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所謂真結局

“約哥！連城！快起來，吃早飯了。”

我起了個大早做好了飯，敲門去喊難得相聚兩天的父子倆。十年過得真快，而守約也被李信漸漸提拔到了陵光将軍的高位上，領南方軍團，成為了四大統帥之一。

“呼……呼……”

回應我的只有一大一小兩道均勻的呼吸聲，我深吸一口氣，轉身就走。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他們不吃飯我先吃就行，畢竟我也不閑，今天下午還有一場演出。自從公孫家的名氣打出去後，我還被編制進了皇家梨園，與我搭檔的還有上官婉兒，妹妹小盈，以及歸來的玉環，我們每演出一次都座無虛席。

吃完飯後，我就拿了劍去後花園練了一趟，确定了今天的劍舞動作。我擦了擦汗坐在臺階上剛要休息，一位不速之客準時出現在我面前。

“呀，是嫂子啊。小連城在不在啊？”

我剛想說“他還在睡覺”，一道迅捷的身影已飛快從門內撲出，穩穩當當被玄策抱了個滿懷，脆生生的喊着：“叔叔！帶我玩！”

“沒問題沒問題！”

玄策一把将連城甩到背上，撮唇呼哨一聲，他的愛馬立刻穿庭入院噠噠噠闖了進來，他縱身一躍抓住了馬缰，自作主張的将連城抱上了馬。

“嫂子，我們晚上再回來啊！”

雖然這種獨斷的語氣我早習以為常，玄策也已是一名絕世高手，但我放心不下連城，朝着他們習慣性補了一句：“不要回來太晚！”

雖然他們每次都是臨近黃昏才回來。

“知道了！”

在玄策頭也不回的吆喝聲中，馬匹載着叔侄兩個飛快向外馳去，紅色發絲如波浪般微微起伏着，帶着種說不出的美麗。

“走了呢……小沒良心的。”

Advertisement

我搖了搖頭，失落的向屋子走去。自從五年前這個小家夥呱呱墜地後，我可是為他操碎了心，明明這小狼長得酷肖父親，卻在開智後特別喜歡和自己的叔叔混在一起……

感情我生了個白眼狼……

“沒關系，連城不會有事的。”

我無力的瞟了一眼放到我肩上的手，長長嘆出一口氣。我哪是擔心那小家夥會不會有事，我是擔心指不定哪天這小家夥忘了親爹娘，把叔叔給當成親爹。

“連城跟着玄策也未必是壞事，你就是心軟，我也是，所以讓玄策來教育他最合适不過。”

理是如此，可是明明父母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叔叔什麽的……我已經有點小情緒了。

不行，我要抽個空，和玄策說一下這件事。

“好了，別為了這件事憂慮啦，你看連城不是也願意跟着玄策嗎？還有，謝謝你今天的早飯。”

左頰上忽然一輕，灼燒的感覺自那一點迅速散播到我的全身，也許再養一個孩子由我們親自養會好一些呢？但緊接着，我開始嫌棄自己的胡思亂想，一個孩子都養不好，還想養第二個？我真的是瘋魔了。

……

今天這叔侄倆回來的倒早，我演出完才回到家，三只狼正坐在桌前等待我一同進餐，讓我小小的吃驚了一把。

以往的叔侄倆，可是會瘋到暮色陰沉才回來的。今天黃昏就回來了，肯定有什麽事。

果不其然，連城飛快的扒完飯後，一臉不忿的看向進餐的玄策：“叔叔，你為什麽這麽喜歡帶我和別人打架？我想學馬術，我想學兵法！”

玄策停下筷子，斜睨向連城，口中輕笑一聲：“我喜歡，你可以不學。”

連城默默望了玄策一陣，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他離開位子猛地一跺腳，一言不發轉身就跑。玄策停下筷子，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笑意，口中狀若無意低低的道：“小家夥，不就是想逼我教你麽？哼，我偏不如你意，你隐藏實力一天，我就帶你格鬥一天，直到你把全部實力展現為止。”

剛跑到門口的連城的趔趄了一下，天生的靈敏聽覺自然不會讓他錯過玄策這些滿含深意的“自言自語”。然而他出現的異樣，并不會逃過玄策那雙狡狯敏銳的眼睛。直到看着連城站穩了身體若無其事的向外跑去時，他才得意的笑了笑，接着吃起了飯。

“隐藏實力？”我驚訝的看向玄策。

玄策點點頭：“沒錯啊。我帶他格鬥去，他使用了一種甩過肩的格鬥方法，而且看起來還很娴熟，這可不是我教的。”

“不要急，我親手雕琢的小木雀不是挂在他脖子上嗎？”守約放下碗筷，從腰間取下懸挂的那只一模一樣的木雀，放在桌上用妖力催動，兩道光從雀眼中投射而出，照出一副巨大的畫面。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想起了之前将木雀随身攜帶的時候。那時我還以為是這他送我的禮物，只是忙着沒空帶上，但我死活也想不到，這是個用來監視的小東西。現在，他又拿來騙連城。

“小石頭，小石頭！”

畫面中的連城跑到了一處老巷子，口中不高不低的喊着。随着他的呼喊，老巷子的盡頭也跑出了一位與他年齡相仿的男孩，金黑色的衣服，一雙淡藍色的大眼靈氣逼人。

“只有我娘這樣叫我，你應該喊我赤心兒，要麽，你就喊我的大名。”

“嘻嘻，你娘不就是我姨嗎，”連城毫不在意的摸了摸頭，“說來真奇怪，你是我的表弟，怎麽不和我多出去見見人啊。”

連城的話讓我一怔，小盈沒有結婚，露娜也只是才和孫悟空剛剛開始感情，玉環入宮當了貴妃，但也沒有生子。……這個孩子？

“時候還不到呢。”

身着刺繡金衣的高髻佳人袅袅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中，讓我大吃了一驚，這分明就是玉環。但細細看時，這個聲稱自己叫赤心兒的孩子，眉眼間的确和她有幾分相像。

“不過沒關系，你随時可以來找他玩。”

“謝謝娘。”赤心兒一把拉起連城的手，“連城，走，說說你今天的經歷吧，我昨天教你摔角的技巧，你學到了多少……”

“安祿山，你還是別教我了。”連城輕輕從赤心兒手中掙脫出來，惆悵的望向腳尖，“我差點被叔叔識破了。”

“已經識破了。”

玄策幽幽的盯着畫面，手中的筷子越握越緊，目光中的火焰大有将赤心兒一把燒成灰的征兆。

“自家武技都沒學完，還跟外人學……”

守約戚戚然的念叨着。

“沒關系，對了，你要和我幹大事嗎？”赤心兒勾起一邊嘴角，“很刺激的那種。”

“什麽大事？”

連城猛地擡起頭，兩只耳朵興奮的抖了抖，我很清楚，這小家夥骨子裏最喜歡的就是找刺激。

這個赤心兒，心機不小啊。

“用我的靈氣，将禦花園的牡丹花催開，陛下不是在到處尋人催開嗎？”

靈氣？禦花園的牡丹，說得不就是師父嗎？莫非……

我擡頭望向守約，他也正好向我望來，目光中帶着說不出的複雜。大概，我們的猜想是差不多的。

連城疑惑的問：“可是，你要怎麽靠近禦花園啊？”

赤心兒自信滿滿的笑了笑：“沈叔叔和弈叔叔也認得我們，他們也會和我們一起參與。”

守約聞言看向玄策，玄策連忙擺手：“我和沈夢溪很久不見了，我什麽都不知道！”

“那我們該怎麽辦？”我複雜的低下頭，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孩子，上當了都還不知道。

守約略一思索，将木雀收回：“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們先不要追問為好。看來……又要有一場風波了呢。”

“玉環還是沒有放棄麽……”

我此刻已經想通，內心一陣感傷。多年前玉環的不辭而別，以及她的忽然回歸，身居貴妃高位。師父曾說自己已是花靈，想要研究出一種靈體長久存活的方法，可惜，他沒有等到。

這個名叫安祿山的孩子，也許就是當年的盾山了。玉環這次的回歸，難道是為了報複李信當年的反戈？但李信這幾年，一直對國家人民不錯。将師父的本體催開，她在想什麽？

“沒關系，她會放棄的。”守約斬釘截鐵的說，“這件事，我知道你會為難。所以，這次，就交給我吧。”

……

牡丹花再次盛開，催得全城花放。李信對安祿山大加贊賞，收他為義子。上官婉兒也為安祿山所吸引，被這個孩子的如珠妙語逗得莞爾而笑。

沈夢溪在一旁跟着傻樂，得，這個脫線的家夥完全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簍子。

李信饒有興趣的望向安祿山：“說吧，赤心兒，你有什麽想要的？”

安祿山瞟了一眼李信身側的玉環，正要開口，一旁的花木蘭連忙出列拜下：“陛下，臣有本相奏。”

“哦，烈麟将軍，有何事啊？”

花木蘭再彎腰一拜：“這孩子合我眼緣，不如讓我帶他征戰吧，他簡直就是一個可塑之才。”

一旁的弈星也出列相奏：“能入烈麟将軍的眼，是赤心兒的造化。要知道，讓烈麟将軍收門生是出了名的難，這種機會，陛下還是莫要推辭的好。”

玉環雖然在笑，但臉上的笑已經凝住了。弈星的話，把安祿山的選擇堵死了，更像是在幫她倒忙。

一旁的李信也點頭嘉許：“能跟烈麟将軍，是赤心兒你的好運氣，朕準了就是。”

“謝陛下。”安祿山先朝着李信一拜，再轉向花木蘭拜了下去，“見過烈麟老師。”

到最後，誰也沒能翻起什麽大浪。兜兜轉轉，安祿山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做起了原來自己做的工作。而弈星的掣肘，讓玉環終于死了心，一場風波歸于平靜。我和守約帶着連城，去了許久未去的長城。在百裏茂的墓前，一朵素雅的白牡丹正迎風怒放，我們遇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讓他歸于長城，才是他最好的歸宿。”

武則天惆悵的笑着擡起頭，并沒有意外于我們的到來，和我們向側走了一陣，與連城拉開了一段距離。此刻的她，沒有了上官婉兒的陪伴，形單影只。

“玉環對崇俨的執念，也該消散了。”她低低的說着，像是在自言自語，“誰叫她是被崇俨仿造出來的，是我的替身。”

“狄大人挂念您。”

狄仁傑內心的确對武則天懷有戀慕，李元芳告訴過我，他們曾是青梅竹馬。

“那請你告訴他，我很好。”

武則天微笑轉身，飄然而去。

“這樣的結局，不是很好嗎。”守約按着我的肩膀，輕笑出聲，“大家都放下了，一切就都好了。”

“只是……我……”

我還是有些擔憂。裴擒虎應該是放下了，蘭陵王敵意仍在，內憂雖無外患仍存……

“我們現在還有一件大事沒解決。”

“什麽？”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小小的連城正貼在百裏茂的墓碑上低聲說着什麽。守約也湊到我的耳邊，低低的說：“教育連城，長大要做一個好人。”

我釋然而笑，與他十指相扣。

是啊，做父母這件事的确是重中之重，我差點忘了，教育孩子這件事更要緊。

“那麽，我們先不回家，在外露營一晚吧？”

“嗯？”守約笑眯眯的望着我。

“給他上第一課，家庭的幸福，在于永不分離。”

“好。”

我們相視而笑，上前一人一邊拉起連城的手，在連城詫異的眼神中，随着晚霞朝長城外慢慢的走着。

屬于陵光将軍和公孫家主的時間結束了，現在，屬于連城父母的時間，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