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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了？”

“嗯, ”陳數點點頭，拿起一杯水灌了下去，“估計躲風頭去了。他肯定知道放出你們那份協議會有什麽後果。他要不去躲躲風頭, 董事會那幫老家夥，能給他撕吧撕吧吃了。”

陳數一屁股坐沙發上，安慰衛奶奶：“奶奶你別急, 我們還在找他呢, 他不會有什麽事的。這小子就是事到臨頭, 有點受不了，躲一下。冷靜了就會回來的。”

衛奶奶長嘆一口氣, “我不擔心，他是個懂事的孩子, 自己有分寸。阿數你坐着, 我讓廚房做點吃的, 這半天到處跑，飯也沒吃吧。”

衛奶奶說着站了起來。陳數原想拒絕, 一扭頭看見衛奶奶偷偷擦眼睛。老太太大概不願讓晚輩看見自己哭得稀裏嘩啦, 所以想找個借口出去。

“好嘞, 讓廚房多做點, 我快餓死了。”

衛奶奶走了, 客廳裏只剩葉多和陳數。平時聒噪無比的陳數，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句話也不說。

氣氛有點尴尬，葉多憋了半天, 說了句對不起。

陳數笑了起來：“跟我說什麽對不起啊，你跟誰也不用說對不起。要我說，這事全賴衛凡那個兔崽子，他要有心诓你，你躲不掉的。不過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找上你？”

“為什麽不能找我？”葉多覺得他這話有點不好聽啊。

陳數嘻嘻地笑了，“別激動啊，你漂亮又可愛，但是衛凡他心裏有白月光啊，所以為什麽要找你假結婚呢？要找也去找他的白月光啊。”

“白月光？戴恬？”

“怎麽會，這小子就是因為他的白月光，才拒絕了人戴恬。他就是擰，我怎麽勸他都不行。他那個白月光，我們從沒見過，都琢磨着是不是他自己臆想出來的。畢竟快三十的單身男人，是吧，有點變态的想法，也是能理解的。”

葉多默默翻一個白眼：“能不能好好說話？”

“他為了那個所謂白月光，拒絕了多少姑娘，但是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他那個白月光存不存在。要真有這麽一號人物，哪天出現了，我就先給她兩耳刮子，看她給我們衛凡禍禍的。”

“你沒見過？”

“沒有，我們在美國做生意認識的，他的白月光是出國前認識的。這兩年回國了，我天天在他跟前打探白月光，你也看見了，他一天天都是恨不得踩死我的樣子，所以屁也沒打探出來。這麽一說，我真覺得他那個白月光也許就是個借口，因為他不想結婚，或者不喜歡女人？”陳數越說越沒譜，表情也跟着驚懼起來，“他要是喜歡我怎麽辦？”

葉多剛想說他想多了，陳數又接着說：“我們倆都這麽有錢，要是我們強強結合，商場上還不得哀鴻遍野？”說完，他皺起眉，一副惆悵的樣子，深深為商場上的對手們擔憂起來。

葉多：呵呵，衛凡他就是真喜歡男人，他也會喜歡個戲少點的。

陳數吃了頓宵夜自己走了。葉多看見衛奶奶情緒不是很好，所以決定留下來陪陪她。

葉多陪着衛奶奶聊了很久，衛奶奶說起衛凡小時候的事有些停不下來。

“小時候可不像現在，那時候胖乎乎的，在學校裏總挨欺負。”衛奶奶說起來，又想哭又想笑，滿臉的皺紋都糾結起來，“那會兒他爸不在，他媽不怎麽管他，我一老婆子，他挨了欺負也不願跟我說，都是自己憋着。你看他現在的性格，是不是也有點？有什麽事不愛往外說。”

“他讀書時很胖？老被欺負？”

“可不就是的，又矮又胖，同學們都愛欺負他。那會兒他跟着他媽，別人還笑話他是沒爹的孩子，我摟着他一個勁哭。”衛奶奶說得動情，伸手擦了擦眼淚。

葉多心裏有某種猜想，問：“衛凡在哪兒讀的中學？”

“華城啊。”

“哪個學校？”

“哎呦，這個我倒是忘了。他小學的時候我在華城，後來他爸發跡了，把我接到美國去了。凡凡高中，出了事，他爸才接他過去。為這事，我說了他爸多少回，要是早點接凡凡過去，孩子也受不了這麽多苦！”衛奶奶越說越生氣，好像恨不得将衛凡他爸從骨灰盒裏挖出來再罵一頓。

“奶奶，”葉多心裏有一種預感，她頓了好久，幾乎沒勇氣問了，“衛凡他一直叫這個名字嗎？”

“沒有，他以前叫張偉。”

葉多感覺心口猛然被什麽東西狠撞了一下，心髒緊縮了起來，頭腦裏一片空白，耳邊嗡嗡嗡一個勁響，衛奶奶說什麽她都聽不見了。

過了好一會兒，葉多感覺一陣搖晃，才慢慢回過神。

“多多，你怎麽了？臉色很難看。”

“沒……”葉多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在抖，她冷靜了一下，才繼續，“他沒提過以前的名字。”

“這孩子命苦，那次受到的傷害太大，在醫院呆了幾個月，去了美國看了好久心理醫生，才慢慢恢複，但是以前的事他一點都不肯提了，就好像忘了一樣。我們也不去提，免得戳他心口的傷疤。”

“發生什麽事了？”

衛奶奶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說，“都是些不好的事，不提了。”

大概是傷心事，葉多也沒有再追問，她也不太在意是什麽事，她現在滿心想的，都是衛凡或者說張偉，這些年吃了多少苦，過得都是什麽樣的日子。她光聽奶奶提起一點點關于醫院和心理醫生的事，她都覺得受不了。

衛奶奶這一天過于緊張，有些累了，她吩咐下人把衛凡以前住的房間收拾一下，換上新被褥讓葉多睡。她剛說完，又覺得不對，沖着葉多歉意一笑，“忘了，我讓她們收拾客房吧。”

“別，奶奶你讓我在衛凡的房間睡吧。”

“你……”

葉多看着衛奶奶，一字一頓道：“我會押他回來，然後去民政局領證。”

衛奶奶：！！！這一天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刺激！

※

衛凡的房間被下人們收拾得幹淨整潔，漂亮得就像是樣板房，同時也跟樣板飯一樣，冷冰冰沒人氣。聽衛奶奶說，他只有回國後第一年住在大宅裏，後來就自己搬出去了，大概是嫌她老太婆總是逼婚。

葉多躺在衛凡的床上，她聞了聞杯子和枕頭，沒有衛凡的氣味，他應該很久沒來過了。她記得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帶着點茶香，應該是用了某種香水，像是寶格麗大吉嶺茶香水，淡淡的，暖暖的，像被男友擁抱的感覺，又讓人想起陽光下少年的白襯衣。葉多傻笑了起來，學生時代的衛凡哪有什麽白襯衣，根本穿不下好不好！年紀大，騷包了，還會用香水了，以前都是肥皂味，特別幹淨的味道。

葉多想起以前，越想越精神，完全沒了睡意。她記得有一次，她上課看小說，被老師發現了，讓她在外面罰站，七月的天，熱得她生無可戀。她們的教室在三樓，高三在六樓，衛凡他們班的窗口剛好可以看見她們班外面走廊。衛凡假裝要去廁所，從教室跑出來，去小賣部給她買了水和零食偷偷送過去。葉多想到衛凡那時候為了避免被發現，彎着腰偷偷溜過去的樣子，就忍不住要笑。

葉多笑着笑着，又郁悶了起來，剛才陳數說衛凡心裏有白月光？！傳說中最強勁的情敵，看不見摸不着，卻特麽永遠霸占在他心裏！葉多又想起衛凡那次轟動全校的告白，這樣看來他的白月光是當年的校花蔣佳。葉多想想蔣佳美成那樣了，又想想蔣佳跟宋銳抱一起的畫面，覺得自己前途渺茫，衛凡也前途渺茫。怪不得他不去找蔣佳，擔心人家看不上他吧！

葉多氣得不行，從床上跳下來，她早應該發現衛凡就是張偉，除了這個王八蛋，誰還能怎麽輕而易舉的讓她肝火旺盛？衛凡真是蠢死了，那麽個大公司的老板，還不會看人？蔣佳一點都不好！衛凡怕是個瞎的！

在世界上某個地方無辜躺槍的衛凡：我做錯什麽了？我只是在睡覺啊。

葉多越想越來氣，跑到床上咚咚跳着發洩。突然，嗵的一聲，什麽東西從床和牆壁的夾縫中掉了下來。

葉多跑下床，将東西撿了起來。是一本很舊的筆記本，她拿着筆記本，坐在地上，靠着床，就着夜燈直接看了起來。

葉多一頁頁往後翻，越看表情越嚴肅，看完最後一頁，淚珠就嘩啦啦滾了下來，砸在老舊筆記本上。

這是衛凡的日記，那時候他高三，還叫張偉。日記本裏記錄的所有事情都跟一個叫葉多的女孩有關，他喜歡她，喜歡到甘願幫她去追男神的地步。他覺得自己配不上她，願意成全她的幸福，默默守護就夠了。

葉多合上筆記本，淚水止不住往下流，嘴角卻挂着笑，她笑着罵了一聲：“傻逼，你以為你是苦情劇男主啊！”

葉多平靜了一下，再翻開日記本細看：

11月27：天氣特別冷，我們說好放學在根據地量身高，我給她帶了一瓶溫牛奶，但是等到牛奶涼了，她也沒出現。大概她已經把我們約定的事忘了，我對她來說，算不上什麽。

他們的根據地就是學校後面的廢舊工廠，兩人經常去那裏量身高，然後立志長高，搞得跟傳銷洗腦似的。葉多仔細想了一下，記起來，那天她應該是去找宋銳了。平時宋銳身邊很多女生，那天剛好沒人跟着宋銳，然後宋銳說天冷，請她喝杯奶茶。她就跟着去了，把等在工廠孤零零的衛凡給忘了。

葉多想起這些事，覺得自己當年對衛凡挺過分的。不過她轉念又一想，自己從一五八長到了一六零，他卻從一七零長到了一八五！說好一起長高，他卻悄悄蹿了個兒，簡直不要臉，革命友誼轟然崩塌！

她繼續往下翻：

6月3號：事情越來越緊急，我覺得等不到高考了，沒辦法跟她說再見了。今天放學，我送她上公交車，她向以前一樣，笑着跟我說拜拜，明天見。但是我覺得明天見不了了，大概我也不願意跟她再見面了。我不想讓她看見我不堪的一面。公交車走，我買了一盒牛奶，爬牆回學校，放進了她的課桌裏。我希望她能永遠記住我。我要出發了，不管結果怎麽樣，估計都不會回去了。我會要求我爸給我轉學。不過我一想到将來某一天，她可能會嫁給宋銳，我就難受得不行。

這是衛凡最後一篇日記，葉多記得也是6月3號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衛凡。他的日記沒頭沒尾，不知道要去幹什麽。

葉多又随意往中間翻了一頁：

4月13：今天發生了一件不太好的事，她不見了，我怎麽也找不到。我知道學校裏有些女孩不太喜歡她，所以我去問她們。她們說知道葉多在哪兒，但是要讓我去跟蔣佳告白，才會告訴我。她們故意整我，蔣佳根本不會拿正眼看我。但是沒關系，能找到葉多就好。她被關在雜貨間裏，我打開門的時候，她蜷在地上，滿臉淚水，特別無助的樣子。那一瞬間我覺得，讓我跟蔣佳告白算什麽，讓我裸奔也行。

葉多邊哭邊笑着罵：“你是不是傻？她們還能一輩子不放我出來？還想裸奔，讓你占了全校小姑娘的便宜！”

葉多有點受不了，心疼得厲害，她要看點開心的東西。不過那時候的衛凡特別自卑，對她又是一種無望的暗戀，所以基本都是不太開心的事。葉多翻了好久，翻到一篇開心點的：

5月7號：今天太陽特別好，我心情也特別好。快要高考了，葉多說讓我考完等着她，等她七月放暑假，我們去泸沽湖玩。

葉多腦裏靈光一閃，突然笑了起來，她合上日記本，揚眉道：“衛先生，在泸沽湖等着我，我看你躲哪兒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舉着日記本洋洋得意的葉多：“衛先生，看不出來你這麽喜歡我啊？日記本裏全是我。”

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自卑少年的衛先生嘴角勾出一絲笑：“嗯，硬盤裏也全是你。”

葉多：憑着我多年寫小黃、文的經驗，這應該不是什麽好話？

衛凡慢悠悠補上一句：“……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