衛們目不斜視看着臺上,臺上的戲子也不敢往這邊瞟。醋了的太子環着自己的腰,糾纏着自己嘴唇,倒好像是自己将這個太子爺揉在懷裏。

他的腦袋有一瞬間地遲鈍,胳膊在這份遲鈍中,攬上太子的背。

徹底做實,他将太子攬入懷裏的事實。

他這時才發現,那樣強勢的太子,竟比他還要瘦一些。剛好,可以被他鑲進懷裏。心頭升起一股不明滋味,他按着潛意識的指揮,稍微使力,将人更按進來。

太子微詫。

在他清醒之後,忐忑的目光裏笑了。

白九川的頭放在他的左邊胸膛,耳朵聽着他的心跳。

“喜歡這樣?”

容淵眼眶微微濕潤。

他從未想過,會以這樣一個姿勢,将白九川納入懷中。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是一個閹人,注定做不了男子,更何況,懷裏的是注定要做天底下最尊貴的男子,要享三宮六院,九州的少年少女。

可那男子現在,以一種極其馴服的姿勢,伏在他的懷裏。如果可以,哪個男子願意雌伏人下呢。一切都好像不一樣了。他回想起這輩子,從被搶到東宮的點點滴滴。

太子咬上他的下巴。

總是喜歡咬他。

別扭的占有欲讓他有種不踏實的安全感。

是真的心儀他罷。

他狠狠閉上眼睛,思緒萬千,終于,深吸一口氣,吐出。他淡淡道:“您想要我麽?”

白九川愣了愣,沒想到他會說出這句話。随即低笑。守得雲開。容淵還是這樣好拐,短短幾日的恩寵就給人心拐過來。心裏又澀又甜,“回殿再說。”

她還得想着,怎麽與容淵解釋這女子之身。

上輩子那白九川的做法可夠糟心,要讓已經被拐過來的小白蓮知道,上輩子要了他的是別人,這拐過來的心一下子跑了也說不定。

到嘴的鴨子怎麽能飛。

白九川眉頭擰起。

一出大戲完時已是子時,白九川拖拖拉拉帶着人上轎。她摸上容淵的手,靠在他耳邊,神秘而正經道:“容淵,孤同你坦白件事。”

疑問的眸子望過來。

銳利明透。

白九川的話憋回去。

那些編排好的謊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扯扯嘴角,“到殿裏再說罷。”

容淵眉頭皺一下,快得好像是錯覺。他點點頭,心中總有些不安,“好。”

到殿外,下轎,迎過來的掌事在白九川耳邊耳語幾句。

白九川沖他點頭。

二人一個來回,已經完成交流。

關于一件事的交流,容淵一無所知的事。

容淵跟在白九川旁,目光冷淡,手捏成拳。

進殿中,白九川靈光一閃,揮退左右。

容淵頗緊張。被拉到床邊,帷幔落下,白九川徹底寬衣解帶,束胸解開,容淵的眼睛倏地睜大。

“為了許家。”

白九川頓了頓,将頭發也散開,徹底變成女兒家模樣,她笑着,“容淵,事已至此,你就沒有退路了。”

容淵心神大震。

怎麽會這樣!

一只手牽過他的手。

他被動着,一夜雲雨旖旎。

懷裏的人安心睡着。

容淵一點睡意也無。

上輩子,這輩子,一件件事在他眼前過。

“容淵。”懷裏人嘤咛一聲。以一種極依賴的姿勢貼着她。

他目光晦澀,盯着她,良久,呼出一口氣。不論是因他重生變了一些事,還是,別的。他合上眼睛。

事已至此,沒有退路。

容淵真正全身心開始接納白九川。将她放在心上。白九川能察覺他的改變,心中歡喜,手頭謀劃的事情進展也更加快,不得已忙起來。

二十九,風雪交加。帝王家宴,白九川不想去,不得不去。容淵在殿裏頭守着,望着門外映着燈籠喜慶紅光的風雪發呆。

等了許久,沒等回白九川,卻等來浩浩蕩蕩一隊錦衣衛。錦衣衛指揮使林英是個虎背熊腰,直爽率真的中年漢子。直接進來殿中,看着容淵那副兔爺模樣掩不住眼中鄙夷,手裏的金牌亮出來,他道:“奉命查東宮。容督主,得罪了!”

随即一揮手,那一隊人馬四散進東宮各處。

林英拿着把劍,在主殿左看一下,右翻騰兩下。

容淵心神大亂,只以為是白九川密謀的事情敗露,面無表情站起來,走到林英旁邊,冷淡道:“這是怎麽回事兒?”

林英嗤笑:“不該管的別管,小心惹禍上身!”

“嘩啦——”衣櫃的衣裳都被倒出來,其中還有一枚被藏得很好的荷包。

林英撿起來,不再翻別的地方。嘴角的笑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容淵再怎麽也在政場浸淫多年,目光一凜。手腳冰涼——那荷包是童瑾給他的,說留個念想。

不好的預感從心底竄起,到這時候,他反而冷靜,走過去,一笑“這荷包有問題?”

林英将荷包收進懷裏,斜眼瞥他,“有沒有問題,陛下自有公斷。收工!”

他大喊一聲,帶人從東宮撤出,身後一片瘡痍。

各種想法在容淵的腦子裏沖撞,他踉跄一步,身子磕到桌上,要說話,才發現聲帶抖得不成樣子。

林英是武安伯的人。他之前确實查到,童瑾在宮中無意間受過武安伯恩惠,為此他還曾特地為武安伯瞞了點東西,替小姑娘還了人情。

東宮人心惶惶。

他強迫自己鎮定,久久,腳步略虛軟沖出去。得先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容淵?”

沒沖幾步,厚重狐裘罩上來,容淵愣愣地看着月色下的人,兩行淚剎那落下,他一無所覺,只覺得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以後所有情緒悄然崩潰。

“九川!”

他将白九川緊緊箍在懷裏,聲音低澀惶恐,“你回來了,沒事——”

白九川拍拍他的背,“嗯,孤沒事。”

差人将被翻得髒亂的被褥換一套,白九川将人安置在上頭,緊緊給他圍上,手放在他拔人的右腳,“将鞋跑丢,容督主怕是朝臣頭一份。”

容淵緊緊望着她,“今兒是怎麽回事?”

白九川目光一冷,“多行不義必自斃。有人想害孤,結果害了自己。童瑾給你的荷包布料是前朝皇室獨有的雲錦。”

那一場大火燒死所有皇室,那雲錦的造法與所有現料也都沒了。

她笑:“武安伯衷心前朝,為謀權篡位,陷害太子,哪知道小宮女,哦,也是前朝遺孤董鳳回一時馬虎,将繡着的荷包拿錯。”

回過神,巨大恐懼過去,容淵心中發涼。他望着白九川,想着童瑾。竟有種遺世獨立之感。

所有人都在利用他。

真真假假,他苦苦一笑,似乎有許多想說的話,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白九川沒覺着他那心裏的百轉千回,如今只是一招取勝,後續也大意不得。她摸着已經暖和過來的腳,将湯婆子又往下正一正地方,将人推倒,“今兒吓到你了。好好歇息,孤還有些事去處理。”

容淵望着她,目光動了動,到底什麽也沒說。

次日午後,容淵拎着禮盒,去童升的院子裏拜年。禮盒是是他這些年的大半積蓄。童升在這事上也受了牽累,司禮監掌印的位置讓賢,擇日被遣送出宮。說是擇日,也就是這日。

“這事不怨你,不要多想。我在宮外早置辦了宅院,早出去頤養天年也是好事,宮裏的活兒再輕快也是提心吊膽。”

童升給禮盒放在打好的包袱旁。

“倒是你,我不放心。”他輕聲道:“咱們這種人,不能生不該有的心思。你這孩子哪裏都好,就是心思太多。尤其是那位,不該動的心思就不要動。”

容淵輕輕一笑,“兒子受教。”

将童升送上馬車,容淵在寒風中立了許久。等徹底涼透衣衫,才一步步回東宮。

白九川正在殿中等他一同小憩。

他進殿,到白九川前頭跪下。

白九川挑眉,用掌風合上殿門。

容淵垂着眸子:“奴才想見童瑾一面。武安伯罪無可赦死有餘辜,童瑾她,也許是清白的。”

他在試探,白九川對他的态度。之前種種在意,在事成之後,會變成什麽樣子。

一股邪火上腦,白九川怒極反笑,“事到如今你還以為她清白?”

她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與她對視,“容督主,你可知道,若非孤機敏聰慧,今日在天牢裏等年後問斬的便是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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