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捉蟲）

第二天陸遇深沒去公司, 早上預約了醫生, 吃過午飯就帶林一染去了醫院。

“你不要亂想, 現在很多人一點點小事都會看心理醫生, 相當于調節心情了。”到了醫院門口, 陸遇深安撫她道。

林一染輕笑一聲：“我本來就沒有亂想, 是你擔心太多。”

“那我在門口等你，有什麽事兒你叫我。”

“不用啊, ”林一染說, “你可以去公司了, 我一個人可以的。”

陸遇深沒說話, 送她到了心理醫生診療室，門被關上，陸遇深站在門口附耳聽了聽，隔音很好, 什麽也聽不見。

等林一染再出來已經過了五個小時，同醫生打完招呼出來看見還坐在門口, 腿上放着電腦的陸遇深微微一怔：“你還在這啊？”

陸遇深合上電腦站起來, 伸手捋了下她的發絲：“結束了？怎麽說？”

“沒什麽，就是有點兒神經衰弱壓力大了點兒, 剛剛在裏面睡了一覺, 現在精神好多了。”林一染微蹙了下眉,

“我不是讓你先走嗎？你在這兒坐着多累啊。”

陸遇深身長腳長，一直在這冷板凳上坐五小時，她想想都覺得累。

陸遇深不以為然地笑笑：“我怎麽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既然看了醫生有效果, 那可以多來幾次。”

這林一染倒是贊同，她也打算多來幾次，說不定之後真的就不會做噩夢了。同陸遇深并肩走着，林一染瞥了眼他手上的電腦：“你之前跟我進來的時候沒帶電腦啊。”

“我後面回車上去拿的，想着你可能會有點兒久，坐那兒順便能處理點兒事情。”

“那你現在還去公司嗎？”

陸遇深看她一眼，噙着寵溺的笑容：“不去了，回去給你做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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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染彎了彎唇：“好，我今天想吃炖牛腩。”

“那就做炖牛腩。”-

林一染連着去看了兩周心理醫生，其實跟醫生也沒聊什麽，主要就是能讓她睡一個安穩覺。心情多多少少也調節好了不少，至少最近幾天沒再做噩夢了，氣色也好了不少。

不過昨天看到新聞說那家食品公司的相關負責人已經被刑拘了，這進度超過了林一染的預期。一時又有些心慌起來，前世也是負責人被抓了之後林一染才遭到尾随報複，她還是不能确定舉報人的信息有沒有被洩露出去。

“你平時開車的時候要小心，開慢一點，走路的時候也要多留意周圍的車輛，知道嗎？”從醫院接上林一染，她就開始對陸遇深想叮囑小孩兒一樣碎碎念。

陸遇深哭笑不得地給她系上安全帶，寵溺地捏捏她臉頰：“知道了，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不是說最近已經好多了嗎？怎麽又開始焦慮了？”

能不焦慮嗎？林一染默嘆一聲，“你反正記住就好了。”

“我剛剛跟你醫生聊了幾句，”陸遇深說，“她提議帶你出去旅旅游，對你或許會有幫助。”

“她也跟我說過。”

“那你想去哪兒？我們馬上訂機票。”

林一染：“……你不上班啦？”

陸遇深笑望她一眼：“任何事都沒有你重要，而且我們确實也很久沒出去旅游過了，我也挺想放松的。”

“那……”林一染猶豫了一下，“那你安排吧，我都可以。”

“嗯。”

過了片刻，陸遇深忽然開口：“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麽會忽然壓力那麽大那麽焦慮，我看你工作上也沒什麽不順，”頓了頓，“難道是，我求婚給你造成的壓力嗎？”

林一染一怔：“啊？”

“我說，是因為我急着想要結婚讓你覺得有壓力了嗎？其實沒關系的，我說了，你想什麽時候給我答案都可以，你說的也沒錯，咱倆現在生活和婚後區別也不大，也不一定非要急着要走那個形式。”

林一染默了默，解釋道：“不是的，不是因為這個。我只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只是沒休息好而已。”

等紅燈的時候，陸遇深側眸細細看她片刻，見她不似說假，神色微松：“一會兒回去我做做攻略，我們去一個風景好的地方玩兒一趟。”

“好。”

這時林一染電話響了，是餘童童。

“染染，你在幹嘛呀？”

有段時間沒見餘童童，姑娘的聲音還是那麽活力，林一染彎了彎唇：“在回家的路上呢。”

“我最近真是忙成狗了，好不容易能放幾天假了，你有空嗎？我們出來聚聚呀。”餘童童撒嬌道，“好久沒見了，我好想你啊。”

“我也很想你。那——”

“砰”

“嘟嘟嘟”

餘童童聽着對面一聲巨響之後的忙音一臉茫然：“喂？染染？你還在嗎？”

電話已經斷了，餘童童又撥了一個回去，不過沒接通。

心下一個咯噔，餘童童大步跑向書房：“阿策，不好了，染染好像出車禍了。”

陳策翻書的手指頓住，擰眉看着她：“什麽？”

“我剛剛和染染通電話，說着說着那邊就傳來一聲巨響，然後電話就斷了。”餘童童焦急得快要哭出來，“我再打就打不通了，她說她在回家的路上，那肯定是在車裏，那麽大的動靜肯定是出車禍了，會不會有事呀？”

陳策怔忡了一瞬，一邊回卧室換衣服一邊說：“繼續打她電話，打通為止。”

這邊，林一染的手機掉落，整個人僵硬無措地愣在那。剛才陸遇深轉彎的時候迎面和一輛小車撞上，那一瞬間陸遇深撲過來護住她，而他自己頭部受到了撞擊，有玻璃掉落紮進陸遇深的肩，林一染只聽見他在自己耳邊一聲悶哼，便沒了反應。

林一染雙手顫抖地撫上他的背，輕輕拍了兩下：“陸遇深，陸遇深，你還好嗎？”

陸遇深沒有回應，他的傷口處已經滲出了許多血。林一染張了張嘴，喉頭像被堵住，她微微仰頭，眼淚瞬間決堤。

為什麽呀這是，為什麽還是會發生這種事，她很确定陸遇深開車沒有違規，是對面那輛車突然沖出來，車速還很快。

林一染想撿手機打電話求救，但陸遇深死死地壓住她，她顧忌他的傷口不敢用力推他，緊咬着下唇打開了副駕駛車門。

周圍已經圍上來了許多人，對面那輛車的司機好像也傷的不省人事。

林一染側頭望向外面的路人，絕望又無助：“麻煩，幫我們叫下救護車好嗎。”

有人連忙出聲：“已經叫了已經叫了，也報過警了，姑娘你堅持一下啊。”

“對對對，那是你男朋友嗎？我們幫你把他挪出來吧，不然他這樣卡在中間被壓迫，可能會更壓迫傷口。”

車頭被撞得凹了進去，陸遇深身體卡在林一染和車頭中間，林一染都覺得難受極了，何況陸遇深。

“可是他現在受傷了，我怕……”林一染顫聲開口。

“先試試吧，我們不動他人。”一個中年男子說。

林一染點了點頭，雙手呈保護的姿态環着陸遇深，好心人把碎玻璃拿開，嘗試将凹進來的車身推出去，以便騰出一點空間讓林一染和陸遇深出來。

搗鼓了一會兒，終于騰出一點可以挪動的空隙，旁人小心翼翼幫着把陸遇深挪開，身上的重量消失，林一染心也莫名急速下墜。

跌跌撞撞下車跪坐在地上摟住陸遇深，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口，清麗從容的臉上此刻滿是狼狽驚慌，嘴裏不住喃喃：“我錯了，我錯了，我該離你遠一點的，我怎麽會想到這麽笨的方法，我怎麽還存着僥幸的心理，我錯了，你千萬不要有事好不好，陸遇深、陸遇深……”

路人被林一染的悲怆感染，許多都于心不忍的別過頭。有一個年輕男人遞給她一張紙巾：“你別太擔心，我是學醫的，他傷口不深，現在昏迷應該是頭部受了撞擊導致的，只要及時救治，應該不會有大礙。”

話音剛落，救護車和交警都到了，林一染崩潰的心情稍稍回落一點。

看着陸遇深被擡上救護車，麻木僵硬地回答交警的問題，被人拉上救護車，一瞬不瞬地盯着陷入昏迷的人。

到醫院，到搶救室，她沾染的陸遇深的血跡，無助狼狽地站在手術外等着……

這一切都與前世的場景重疊，混亂的記憶沖擊得她幾乎站不住。

與他們相撞的那輛車主也進了搶救室，據警察說那人是酒駕，這個交通事故屬于意外。

警察走之前将林一染的包和她與陸遇深的手機交給她，林一染一個人坐在手術外靜靜等着陸遇深，有護士經過看到她身上的血跡擔憂的問：“小姐，你需要處理一下傷口嗎？”

林一染愣了愣，輕聲回：“不用了，謝謝。”

電話又響了，是餘童童。

“你終于接電話了染染！你吓死我了！剛剛怎麽回事啊，是出車禍了嗎？！”

餘童童聲音又急又大，林一染默了默，輕聲應：“嗯。”

“那，那你有沒有事啊？你現在在哪兒呢？”

“我沒事。”林一染說，“我在市醫院，陸遇深……比較嚴重。”

“啊？那那那你一個人在醫院陪他嗎？你別難過染染，我馬上過來！”

林一染想說不用，但電話已經挂了。她也沒有心情再打一個回去說不用來了。

手術中這三個字刺眼極了，林一染只有在前世陸遇深進出事之後她對醫院這個地方很長一段時間都很恐懼排斥，這種情緒随着這一世地重來一次已經被淡忘了，此刻又萌發出來，比前世更甚。

餘童童和陳策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林一染身上沾着血跡和污穢，臉上挂着淚痕和污跡，頭發淩亂，眼神空洞絕望，像個破敗的娃娃。

餘童童鼻子一酸，嘴唇一癟眼淚就掉下來，走到林一染身邊蹲下望着她：“你別吓我啊染染，你這是怎麽了啊？”

林一染被驚了一下，看了眼餘童童，又看了眼她身側的陳策，勉強彎了彎唇：“我沒事啊，我一點事都沒有，是陸遇深，他受傷了。”

餘童童哽咽地說：“陸、陸遇深傷得很嚴重嗎？他現在怎麽樣了？”

林一染看了眼手術室地方向，喃喃道：“不嚴重吧，肯定不嚴重的……他還在手術室呢，應該很快就出來了。”

一旁的陳策手指微蜷，隐忍又心疼地看着她，終于什麽也沒說，抿着唇脫下外套給她披上。

餘童童和林一染都是一怔，林一染回過神，扯下衣服就要還給他，餘童童忙又給她披上：“你穿着吧，我摸你手都是冰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