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內心之懼

花木蘭勝了。她以一招之險，将短劍架在了蘭陵王的脖子上。

而蘭陵王果然信守承諾，真的帶兵退去。也就是說，除了魔種，我們再也不會在近期面對強敵。

“上書報給陛下吧。”

花木蘭進帳後，将頭盔摘下來順手放在了案幾上：“近期的情況，就由定方你來總結了。”

“是。”

守約上前将硯臺磨好，并細心的将一張紙平鋪在蘇烈面前。蘇烈向他微笑一下，沾了些墨提筆在紙上舞動。

“陛下聖明，長城……”

蘇烈後面寫了些什麽，都不是我注意的重點了。他提筆的手法，和灑脫的字跡，分明像極了一介倜傥文人。粗犷的形象，風雅的手筆……這兩個毫不相容的屬性，在蘇烈的身上完美的結合了起來。

“定方大人曾是文狀元。”守約的聲音忽然在側響起，“所以你不必如此驚訝。”

文狀元？可他明明……有着超群的武藝，那他就是傳說中的全才了？

玄策則是一蹦一跳來到了案幾前，雙手撐在案幾上，大眼睛殷切的望着蘇烈：“蘇大叔，寫完這次上書後，陛下會給我們肉嗎？”

蘇烈點頭輕笑：“會的，也許還會派人給我們做新衣服。”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玄策的嘴角勾起興奮的弧度：“切，我才不要新衣服呢。不如，你幫我求求陛下，讓她把我的新衣服換成肉好不好？”

“玄策。”

守約的聲音雖然平淡，但內中的威懾卻是将玄策鎮住了。玄策的身體瞬間繃直，向守約讪讪的笑：“哥我只是說着玩玩……”

“……我去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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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劍倚在一側的铠終于出聲，他莊重的接過蘇烈疊好的方塊紙，掖進袖子裏快步出了營帳。

“喂，铠大叔，你還沒帶令牌！”

玄策眼珠一轉，慌慌張張跑了出去。可回答他的，只剩下一連串得得得的馬蹄聲。蘇烈長嘆一聲，拿起令牌快步奔出。

“說起來，今天算是一大勝仗呢。”花木蘭一直冷峻的臉終于綻開了笑容，“守約，今天辛苦你一下，大家開一場慶功宴吧？”

“既然隊長這樣說，那也不用談什麽辛不辛苦了。”守約搖頭輕笑，“但我們今天沒有準備，馬上太陽就下山了，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花木蘭略一思忖：“我記得公孫上次做的素菜還不錯，要不公孫你也去搭把手吧？”

“可是，我……”

我望望守約，又看看花木蘭，我是真的害怕了肉，卻又不敢一口拒絕。

“別這樣，多面對幾次就不害怕了。”花木蘭雙手按住我的肩膀，微笑着對上我的眼，“你是因為生死見多了，所以害怕看到一切血肉嗎？”

我慌亂的點點頭，避開了花木蘭的眼。雖然不是這個原因，但這也算是一個臺階了，不需要我想辦法解釋為什麽我不吃肉。

“這怎麽能行啊！”

花木蘭嬌叱一聲，重重在我左肩上大力一拍，這一拍非同小可，疼得我雙膝一軟，險些沒能站穩。

“你是長城守衛軍，怎麽能有害怕的東西！你越怕，越不去面對，怎麽能成長起來？連玄策都開始學着吃他讨厭的蔬菜了，你為什麽就不能克服一下？”

花木蘭一連串的質問将我砸的暈暈乎乎，我只能胡亂點點頭，結束了這場争吵。

……

“青菜我來弄，肉你負責。”

踏入廚房後，我不等守約說話就先搶着幹了。可我剛拿起一紮青菜開始解繩子，一只冰涼的手就拿住了我的左腕。

“不好。”

不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從我手裏取走了那紮青菜，輕飄飄的回了一句：“這次青菜我來弄，你負責肉。這可是隊長的命令。”

“不，求求你……”

我啪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因為守約的眼神已經變得相當不友善了。還有……天啊，我在說什麽？我居然第一次向他人發出了祈求！

“嗯，這才乖。肉被我拿進來了，你去那邊弄吧。”

他這種哄小孩的語氣使我松了一口氣，沒辦法，即使我再排斥肉腥，我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怎、怎麽弄？”

他解繩子的手一頓，眼角微微挑起盯着我看了好一陣，我只覺得全身發麻：“我、我早就說了啊！我真的不會做肉！你要是看不下去，我們換着來吧！”

“誰說我看不下去了，我只是覺得你跳腳的樣子很好玩罷了。”他低下頭繼續解繩子，“不會就學着點，這可是隊長給你的命令。噢，對了，隊長很少給我們下命令，你要是違背她的話，後果會很嚴重呢。”

“所以，我到底要怎麽做啊？”

望着案板上的一堆紅肉，我四下張望了一圈，把挂在鐵絲上的一塊方巾取下，圍在臉上遮住了鼻子。我算是敢走到案板前了。

“別一副上戰場的悲壯模樣了，這是廚房呢，公孫小姐。”守約端着盛滿菜的木盆，與我擦身而過，“我們的時間很寶貴，大家可都在等我們呢。”

我知道啊！可是……讓我一個食草動物處理肉，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

……好像真的不會痛。誰叫我在他們面前的形象是人。

強忍着不适感靠近了案板，我拿刀的手顫顫巍巍，怎麽也不敢落下。惡心的反胃感在喉嚨間滾動，我真的想這樣丢下刀一路逃離。

“你在發什麽呆？”

耳側傳來的溫熱呼吸聲使我陡然反應過來，我尖叫一聲把刀丢到一旁，顧不了那麽多就向外跑。可手臂上傳來的禁锢使我怎麽也跑不出去。我越來越心急，潛意識的朝着最近的櫃角縮去，即使那股力量那樣大，我還是竭盡所能想往角落裏縮。手臂上的力道一下消失，我抱着雙臂背靠角落蹲坐了下去，身體害怕的哆嗦着，将頭埋在雙臂間。

“看着我。”

我被一只手強迫着仰起了頭，因為激動而流出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再加上身體的顫抖，更使我看不清眼前之人的神情。

“你的眼睛真美，多像純紅的寶石。”他喃喃低語着，可我除了害怕只剩下害怕，哪能回答出一句話。

“別哭了，我不該捉弄你的。”

鼻子上的絲巾被輕輕解開，擦亮了我模糊的視線，那張充滿擔憂的清秀臉頰充斥了我的整片視野：“既然你真的接受不了肉，那我就和你換吧，菜交給你打理。”

在他的拉扯下，我緩緩站起身來，再也不敢靠近他一點距離。剛才那種可怕的壓迫感，我不想再感受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