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獨處式

一個下午巫主管沒有再和尹青說一句話，尹青也板着臉不吭聲。快要下班的時候巫主管在公司的內部協同辦公網頁上發起對話給尹青留言：晚上有迎新會，下了班收拾收拾一起走。 尹青本是對這個傲慢的主管很是沒好印象，但是對方這絲毫不記仇的話一發來尹青也是臉上發燙有些不好意思，回複了一個“嗯”字，算是回應。 整個青藤編輯部的同事都參加這次迎新會，蘑菇頭姑娘挽着尹青猶如親姐妹一般親熱，跟着同事走到辦公樓對面的慕尼黑啤酒屋吃飯。蘑菇頭姑娘說她叫張弛，謝謝尹青幫她出了這口氣，以後有什麽不懂的地方盡管問她，都是好姐妹以後一個鼻孔出氣。 尹青覺得張弛的表現多少有些誇張，心中略感不安，但只微笑不語。 一行人來到啤酒屋，巫主管去前臺說巫小姐訂好了十人餐。一個同事過來問她，主管你動作還真快，什麽時候訂的？巫主管笑道，就是下午一個人去喝咖啡的時候訂的，本來想邀請另外一個人一起去喝下午茶，誰知道被拒絕。尹青聽到這話，目光不自覺地飄過去，沒想到正巧和巫主管對視，尹青慌忙轉移視線。 所謂迎新會就是大家找個借口用公司的錢出來吃飯，既然是啤酒屋不喝酒就實在對不起人家起的這個名字。巫主管做主要了兩大紮啤酒，因為青藤編輯部都是女生，只有小部分的女生會喝酒，所以這兩紮也足夠了。 迎新會當然是迎尹青這個新人，只是整場下來尹青絕對是獨自坐在角落裏當配角的料。尹青生性腼腆，別人問一句她才答一句，而且通常一兩個字打發，讓想要更她親近的人都感到無趣而閉嘴。 巫主管和尹青分別坐在斜對角上，雖然距離極遠卻是目光最容易相碰的位置，好幾次兩人都在昏黃的環境下對視，而每次尹青都很不自然地迅速把目光轉開。她自知下午時分誤會了巫主管，以為巫主管是要耍大牌整她差遣她去買咖啡，沒想到是要約她一同喝下午茶……這等誤會算是尹青職場經驗值只夠在新手村戳戳蝸牛的一種體現，雖然巫主管的個性依舊讓尹青不喜歡，但是誤會人的尴尬的确是非常難耐。 女孩子吃飯聊天為首，編輯們一邊八卦行業內幕一邊說着手中極品作者的八卦，酒足飯飽就此散夥。 張弛問尹青怎麽走，尹青說去地鐵，張弛說她就在前面公車站坐車，兩人方向相反，就此告別。尹青挎着包沒走幾步，就見巫主管站在路邊一邊招車一邊打電話。 尹青從她身邊走過，對她禮貌地點了點頭，正想就此路過被巫主管一把拉了回來。 “你去哪裏？”巫主管把手機拿離耳邊，問尹青。 “我回家啊。” “你家在哪裏？我送一程。” “……”尹青心想，你問了還沒等到我的答案就說送我，難道是她懷恨在心想要趁夜色正濃要報仇？ “不了，巫主管，應該不順路。” “你又不知道我家在哪裏，怎麽又知道不順路？” 巫主管這強詞奪理乾坤大挪移的本事也實在出乎尹青的意料，這分明是尹青想要吐槽她的話好嗎？但是今天下午平白無故誤會了主管大人的好意，如果現在在得罪她，尹青大概今晚就可以繼續熬夜看美劇直接和東青文說拜拜了。 兩個人坐上出租車，巫主管關上車門還在說電話。尹青聽她說：“那好，明天早上我會飛去你們那，你們到機場接我一下謝謝。展位的事情不要妥協，我們的展位每年都是固定的，是簽了合同的，不是他們說要我們挪就挪的……” 聽那動靜，巫主管應該是在說工作的事情。尹青端端正正地坐着，也不吭聲。 “所以我說，你們怎麽這麽沒有原則，對方橫你們就乖乖聽話了？這樣辦事不行的，每次杭州動漫展非常重要……” 主管又開始訓人了，這種工作狂好像所有的時間都被工作占據。尹青揉揉太陽穴，看這和她家背道而馳的路，也不知道該不該和司機說掉頭，估計這條路是巫主管回家的路吧……算了，等她打完電話再跟她說吧。 巫主管挂了電話對司機說：“師傅麻煩前面天橋停。” 尹青吃了一驚——不會吧？這就到家了？ 巫主管付了錢走出出租車，見尹青還在車內，對她說：“到了，下車吧。” 尹青小聲道：“不了，我……直接回去好了。”剛剛吃了那麽多還喝了啤酒，尹青肚子撐得鼓鼓的，想說巫主管這麽客氣還要請她上家裏喝一杯的話，也實在太為難她的胃了。 巫主管彎腰又探進車內，手指在尹青的肩膀上點了點：“今晚你不用回去了，住我家，明天一早随我去杭州出差。” “……啊？我？” “對啊，我的小助理。” 尹青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身份——沒錯，她現在的确是巫主管的助理……所以，果然是主管大人去哪裏，她就要跟去哪裏麽？可是……她完全沒有準備好嗎！ 就這樣，莫名地，尹青就跟巫主管去了她家。 兩人站在電梯中，電梯緩緩上升，升到了二十一樓。尹青和巫主管之間完全可以再站兩個人。尴尬的沉默讓尹青喉嚨發幹，她實在不是那種外向到可以和第一天認識的人共處一室還知道說什麽的人，只是現在主管大人一聲令下，她是不是沒有選擇的餘地？工作時間的相處可以撐下來，但是如果住到她家……尹青頭皮有些發緊。 但是巫主管卻是沒有一絲尴尬的意味，帶着尹青來到家中，踢過來拖鞋給她穿。 “今晚你睡客房，可以嗎？我去給你收拾收拾，明早六點要起床，趕早班的飛機。嗯，我這樣強迫你來我家睡你是不是有些為難？抱歉，因為我家到機場算很近了，想說一起走也方便。” “沒，不用抱歉啊。”尹青把靴子脫了，規規矩矩地放到鞋架上，穿上巫主管的粉色小兔子的拖鞋……怎麽都覺得這種賣萌系的拖鞋和兇巴巴又不會笑的巫主管有些不搭？ 巫主管從冰箱裏給尹青拿了一灌葡萄汁，塞到她手裏：“你這麽讨厭我我還讓你來我家住，光是這點就很值得道歉。” 尹青站在原地雙手握着葡萄汁，有點想反駁說我沒有那麽讨厭你，只是有那麽一點點讨厭而已，但是……有了下午誤會人的尴尬，這種話還是放在心裏不要說比較好。 巫主管看尹青黑色的直長發被她家的客廳燈光照得烏黑明亮，仿佛小兔子一般文靜地站在原地的樣子，忍不住想要戳戳她欺負她。可是尹青絕對不是溫順的小兔子，就像她此刻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抗拒，巫主管她明白。 “機票還沒訂。”巫主管把筆記本電腦從她的包中掏出來，“麻煩你訂一下，我先去洗澡。” “嗯……好。”尹青坐到沙發上，将筆記本開機。 筆記本閃到登陸頁面，上面的用戶名是“巫靜穎”。尹青心想，巫主管的名字也真夠淑女：“巫主管，你的密碼是……” 巫靜穎已經把外套挂到了衣架上，用手撥了撥頭發坐到尹青的身邊。 巫靜穎靠過來的時候尹青聞到她身上濃郁的香水味，鼻子一刺，本能地往旁邊躲。 “你不喜歡香水。”巫靜穎眼睛看着電腦屏幕上，在鍵盤上敲了幾下。 尹青刻意不去看巫靜穎的密碼，說道：“我鼻子比較容易過敏……”話還沒說完她就打了一個噴嚏，聲音極小又壓抑，打完噴嚏還說了句“對不起”。 巫靜穎起身說：“你訂票吧，訂早上八點那趟航班，我們要在中午之前到達杭州漫展的會場。” “好的。” 巫靜穎的房子是新樓盤，尹青知道這個小區的價格并不算低。雖然離機場近但是交通方便，算是臨近郊區的樓盤之中最炙手可熱的。尹青的姑姑曾經有想買這邊的房子，只是附近沒有學校小孩子上學不方便所以就沒有買了。 尹青的薪水當初說的是底薪4500，過了實習期還會有提成。想來巫靜穎的薪水應該會破萬……但是巫靜穎看上去頂多三十，就算省吃儉用也應該買不起這套百來平的房子。 尹青搜索到訂機票的網站，在網站打開的時間內稍微看了一下客廳，裝修風格相當的簡約，和巫靜穎的性格有些類似。但是這些家具是定制的款式，尹青的好朋友中有室內裝潢設計師，所以尹青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一些。 這個巫主管……家裏應該挺有錢的，尹青想。想完了又覺得自己真是三八，人家家裏有沒有錢關自己什麽事？于是便作罷，不再去想。 突然浴霸的暖燈亮起，驚了尹青一下。原來浴室就在客廳沙發的正對面，浴室和客廳只有一扇磨砂玻璃門相隔，如今浴霸一開，裏面的人形竟十分明顯。 尹青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巫靜穎這是想要做什麽！尴尬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就在這個時候浴室的水聲忽然停了，那人影靠了過來，打開玻璃門，露出一個并不算小的縫隙。 尹青見到縫隙之中沒有穿衣服的巫靜穎，雖然有熱氣圍繞，那巫靜穎就像是千年蛇精剛剛修煉成功幻化成人形的最初時刻。浴室內一片強烈的橘光和霧氣相融合，長發全部撥到腦後露出整張精致臉龐的巫靜穎正站在那邊看着尹青。 強光之下巫靜穎的身體并沒有過多地展露，但還是讓尹青心中發悶趕緊轉移了視線。 “你……怎麽了？”尹青沒想到巫靜穎會這麽自然地展現自己的身體。 “浴巾幫我拿一下。”相對于尹青的扭捏巫靜穎倒是心無城府自然得很。 “在，哪裏？”尹青低頭裝忙。 “在我卧室的陽臺。” “好，等一下。” 尹青同手同腳地把浴巾拿來，低着頭站在浴室門口。巫靜穎接過浴巾，看尹青長長的睫毛和薄薄的唇，目光有些慵懶不想移開。 “謝謝，小助理。”巫靜穎說。 “沒事。”尹青聽到小助理這個稱呼突然醒悟，巫靜穎并不是有什麽奇怪的嗜好，她的坦然只是把自己當做小助理來用了，“我應該做的。”尹青補了一句。 巫靜穎笑，把門關上。尹青坐回沙發之上，心中發悶，有種一路被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