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二更）

林一染驚訝地望着他：“你怎麽回來了？醫生沒說你可以出院呀。”

“我要今天不回來, 也許就看不到你了是吧？”

陸遇深臉色很不好, 眸中怒火失望翻湧。記憶中陸遇深發火只有她和陳策在畫展兼職那一次, 不過這次, 林一染能感覺得到他怒氣更甚。

陸遇深走到卧室, 洗手間, 衣帽間，所有櫃子挨個兒打開看了一圈, 不出所料地, 林一染的東西全都不在了。

林一染仍站在原地, 腦子有些亂, 陸遇深會突然回來這不在她的計劃當中。

陸遇深看着原本屬于林一染的，但如今空蕩蕩的衣櫃，垂眸在那站了良久才關上櫃門，走到林一染身邊：“現在可以說了嗎？為什麽？”

林一染垂着頭不說話。

陸遇深聲音有些失控地揚起：“你總得告訴我個理由啊, 我們前幾天都好好的，就出了個車禍, 醒來你就變得冷漠敷衍,

現在還打算偷偷摸摸地離開是嗎？”

“我沒有偷偷摸摸……”她想等陸遇深出院再跟他講的。

陸遇深氣笑了：“所以你是真的打算離開？為什麽？因為出了車禍？車禍也不是我想的，而且我也拼命在護住你了, 你哪裏不滿意？嗯？”

林一染終于擡眼看他：“我讓你護住我了嗎？我是不是說過, 讓你任何時候要顧好自己,注意安全，就算我有事你也不要管我，誰讓你護住我了？誰讓你給我拼命了？”

陸遇深怔住, 繼而一臉荒唐不可置信：“所以這是你不開心的理由？你要離開的理由？因為我護了你，因為我受了傷？”

沒等她回答，又說：“我記得你說過的話，我還記得你說要我健健康康長命百歲，否則你就會離開我，但這話，難不成你還認真的不成？”

林一染神色嚴肅：“為什麽不認真？”

陸遇深默了默，還是難以接受，手指蜷了蜷，放輕了語氣：“別鬧了染染，就算是一百次一千次，只要你有危險，我都會選擇保護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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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鬧。”林一染直視着他的眼睛，“既然你看到了，那我現在就說了吧。分手吧，陸遇深。”

陸遇深神情微滞，慌亂地眨了兩下眼，憤怒不再，取而代之地是驚惶和不解：“可，可你說過，只要我不提，你不會離開我的。”

“可我還說過，你要健健康康的，尤其不能為了我傷害到自己，否則我就會離開你。”

陸遇深辯解道：“我沒有大礙，很快就會好了啊。”

“這一次你運氣好，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兩人無聲對峙了一會兒，陸遇深終于意識到她說的是真的，艱難地開口：“染染，你這是無理取鬧。你不愛我嗎？”

林一染神色淡淡：“你覺得呢？”

“我本來以為你是愛的，可現在……”

林一染并不想糾纏這個問題，別開眼：“你認為怎樣就是怎樣吧。”

這敷衍不在乎的樣子終于也讓陸遇深爆發：“都是借口吧？嗯？說什麽我要是不健康了就會離開我都是借口吧，別人談戀愛巴不得對方為自己拼命，而你呢？這樣荒唐的理由……”陸遇深眼眶發紅，“你到底當我是什麽？林一染，你到底當我是什麽？我做得還不夠嗎？你憑什麽一句話就決定我在天堂還是地獄？就連分手也要給我這麽不走心的理由敷衍我？”

“就算，就算是我做得不夠，我可以再努力，你不是對我沒感覺，就算是不愛我，你總歸也是喜歡我的。遇到問題你不能直接就說不要我，我們可以好好談，我可以想辦法解決。”

卑微極了，這樣的陸遇深卑微極了。

林一染心裏疼得發緊，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你說別的人都會希望另一半為自己拼命，那麽你呢，你會希望我為你拼命嗎？”

陸遇深怔住：“我……”

答案很明顯。這樣的對話在別的情侶那裏或許就是調劑感情虛無缥缈的東西，可對林一染不是，她就是一個帶着厄運的人，她真真切切害過陸遇深，這一次陸遇深萬幸沒大礙，誰能保證下一次呢？誰能保證，他又會不會再一次失去一條腿呢？

“我，我不想和你很難看地鬧分手，”林一染說，“我希望你好，你覺得我矯情也罷，無理取鬧也罷，覺得我是個壞女人玩弄你也罷，反正我不值得，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值不值得，是我決定的。”陸遇深輕聲說。

林一染覺得自己沒辦法再待下去，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了情緒。

拖着行李箱擦着陸遇深的肩膀離開。

走到門口時，陸遇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如果，你真的是因為我護了你而要跟我分手，我無話可說，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如果是別的原因，”陸遇深嗓音有些發緊，“林一染，我的心也不是鋼鐵做的。”

林一染指甲幾乎嵌進肉裏，沒有吭聲，徑自打開門走了。

她關門的動作依舊很輕，如同她一貫地溫柔從容，不過溫柔的刀子向來最紮心。

陸遇深站在原地，修長的身影滿是落寞頹然，許久，似乎有滴水珠砸在地板上，轉瞬消失……

林一染拖着東西回到了自己裝好後一直空置的新家。她還是不放心陸遇深，前世陸遇深和她分手之後就終日頹廢酗酒，這一次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做這樣的蠢事，而且他還有傷在身，可千萬不能喝酒。

林一染有些懊喪，她是想等陸遇深痊愈之後再提的，沒想到今天被撞個正着，當時腦子也亂，現在想想，當時該先哄着他……

越想心裏越慌，林一染給趙沅姝撥了個電話。

“你能讓謝啓最近多照看一下陸遇深嗎？”電話接通後，林一染問。

趙沅姝那邊有些嘈雜，聞言有些懵逼：“陸遇深不是在醫院嗎？謝啓說你在照顧他啊，怎麽？你有事顧不上？”

“不是。陸遇深今天跑出醫院了，我擔心他不好好聽醫生的話，你讓謝啓把他勸回去。”

趙沅姝更懵了：“诶，他沒好跑出醫院幹嘛啊？還有，為什麽要謝啓勸，你勸不是更好嗎？”

“我和他分手了。”林一染低低道。

那頭靜默了好一會兒，随後聽得出趙沅姝換了一個僻靜的地方，不可思議道：“你逗我吧姐們兒？你，和陸遇深，你們分手了？”

“是真的。”

“不是，你和陸遇深都分手了，你讓我還怎麽相信愛情啊？！”

林一染默了默，“你的愛情挺好啊。”

“……為什麽啊？前不久謝啓還跟我說快吃到你們的喜糖了，怎麽突然就分手了啊？”

“反正你記得跟謝啓說，讓他多看着陸遇深，讓他好好養傷，不能喝酒。”

趙沅姝消化了好久，看出來林一染并不想提分手的原因，也就不再追問，只好應了聲：“知道了。”頓了頓又扇風道，“不過陸遇深這次受的打擊肯定不小，光憑謝啓哪能管得住他，要是他真出了什麽事兒可不能賴謝啓啊。”

“不會的，陸遇深也不是小孩子了，也不一定會做傻事了。只是有個人看着更放心一點。”

趙沅姝嘟哝道：“陸遇深為你做的傻事還少啊……”

林一染：“……”-

過了幾天，林一染通過趙沅姝得知一些陸遇深的消息，據說他雖然沒去住院，但也按時去醫院換藥，有遵醫囑，現在傷勢也好了許多了。沒有酗酒，每天都會去公司，看上去一切正常。

趙沅姝跟她講這些的時候還覺得很奇怪，她也早給陸遇深預測好了苦情男主醉生夢死的戲碼，沒想到陸遇深居然還挺能抗，一點兒也看不出失戀的陰影。謝啓開始還緊張兮兮地關注着他，現在也放心了。

林一染也有過詫異，不過緊随而來的是松了口氣。這樣就再好不過了，如今的陸遇深已經出了社會，是個可以獨當一面的男人，自然應該也不會像20歲那樣沒有承受力。

得知陸遇深安好後，林一染放下心，抽空回了一趟宜市去看簡秋曼。

簡秋曼開門只看見林一染一個人，還往後張望了一下：“小陸呢？買煙去了？”

“……沒有，他沒來。”

簡秋曼迎她進來關上門，一臉稀奇：“他怎麽沒來啊，以往每次他都要送你過來，再不濟都會呆上兩天。”

林一染默了默，實話實說道：“我們分手了。”

“啊？？”

簡秋曼驚訝得一時合不上嘴。

林一染走到餐桌處給自己倒水，簡秋曼跟着她身後急急追問：“怎麽回事？怎麽突然就分手了啊？”

林一染淡淡地說出自己想好的措辭：“他想結婚，我不想結，就這樣。”

“你為什麽不想結？你們倆也是可以結婚了，”簡秋曼頓了頓，試探地問，“你不愛他啦？”

林一染端着水杯的手顫了一下，良久才低低出聲：“愛啊。”

開口的瞬間眼淚砸進杯子裏，林一染自己都被驚住了。

這是她頭一次這樣坦白地承認自己愛陸遇深，原來承認愛他，心會這樣痛嗎？

簡秋曼卻更不理解了，“既然愛為什麽不願意結婚啊？是他做對不起你的事了？”

林一染不動聲色地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轉身笑了一下：“沒有的事。”繼而看向窗外，“媽媽不是說過讓我不要結婚麽。”

簡秋曼扯高嗓門：“她跟你說過這種話？？”

“嗯。”

“作孽哦，”簡秋曼輕嘆一聲，“自己不幸哪裏能加到孩子身上，你也是，什麽話該聽什麽話不該聽你不清楚嗎？”

林一染垂下頭：“可我覺得這話該聽啊。”

如果不該聽的話，為什麽前世她想要答應陸遇深結婚的時候卻莫名其妙回到了19歲，為什麽這一次她又準備答應陸遇深的時候又出了車禍。

“小姨，你說，我是不是帶煞啊？”

簡秋曼一愣：“什麽？”

“我總覺得，我或許總是會克親近的人，我父親、我母親、連您也離婚了，我和陸遇深親近了，也給他帶來了痛苦……”林一染說着，眉頭愈加緊鎖，愈加覺得自己真的就是個煞星。

簡秋曼沒忍住在彈了她額頭一下：“說什麽傻話呢？小時候給你算過八字，你可是有福的姑娘呢。而且，我這把年紀的人都不信這些迷信，你一個新時代的小姑娘怎麽能這麽神神叨叨的呢？”

林一染撇了撇嘴沒說話，她也不想神神叨叨，如果她身上沒有發生過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她也是個唯物主義者。

“談戀愛呢，分分合合很正常，既然兩人相愛，那就要抓住了，一輩子可能就這一個相愛的人。錯過了那就真的沒有啦，小姨知道你童年不幸，缺愛缺安全感，但小陸絕對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你不要因為這些奇奇怪怪的原因錯過人家。自己有什麽心結好好調節一下，想開了就好好去過日子。”

說完，簡秋曼嘆息一聲：“愛情這東西真是能改變人，你一向性格堅韌，如今也學會矯情了。”

林一染愣了愣，疑惑：“我這是矯情嗎？”

簡秋曼翻了個白眼：“不是矯情是什麽。什麽年代了，談個戀愛結個婚，還扯到什麽煞不煞的，就愛胡思亂想有的沒的，這就是矯情。”

林一染：“……”

不是啊，她是真的很理智地在思考這些事情啊……